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胧月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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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阵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这并不是神无月君寻的错觉，所有人都这么说。
小狼崽子仿佛被套上无形的项圈，一下子被驯化成乖巧无比的模样。
他不再对着别人伸爪子，脸上的表情也一日比一日更缓和，周围也渐渐有不少人簇拥。
贝克夫人甚至惊奇地告诉神无月君寻少年主动帮她晾晒衣服的事。
“他变成这样确实很好，但就是有点吓人……”
“你还是和他谈谈吧，寻，别弄得像是基地里有个志愿者一样。”
神无月君寻差点笑岔气。
他其实也好奇少年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并且为此深深疑惑着，毕竟似乎最近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什么？
黑泽阵突然的暴发和晕倒？
呃……
在战场上，心理状态不健康的人实在太多，黑泽阵只是更有攻击性而已。
这并不算什么。
更何况以神无月君寻的角度来看，自己只是尽到成年人应尽的照顾责任，这甚至都算不上造成麻烦。
毕竟每天沉迷于和少年斗智斗勇的人也是他，借此舒缓精神的人也是他，非要怪小崽子麻烦也有点过分了。
但大家一惊一乍的实在是有点影响日常生活，神无月君寻决定还是找个机会和黑泽阵好好谈谈。
这个机会很快到来。
今天是做射击训练的日子，孩子们无论年龄大小，都要捧着枪，趴在滚烫的沙地上瞄准目标。
黑泽阵对这样的训练早就驾轻就熟，但他依旧执行得非常认真。
他的每一寸皮肤都被作战服给挡得严严实实，压低的帽檐下翠绿色的双眸带着冷静和坚定，完全就是可以对猎物发起厮杀的强悍猎手。
神无月君寻蹲在不远处，搭着双手仔细看远处的移动标靶，不自觉吹了个口哨。
“干得漂亮。”
少年的身体瞬间绷紧，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突兀出声，神无月君寻还以为他会立刻根据身体的本能向这个方向扫射，结果少年紧紧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着，强行将自己的本能压抑下去。
这下神无月君寻是真的惊讶了。
他其实有点故意逗小狼崽子的意思，特意留下一段身位就是好腾挪躲闪一下少年的本能反应——根据他们之前那么“亲密”的相处，他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少年竟然能强行将这种战斗的本能压抑回身体里。
神无月君寻自问，他能不能为某个孩子做到这一点。
回答是不可能。
这世界上没人能让他压制自己的本能反应，更何况还是这种环境下。
于是少年这种控制自己的做法就让人尤其窝心。
神无月君寻有些动容。
他问：“没事吧？”
其实这句废话，强行收回出手的动作怎么可能不难受。
所以在问出口的时候，神无月君寻已经迅速上前自动自发的查看他的胳膊。
少年隐约带着雀跃的声音闷闷的从面罩下传来。
“我没事。”
神无月君寻一顿。
他缓缓抬起眼和少年对视，果不其然在那双像是雨后森林的双眸里看到某些亮闪闪的东西。
怎么会……？
他甩甩脑袋，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象，他只是把某种少年人的感激和崇拜看错成别的什么。
绝对，绝对是他看错了！
神无月君寻不动声色的放开少年的胳膊，拉开他们之间有点太近的距离。
“以后不用留手，我接得住……”顿了顿，他才小声的叹息，“还有，这次吓你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少年胡乱点头，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把这话放心上。
他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神无月君寻：“……”
怎么说呢。
如果自己本来是打算用调侃的方式和少年说说他最近的改变的话，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毕竟少年会产生这样变化的原因，他已经从对方的眼眸里得知，并且因此开始烦恼。
还是那句话，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做什么让少年产生这样心思的事，在他看来，这就是少年意气风发的人生突然遭受强烈打击，一时之间失去安全感，所以移情到他身上的青春小问题。
或许天长地久之后，他们还能随口说起这段青葱岁月，并且相视一笑呢。
如果他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神无月君寻努力让自己笑得很和善。
他说：“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黑泽阵有些纳闷的抬头看他，那双眼睛中非常清晰的传达出一句话。
‘每天见面10小时以上的人不知道我怎么样？’
神无月君寻哂笑着摆手，试图强行继续话题。
“你的优秀，我们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最近也在想，你和这些小孩们继续在一起训练确实有点浪费。”
要不怎么有时间在基地里当志愿者给大家送温暖呢。
小狼崽子变乖实在是太吓人了，和刚来的时候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顿了顿，神无月君寻轻咳一声，试探着问。
“或许你有当领导的想法吗？”
“不是作战训练小组组长这种，而是……我这样的。”
根据神无月君寻这几天的观察，小伙子其实也有当奶爸的潜力，虽然脸总是很臭，但对同伴的求助还是能帮就帮，干脆利落得很。
是个背黑锅……啊呸，当领导的好料子。
“？？？”少年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之间也懵了。
神无月君寻原本只是灵光一闪，现在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
他笑道：“我真觉得你很适合，你有责任心、也有耐心，而且你和孩子们的年纪更加接近，我认为你完全有资格做孩子们的领导者。”
“我？”少年突然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杀了个同伴！杀了个组织成员！”
神无月君寻平静颔首：“我知道。 ”
“我动手非常干脆，他甚至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知道。”
“那你还敢把那些幼崽交给我？”少年冷笑着问，“你知道的吧？如果我真想动手清理这里的话，十秒之内就能拧断任何一个人的脖子！”
神无月君寻的回答依旧平和稳定。
“我知道。”
少年一下子被巨大的荒谬感哽住，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听出男人的未尽之语。
我知道，所以——那又怎样？
‘我相信你。’
男人用自己的态度，自己的双眸，自己无声的坚持，冷静地回答了他的不安和愤懑。
神无月君寻对少年的信任完全来自于他刚刚控制自己本能反应的自制力。
他清楚知道，少年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变成杀人的恶魔，更不会让自己逃脱理智的控制。
栽跟头，一次就足够长记性。
“……”沉默半晌，黑泽阵突然一把扯下面罩。
少年的神情带着决然，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神无月君寻，”他第一次叫男人的名字，像是在呢喃着某种咒语，“我杀掉的那个人是恋-童-癖。”
神无月君寻一怔：“我知道。”
少年突然呵呵笑出声。
“是啊，你当然知道了，”这话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但少年的脸上偏偏带着些许轻松和愉悦，“这很好。”
他问：“什么时候开始学习？”
神无月君寻在心里哟呵了一声。
竟然还有上赶着当冤大头的。
他回答：“每天午休时间，还有睡前的自由活动时间，如果你觉得时间紧张的话……”
“知道了。”少年打断他的话，再度戴上面罩，端着枪头也不回的跟上训练的队伍。
目送少年的背影渐渐在砂砾中隐藏，神无月君寻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刚刚是在解释？解释自己动手杀“同事”的理由？
神无月君寻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又或者干脆想太多。
……
夜晚很快降临。
神无月君寻在房间里等待少年的到来。
因为要学习的关系，他终于舍得在自己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添置张桌子，又摆上个椅子——实在没地方放第二张椅子，他准备待会让少年坐床上听课。
当领导是一门学问，神无月君寻自己都琢磨好几年。
黑泽阵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会变通的人，他这样的性子当领导或许会吃不少亏，搞不好还真的会变成背黑锅的。
——背黑锅的人选那么多，神无月君寻觉得还是不要坑骗这个小孩比较好。
男人并不知道，自己让人睡前过来的举动有多让人遐想。
更不知道，自己看来还是孩子的人，前几天堪堪迈过十八岁的门槛，正式踏入大人的行列。
他不知道，黑泽阵本人倒是一清二楚。
但其实，他心头也有些忐忑。
男人的邀约实在是太让他胡思乱想。
他甚至开始怀疑，男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的心思，或者已经洞悉他要做什么，所以才会突然给他这样近身的机会。
是的。
近身。
让少年非常难言的是，男人虽然没有意识到他有什么心思和想法，但身体的本能已经让他悄悄和自己保持开距离。
他原本还觉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但经过今天的相处后，黑泽阵万分肯定。
男人前阵子在无意识的躲他。
他的表现已经足够积极，恨不得就站在男人眼皮子底下大声唱歌了，但男人总是转移视线，根本不多看他。
就好像……
他知道自己已经拨乱某人的心弦，但他想要强行压抑这把琴弹唱出歌谣。
还好，今天的相处已经证明是他多想，男人并没有躲避他的意思，反而这几天是在观察他。
但黑泽阵是个很不喜欢意外的人。
就算不知道今天晚上会面对什么，他也不允许自己不做好准备。
做好。
和男人，更进一步的准备。
又或者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的准备。
他不会允许今天晚上无事发生的。
深呼吸一口气，黑泽阵坚定地走向神无月君寻的房间。
他在门口略微停顿，低下头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确保自己看起来还不错，才下定决心的曲起手指，扣响门扉。
男人的声音几乎是立刻从里面传来。
“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胧月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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