《楠不易发芽》李檀栾

34、034

　　午后的空气总是微醺迷幻的，伴着邱南轻柔动听的吉他声，夏楠很快便沉沉地睡去。
　　临睡的意识边缘，她好像听到了邱南在唱林忆莲的《词不达意》。

　　挣扎着醒来时，夏楠看见邱南正坐在床脚处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我正要叫你呢，你倒像是有预料似的。”
　　“几点了？”
　　“还有十五分钟才上课，你要再眯一会儿也行。”
　　“还是算了，越眯越困。”
　　夏楠想帮邱南重新叠好被子，奈何身体却还没彻底清醒，刚站起身来又软绵绵地一头扎进被子里，邱南赶紧伸手将人捞了回来。
　　夏楠实在是太困了，因此根本没有发现邱南变红的耳朵和不自然地背到身后的手。

　　荣逸是第一个察觉到情况不对的人。
　　不清楚从哪一刻开始，他在食堂捕捉到夏楠的身影后，却再也不能轻松了当地坐在她的对面了。
　　因为对面的位置已名花有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荣逸隐隐约约地觉得，夏楠的新同桌对自己似乎有些敌意，弄得他每次想和夏楠打招呼时都不免下意识地去看边上人的脸色，真是奇了怪了。
　　“你和你那新同桌的关系有这么好吗？”荣逸难得碰到夏楠是自己一个人。
　　“你说邱南啊，我们挺合得来的。而且我俩名字又像，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你什么时候还开始信缘分这种东西。”荣逸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我也不想信啊。但是缘，妙不可言。”夏楠故作神秘。
　　荣逸可烦所谓的缘分了。
　　进入高二后能和夏楠碰面说话的时间本来就有限，现在又来了个和她形影不离的新同桌，荣逸和夏楠经常一个星期都说不上几句完整的话。

　　这天中午吃饭，邱南突然坐在了夏楠旁边的位置，而不是对面。
　　“你坐这儿干嘛，对面没人占座呀。”夏楠不解地问道。
　　“坐对面会和你对上眼，太尴尬了。”邱南装作抖落鸡皮疙瘩的样子。
　　“咱不是天天对眼吃饭嘛，今天忽然就不行了？”
　　“别提了，我也是今天才忽然发现，你居然还挺秀色可餐，简直堪比我盘中的红烧之肉。”
　　夏楠被邱南做作的语气逗乐，便也随她。
　　远远地瞧见荣逸从打饭的窗口那边过来，端着盘子正在找座位，夏楠连忙朝他招手。
　　荣逸看见后，心中一喜，一瞧她边上还有个人，喜悦瞬间化为乌有。
　　他纠结了几秒钟还是过去了：怎么说也是我和夏楠认识时间最久，关系最铁才对，没什么可怕的。
　　荣逸一坐下，果不其然就感受到了一道非常锐利的眼神，他理直气壮地朝一旁的邱南笑了笑。
　　邱南见状礼貌地扯了扯嘴角，不予过多理会，只是转过头对夏楠说：
　　“早听说你和实验班段草的关系很好，看来是真的哦。”
　　“段草？他？”夏楠听完这句话，疑惑地看向荣逸，虽然在学校一众人里荣逸确实算得上有几分姿色吧，但什么时候居然被评为了段草？
　　夏楠疑问的语气让荣逸又羞又恼：“你别理会这些，都是他们随便说说的。”
　　“我也觉得是随便说的。”邱南好似不经意地玩笑附和道，继而埋头奋力吃肉。
　　荣逸不悦地瞥了她一眼，继续对夏楠说道：“我上周日返校英语测试的阅读理解部分简直一塌糊涂，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看看呗。”
　　“我都行呀，只是感觉你最近忙得很，都碰不上面。”
　　荣逸再次瞄了一眼邱南，心中嘀咕：哪是碰不上呀，分明就是有豺狼虎豹挡着我俩。
　　“我吃完了，先回宿舍了，昨晚还有双袜子没来得及洗。”邱南放下筷子对夏楠说道。
　　“好的，你先回去吧。”

　　确定邱南离开有段距离后，荣逸才俯下身靠近悄声问道：“夏楠，你不觉得你这同桌对你不太正常吗？”
　　“什么意思？”夏楠闻言，顿然皱紧了眉头。
　　“就是…… 最近有传言，说你俩是一对。”荣逸犹豫了一番，还是说了出口。
　　“我俩？我和邱南？”夏楠不可置信。
　　她一向不参与和不理会这些八卦，八卦自然也传不到她的耳朵，何况这一回她又是八卦的中心。
　　“所以，你不知道咯？”
　　“知道什么？听风就是雨的事情，你荣逸居然也会做？”夏楠对这种流言蜚语本就无感，就算真的听说了也只是听一耳朵就过去了。
　　但她很不喜欢荣逸这样颇有些质疑和嘲弄的口气。
　　“你别误会，我也是听高三的一些学长学姐说的。”荣逸尽管察觉到了夏楠的不高兴，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出来，“我就是觉得，你需要知道一下，万一人家真的对你不一般，你也要有所应对，不要事到临头还蒙在鼓里不知道。”
　　“我和邱南的关系是很好，就算有什么那也是我的事情。你这么上心上火，你对我不也是不正常吗？”
　　“我对你哪里不正常，我对你一向很好啊。你别一生气就说这种伤人的话。”
　　“我怎么伤人了，是你先莫名其妙地来质问我。”
　　“我只是提个醒，哪里就是质问了。得，你现在有新的朋友了，不需要我了，我说什么做什么你反正都是不满意的。”
　　“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荣逸撂下话起身，端着盘子就走了。
　　夏楠看着突然之间空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四人桌位，瞬间也没了食欲，但还是努力地往嘴里塞了几口。

　　下午上课的时候邱南也是恹恹的，同她说话也不太搭理人。
　　夏楠以为是自己中午和容易吃饭冷落了她，便主动向她说明道歉。
　　邱南嘴上说着没什么，但对她的态度却依旧冷冷的。
　　该解释的已经解释了，该道歉的也道歉了，夏楠做过努力后便不会再去多说什么，只是邱南一下子这样的反差让她有些难过。
　　夏楠突然很想顾婉，她和顾婉从来没有闹过矛盾，争过口角。
　　但顾婉原就是一个宽容大度之人，很难说是不是自己本身作为朋友的态度和行为就有问题。
　　夏楠心中烦闷，又找不到出口和答案，索性摘了眼镜趴在桌子上再度睡起大觉。

　　终于熬到了下课时间，好在下雨天不用跑操，夏楠有充足的时间去主动找荣逸谈一谈。
　　夏楠的班级在三楼，实验班在五楼。
　　她着急地连爬两层楼梯后便觉得有些喘，一边平静气息，一边站在荣逸的教室门口往里瞧。
　　实验班的学生流动变化不大，夏楠基本都认识。这会儿下午的饭点到了，许多人都离开了教室。
　　前排正在整理试卷的男生看到夏楠后兴奋道：“夏楠，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荣逸，他在吗？”
　　“荣逸刚才被英语老师叫走了，还没回来呢。”
　　“好的，谢谢。”
　　得到情报的夏楠便去这一层的办公室去找，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荣逸贫嘴的声音：
　　“哎呀老师，我保证下次一定做对，这一回纯属粗心失策。”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结果呢，英语一次比一次差。荣逸啊，高考英语可是一百五十分呐，你再这么粗心下去，就算三门选科都满分也救不了你和别人在英语上的差距。”
　　“是是是，老师你说的都对。”
　　“哟，夏楠啊。”英语老师先一步看到了门口的夏楠，“正好，夏楠你进来。”
　　夏楠没料到自己会被老师发现，这会儿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她和荣逸中午刚闹过不愉快，还没来得及把误会说开来，没想到又碰上这么尴尬的场面。
　　“夏楠你周日的英语阅读肯定是全对吧，我的话这家伙是听不进去了，你来跟他说说，他问题到底出在哪，怎么五道选择题可以错四个，还想不想好好学英语了。”英语老师实在是恨铁不成钢，音量顿时有些拔高，办公室其他的人不由看了过来。
　　感觉到夏楠的不自在后，荣逸赶紧从老师手上拿过自己的试卷：“老师，我一定好好向夏楠同学学习，我这就马不停蹄地请教她，就不耽误您宝贵的休息时间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轻轻搭着夏楠的肩膀将人往门外推。待一起走出了办公室后，荣逸立马就把手收了回去，表情也变得不再耍宝。
　　他抬脚绕到夏楠的跟前，弯了弯腰好让自己同她平视：“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一句话都没有。”
　　夏楠只觉得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和不解都涌了上来，眼泪就这样在眼眶中打转。
　　荣逸顿时慌了，连忙掏了掏衣服裤子的口袋，想找有没有纸巾，可是根本不会带在身上的东西怎么可能找得出来。
　　他嘴上连连道歉，又是不停地挠头，又是小心地拍拍夏楠的肩膀，一阵手忙脚乱。
　　夏楠的眼泪还是没能忍住滑落了下来，她抽抽嗒嗒地终于说了一句：“你还想不想好好学英语了。”
　　“想，想，我一定好好学英语。”荣逸想拿自己的衣袖帮夏楠擦眼泪，被她用力地拍走。
　　夏楠转身就要下楼，荣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不过来，去自习教室学习。”夏楠侧过头说道。
　　“哦哦哦。”荣逸赶忙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