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看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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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终于到了。
谷磊其实也得了假，但他娘他老子都在陈府干活，回家也是一个人忒没意思。更重要的是，他才和铁匠老朱家女儿分手，其实心情不好着呢，也想找人陪陪，就算陪的是自己主人，谷磊也认了。
陈慕平正忙着，前世因为身体不好性格孤僻，他少与人交往，只是因着自己的聪明劲办成了许多事，现如今重活一回，反而谋划更多，显得积极些。他当谷磊是体谅他辛苦，心下有些微妙的感触，又强行忽略，板着脸什么都没说，只叫他跟着。
但好歹也是假期，不需要他外出干活了，就在陈府里头逛着，他只缀着陈慕平身后就行。又因着自己内心煎熬，谷磊今朝格外活跃，笑话一个接一个的，都能逗得迎面走来的丫鬟姐姐掩面偷笑。陈慕平也放纵他。“等下见着生人，别乱说话就行。”只这么嘱咐一句。
谷磊也隐约察觉自己主人的改变，因着这还弄不分明的部分，他抑制住自己的异常，索性就闭了嘴，去看府里的布置。他以前和朱家妹妹谈情，老是不知不觉偷点盆栽里的花，有人问了就说替少爷摘的，也没人计较。其实也不完全是谎话，在他休息前的确是养在少爷房间的花瓶里的，换班时再带走罢了。
因而现在他看着新布置的盆栽，下意识从适不适合摘走考虑。
今年府上走少而精风格，舍了芙蓉绣球这些开得又热闹又多的，选些兰花菊花……倒也勉强算是雍容华贵，但是一盆就两三朵，偷一朵也太过明显了。况且也不是朱家妹妹喜欢的……谷磊想到这里，又觉得心里难受起来。他赶紧把注意力又转回陈慕平身上，打算又讲点什么刻薄的逗乐一下，但看到自家主人看着这些花，微妙地笑起来。
说是微妙，因为看着他不像喜欢，谷磊还是很懂自己主人的，陈慕平的喜欢就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就是沉默，就是尴尬。要是不喜欢……谷磊想到这，又迎面过来一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看着也年纪不大，身材削瘦，脸是个鹅蛋脸，脖子也修长，是个清雅又乖巧的。但说美人又有点勉强，因为少了点神采，不知怎的总觉得她带着些苦相，看着让人不开心。反正不如朱家妹妹。哎……朱家妹妹啊……
“慕平。”谷磊看着她唤自家主人，又见她走来，心里一惊。他下意识地又看向陈慕平，但火光电石之间，谷磊一下又清楚了，这多半是陈慕平的新婚妻子。
谷磊是恍然大悟了，又觉得不可思议。自家平二爷也太不像结了婚的人了，谷磊就在他新婚第二天贺了声喜，就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因为平二爷他也一点不提，生活里也处处不见这位新妇的痕迹。谷磊也见过结了婚存在感很强的，隔壁大爷不就是嘛，隔三岔五要让小厮去买些新鲜玩意。但谷磊没从陈慕平口中听到过……
“阿露，有什么事吗？”谷磊听到陈慕平含笑应着。
哦！原来叫阿露啊！谷磊恍然大悟。
但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陈慕平从来对平辈和下人都是直呼其名，小时候也为着硬是要叫大少爷陈慕至，还挨了几顿打。大了倒是好些了，但是现在猛地一听，也觉得怪怪的。
谷磊见那个“阿露”摇摇头，笑着回：“没事，见着你打个招呼。”
又见陈慕平点点头，然后就错肩而过，各干各的。
谷磊大为震惊。这就完了？
他不自觉地对着自家主人瞪大眼珠子，只可惜背对着，看不见。但陈慕平似乎抓住了他的讯息，又回头道：“家里的布置是你安排的吗？”
谷磊这下稍稍安心来，至少有个正经对话了，又觉得自己都操的是些什么心。
“阿露”点点头，笑着回：“一部分吧，是我和嫂子一起做的。”她站定，四处望了望，才又说道：“怎么样，好看吧？”
快说好看！谷磊在内心催促。
他看不清陈慕平表情，只见他幅度微弱地点点头，说道：“这不是嫂子的风格，嫂子喜欢热闹些的，看来是她迁就你多些。”
谷磊沉默，比起恨铁不成刚，他在回忆陈慕平对他嫂子的相处细节。也没觉得他们俩有什么暧昧啊……就算有，能这么对媳妇说吗？直接夸不就行了？他又想起小朱妹妹，觉得自己现在没结婚真就只是命不好。
“原来大家不喜欢吗？”“阿露”低下头，看着有点受打击的样子。
谷磊很想打个圆场，正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夸赞，但境况紧迫，脑子全是方才自己嫌弃时的坏处。正在谋划如何拯救二少爷的婚姻之时，救兵从天而降了。
是大嫂子来寻阮露了。
只见她着一身杏仁黄，细节处搭一点亮色，更显得整个人明快，她快步走来，笑道：“刚才太太正问你呢，却不知道你在这里偷懒！”
谷磊少见大少奶奶穿这样轻的颜色，又陌生又熟悉，因此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阿露”身上也着的是这个色，只是更偏橘更偏暗些，像是故意约好的一套似的。
嫂子见了陈慕平，又笑话道：“怪说不得呢，这么勤快一人，怎么就半天找不着呢。”又见着阮露像是有点委屈，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嫂子觉得这样布置得行吗？”阮露问。
“怎么不行啊？谁说不行啊？”嫂子以为是下人说了闲话，宽慰阮露道：“他们懂什么，这是我和你一起安排的，肯定是我觉着好的呀，别瞎想了。”她见阮露看向陈慕平，悟出来几分，“哎，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我就觉着很好呢，而且……”她眼珠子转了转，终于想出个人选，笑道：“而且不信的话，去问你大哥，你大哥保准也觉得好呢。”
“确实，这一看就是大哥喜欢的风格。”陈慕平笑了。
阮露瞪了他一眼，倒是显露出几分活泼的生气来。
谷磊已无话可说，平常也没觉着陈慕平这么不会说话啊。
他连忙出来打圆场道：“二爷也是觉得好的，一路看着，都是含着笑呢，只是与以往花团锦簇的太不一样，多问几句，哪里是不喜欢的样子。”
谷磊面上堆笑，心里却在后悔，其实还不如一个人暗自伤神呢。
“你这小厮倒是个机灵的。”嫂子拉着阮露，笑道：“我就说妹妹这么好的品味，怎么会糟了嫌弃，就是慕平不会说话，其实心里喜欢得紧呢。”
嫂嫂你也是会说话的。谷磊心中腹诽，只求自家主人不要再说一些让人难堪的话。
“大哥。”却听陈慕平唤道。
哟，这家子还真是集齐了。
嫂子像是要助长阮露的自信心似的，故意大声问陈慕至：“你觉着今年中秋府里的布置怎样？”
谷磊也看过去，发现陈慕至也跟着一个小厮，名唤远舟。但也不熟，这人因着自己识几个字，就清高得很，也不爱和他们这些人接触了。所以不得不忍住了自己使眼色的冲动。又反观其他人，皆是看着陈慕至，等着他下一个最终定论。
谷磊此刻又觉出点东西来，怎么陈慕至也着黄色啊。只不过是棕黄色，比门口落叶稍深些。这是商量好的吗？他又偷瞄自己主子，见陈慕平身着的是墨绿色。
“较之往年清丽些，怎么了？”
谷磊正巧站着好位置，方便他观在场人神色，他心里有种莫名的刺激，又觉出今日不请假的好来。
阮露听了夸赞，也没见几分高兴来，只是嘴角略弯了些，很快又带着一脸苦相盯着陈慕至了。嫂子倒是替阮露找了场子，笑得可亲，但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笑容渐淡，至于陈慕平……哎，他正站在陈慕平背后呢，这哪里能看到。正想卡个角度偷窥，又听见嫂子说道：“那往年的是不好吗？”
哦哦哦！果然！若是看戏台，或者听人说书，讲到这里必会顿一下，等观众激动的起哄。谷磊现在确实是如此，他笑得整张脸红彤彤的，只得低头避免失态。
“也挺好的啊。”他听见陈慕至笑着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哎……谷磊刚才嫌二爷太不会说话，现在又嫌大爷太会说话了。
“没什么。”大嫂子似乎没成心刁难陈慕至，就这么轻轻放过了，但毕竟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就留下一句“你们两兄弟先聊着吧，我们女人家就先走了。”
谷磊又赶紧看各人反应，见陈慕至一脸糊涂，而远舟则盯着自己若有所思。他又觉出点又满足又寂寞的味来，哎……只有自己一个人能懂。
又听见陈慕至问陈慕平发生了什么事，陈慕平说今年院子是阮露布置的。看陈慕至点点头，又听见陈慕平笑了，问他道：“今年中秋不打算和嫂子一块出去玩吗？”
这又是什么意思？谷磊又来了精神，支起耳朵。因着现在这俩兄弟正并肩走着，他们俩小厮也是并肩缀着。远舟新奇地看着他，谷磊没理，只是一个劲地偷听。
只听陈慕平语气还带点疑惑，问着：“不是已经和你有约了吗？”他叹口气，又继续说道：“弟弟，你要是想问人一件事，直接问就好了，这样拐弯抹角，也不是正人君子该有的风范。”
哦哦哦！大少爷你！谷磊忍不住掩面，才说你会说话呢，这下二爷非得暴怒不可。
却听见陈慕至笑了，他说：“哥哥，我不过是怕你不喜我，虽然答应了但心里还是不愿意，所以委婉问一句罢了。你知道的，小时候交朋友，他们都太喜欢爽我的约了，现在也没什么朋友，因此不懂这些人际的大道理。”
谷磊希望大少爷说点好听的，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他看向远舟，希望得到一些同为一线看戏的感情支持，却发现远舟只是盯着自己脚尖发呆。
好吧！
“你辛苦了。”听见陈慕至好不容易憋出来的一句，他咳了咳，像是掩饰自己的尴尬，又郑重地说道：“我明日一定会准时到的，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
勉强还行。谷磊评价。
“那真是期待了。”陈慕平语气上扬，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谷磊决定明日也加班。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看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