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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层地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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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弋川眼含情似地望着云归山。
见云归山愣愣的,笑着轻轻唤了他一声。
“啊?”云归山弱弱地问。常弋川心中思虑许久,很拿不定主意。
“归山,”常弋川话一出口便有些顿疚,“我今晚去睡客厅。”
云归山一听这话,脸色紧张得都变了。
“我……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吗?”
常弋川还未开口,云归山又匆匆忙忙地想挽留又很委屈。
“我以后……再也不会蹬被子了……还,还是……我……我不会再起床吃夜宵了!我……我……”
“归山,不是你的原因。”
“你……这样子嫌弃我……就是因为我……”
常弋川:?
“我……”云归山红着脸,“不会再把小狗……那……那样那样了……”
常弋川:其实还没觉得你丧尽良心……
常弋川从中倒品出了别一番的滋味。
云归山对此事万般阻挠。且恰巧“贺沧”来找常弋川谈话到高潮的时候,云归山逢时呼唤常弋川,扰乱了密谈。
呵,钢牙小白兔。
那假贺沧这类奥斯卡般的鬼对云归山也那般害怕,真让人不禁想,云归山究竟是何般角色?
常弋川借机起身往大厅走,“我对狗毛过敏。”
云归山:……抱一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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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临洲觉得谢篡和钱廷淮之间似乎有了些裂缝,这些日子,钱廷淮甚至比之前还百依百顺,总是无事献殷勤。
谢篡仍然冷着脸,众人却察觉出了一丝诡异。
一切都要从常弋川睡在大厅沙发上没盖被子感冒了的那天晚上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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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串,”钱廷淮兴致很高,拉着谢篡在花园里遛了好几圈,突然想起还有只小土狗,便到处寻找到处唤。
钱廷淮:……奇怪
钱廷淮想到了个可怕的事实,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谢篡瞪了他一眼,他直打哆嗦。
他想起从前有次在大学时走错教室听错讲座,那老教授在谈讲空间,他不禁打了寒颤。
“通过消除所有的粒子,你就有了一个大爆炸宇宙,没有守恒。”
怎么可能不守恒?
在钱廷淮的人生观念里,一切都是守恒的。
质量、原子、电子、动能,甚至人类独有的情感。
“宇宙中的一切都是由时空结构组成的,甚至包括事物之间看似空洞的空间。”
……
钱廷淮那晚想得神叨叨的,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去沙发睡了。
那晚钱廷淮是和常弋川一同在沙发上睡的。
各有其目的。
如此也不是什么大事变,可那日夜半时分,谢篡心中不是滋味,久久不能眠,忽而虚听见钱廷淮的私语声,似乎是从门缝里传来的。
谢篡从小没什么胆子,钱廷淮知道他怕鬼,一直把他护得好好的。
偏偏谢篡又很自强自立,他知道钱廷淮的底线是他。
但为了在临床医学上有所成就,他向钱廷淮隐瞒了自己的晕血症,数次在手术台前干呕甚至晕倒。
他耍了小手段,以至把钱廷淮耍的团团转。
他没有让钱廷淮知道这一切,一个人撑过去了。
钱廷淮后来次次想去找办公室里坐着的谢篡却都被牵引开。
他骗了他,一骗就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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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怎么了?”谢篡见事情有些不对,毕竟钱廷淮这人是誓死不打扰自己睡觉的。
谢篡仍然强装镇定,听门外仍有低微的吵吵嚷嚷声,便把头埋进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他出了一身冷汗,死死抓住被沿。
他害怕。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钱廷淮的名字。
他甚至想起十七八岁的他们,在车流人往的旧街中穿梭。
他们跑到老石桥上,钱廷淮小心地牵起谢篡的手,十指紧扣,看着悠悠慢的小江流许下了共度一生的美好愿景。
钱廷淮不知道,谢篡悄悄许了别的愿。
他要同他的爱人一起葬身于这小江流。
是时,他们细密的骨髓、他们涌动的鲜血、他们的每一寸滚烫的肌肤,都将融贯相通,随江流飞腾到大海,激刷磐石、洗尽平野。
他们将会用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热烈的青春的爱,灌溉万物、营养生机。他们是万物的源,随盘绕的植物无度蒸腾,同原子重造交融成为新生,他们会是无比璀璨的光,是猛烈地晒着人黑黝皮子的太阳。
他们会是万物的一切。
他们毕生相爱,穿梭千年、至死不渝。
没有多让人崇尚的高昂的爱,没有多浪漫的神话的表达。
他们只是想葬在一起,葬在小江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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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廷淮第二天早上才后知后觉,知道谢篡那晚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他一大早就备好了早餐,绅士地敲敲门,心中又难过又后悔。
他推开门看见的是裹得死死的谢篡。
谢篡迷迷糊糊睁开眼,无助的喊着钱廷淮的名字,满脸热汗淋漓,浑浑叨叨的。
他扔下早餐掀开被子,抚摸着谢篡的额头,一遍遍地念叨着温度计的位置,眼里含满了泪,无神而绝望。
“大厅……正数第……第二个柜子,第……第三层,第三层,第……第三……”
“咋了?”贺沧一下楼就看见钱廷淮神神叨叨地到处摸索,便问。
“贺……贺沧,温度计!温度……温度计……”
钱廷淮一翻到温度计,二话不说,砰地撞开大厅门冲向二楼去。
他慌慌张张一步作三步跨过楼梯,蹦的骨骼震动的一声,他的肩一撞到墙,是撕裂的肌肉的痛,从一处肌肉蔓延开。
滚烫、沸痛、刺骨、血淤。
他觉得很痛,心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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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串,”那时候钱廷淮头发稍短一些,正值年轻气盛,捞了根带了生锈铁钉的大木棒子撑在肩上,后背的校服上漫开了一丝血迹。
“有我在,那些人管不了咱的事!”
“谁敢管,我一棍子敲碎他头盖骨。”
让他有来无回。
谢篡那时留着和白临洲一样的长发,披散着、扬洒着青春,微笑着回应。
钱廷淮的记忆里,他一直是那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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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淮……”
谢篡一醒来,见一群人围着他坐着,一眼从人群中抓住钱廷淮的手,死死握着。
权峙溱一见这局面,皱皱眉头站起身,“你昨晚看见了什么?”
谢篡回过昏头来了,慢慢撑着坐起身。
“你怎么知道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权峙溱对别人的反问一向厌恶,没甚兴致地却也回了话,“多数人都看到了。”
谢篡紧盯着权峙溱的眼睛,没人躲闪。
白临洲面色古怪,神情恍惚,看局势不对,急忙打岔子。
“我昨晚睡熟了,摸索着要找权哥,我记得他睡我左边的,我抓过去。”
抓了个空。
白临洲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知如何,头也发昏却睡不着,便要去抓权峙溱的手,摸过去是湿漉漉的。
突然闻到空中弥漫开土壤混杂着雨水散发出的血腥味,有带淤血的鱼鳞的渔腥,还有汗水的浓咸臭。
白临洲很难想自己摸到的是什么液体。
他尚有理智地抓狂了,惊叫着。
“啊啊啊啊!权哥救命!我不要死啊!我还没还完房贷啊!啊啊啊啊啊!”
他近乎癫狂地把手上浓稠的液体往被子上抹,往床上蹭,不过如何都揩不干。
他看见窗外隐隐约约有吊着的一个雪白的脑袋。
脑袋上挂着绯红的液体,模模糊糊。
却是一刹那,窗外下起了暴雨,伴随着惊雷,恰似天公敲鼓,闪烁着天光,那脑袋上的眼睛隐约可见。
花白的眼珠子,混杂着牵连不断的血丝,怨、愁、愤、恶、恨。
他说不清道不明,他不敢看。
白临洲吓得哭了出来,扔开被子,不穿拖鞋就狂地急忙要拉开门。
他拉开门了。
他看不见任何富有生机事物。
他找不到他的权峙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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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叫权哥,我拍打着门……我想权哥。”
白临洲委屈地红了脸,眼泪夺眶而出,扑到权峙溱身上,深深地闻了一口,是他梦中的寒森的雾气味道。
权峙溱懵了几秒,难有的没推开白临洲,却也不回抱过去,就打算无视着他。
“云归山也看见了。”
看见了那些的人状态都恍恍惚惚,很多人都仍然在哭。
常弋川低着头思虑,为什么假贺沧要把他和云归山岔开。
“权峙溱,”常弋川冷冷淡淡地说,“你看见了吗?”
“没有。”权峙溱很厌恶人对他不卑不亢甚至有些尊高地说话。
常弋川一下顿住了,他想错了方向。
他以为,住在一起的就会看见那些东西。
而显然不是,住在一起的有人看见,有人没有。没住在一起的,有人看见,有人没有。
常弋川说要统计一下以找规律。
季凛无奈地举起手,贺沧也举起手,骂骂咧咧地抱怨,杨迟和江定榭也看见了。
真奇怪,这些组都看见了。
权峙溱怎么会看不见?
或许有什么特殊性将他筛选出去了。
常弋川猛然想起。
胜利条件是成为阿斯蒙蒂斯。
季凛说过,阿斯蒙蒂斯代表□□。
□□。
如果阿斯蒙蒂斯本来就处在人群中呢?
不对,权峙溱这人脸上看不见一丝色欲。
这本身就是一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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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弋川。”权峙溱将思考着的常弋川拉出思虑。
他随手摸出一根烟,边点边走向走廊,常弋川明意便跟上了。
“你是阿斯蒙蒂斯吗?”
权峙溱吐出烟雾,点了根烟递给常弋川,常弋川有些惊讶但仍强压着心,“不好意思,我不吸烟。”
权峙溱这问没有一丝疑虑,常弋川呆了几秒,笑了笑,没说话。
权峙溱也笑,久违的笑。
权峙溱说。
“你不是。”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
常弋川想不明白了,这人很轻易地就破译了他的所思所想。
常弋川反问,“你也看见了吧?”
权峙溱嘴角微微上扬,沉虑地望着常弋川。
常弋川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为什么隐瞒?”
“我为什么要隐瞒?”
是的,他为什么要隐瞒?
常弋川仰着头轻笑,“你自己知道。”
常弋川依靠着墙,与权峙溱死死对视。
“你知道吗?阿斯蒙蒂斯讨厌水和鸟,毕竟这些纯净的东西让他,想起上帝。”
权峙溱仍然微笑,“你想说的不仅是这些吧?”
“当然不是。你知道,阿斯蒙蒂斯有三个头。”
牛头、羊头和人头。
“权峙溱,他们拿钥匙的时候,你刻意看了几眼,告诉我,谁住的5-32?”
“不好意思,我想我不能告诉你。”
权峙溱抿了抿唇,把烟扔到地上,用鞋狠狠搓了搓。
“权峙溱,”
常弋川窥见了一些东西,勾起嘴角。
“是你吗?”
常弋川死缠烂打地低声质问,权峙溱笑着走出去了,笑声低微而又张扬。
据说阿斯蒙蒂斯面容英俊、举止优雅,极具吸引力。
被阿斯蒙蒂斯诱惑而犯罪的人将被永远关在第二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