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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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好难受……”岁穗轻轻蹙眉，轻哼出声，眼中水波流转。神魂被抽离的滋味并不好过，非一般人所能承受，更何况如今比普通凡人还虚弱的岁穗。
祝龛雪心中微痛，她极想将对方搂在怀中，好生安慰一番，但抽离神魂的过程不容一丝懈怠，即便有先天灵宝在手，她也不敢托大，只能小心地往星辰珠内注入灵力。
整个过程缓慢而艰难，御使先天灵宝需要耗费大量灵力，好在汤谷仙气充盈，即便不用布下聚灵阵，仙气也依旧源源不断往祝龛雪体内涌入，为她提供灵力。
随着神魂逐渐抽离，二人周身形成一团小型气流，岁穗头顶的一瓣“三花”从透明逐渐显性，开得极妖极艳，肆意舒展，尽情沐浴着汤谷仙气的恩泽。
那一瓣花随着祝龛雪用灵力催动星辰珠簌簌而动，摇摇欲坠，飘然跌落融入到星辰珠中。
祝龛雪闭目凝神，神识展开操控着灵力将星辰珠悠悠转入傀儡身中，她的额头布满冷汗，手微微颤动，在这关键时刻，却感受到与她面对面端坐的岁穗在神魂离体后彻底失去生机，娇艳的容颜迅速衰败，唇色也变得惨白浅淡。
祝龛雪心神俱振，眼睫快速抖动，宛若蝶翼振翅。
“死”对于她来说，是不可触犯的禁忌，尤其是身边人的死亡。当年青涩的她亲眼见证师尊的陨落，这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痛。身边人的死会令祝龛雪想起师尊的死，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心神一分，灵力逆转，祝龛雪捂住心口硬生生吐出一大口血，本来融入傀儡体内的星辰珠也被弹出来。但她顾不得擦掉嘴角的血渍，立马双手快速掐诀，忍着体内绪乱的灵气，埋头整理杂乱的灵气。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灵气在体内冲撞各大穴道，顿时气血翻涌、五内俱焚。祝龛雪压制不住，妖纹与魔纹齐齐涌现，妖气和魔气冲破桎梏与灵力针锋相对。
虽情况危机，但若是停止，那么定会功亏一篑，小师妹也不会再回来了。
一想到这，祝龛雪喉头翻涌，嘴里尝到了血腥气，她双目一片赤红，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整理好的灵力再次纠缠。
就在这时，汤谷内一串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涤荡开来，是腰间的清音铃！清音铃察觉到祝龛雪过分耗费心神，唯恐她气血尽失，自发升到半空。
清音铃的铃声能平稳心绪，但无人操控，为何在岁穗面前几次三番无风而动？
在这档口，祝龛雪不敢再心存杂念，赶忙借助清音铃的助力将星辰珠再次推送到傀儡体内。
好在扶桑神木雕刻而成的傀儡身本就不是凡品，虽然几经波折，但最终被祝龛雪引导着将星辰珠融入体内。
傀儡的心口处顿时光芒大盛！只见傀儡身被缕缕金线交缠着托举到半空，金线宛若鬼斧神工、依托傀儡本身所雕铸的纹路一寸寸刻画。
墨发、细眉、琼鼻、樱唇……
祝龛雪不觉屏住呼吸，连调息都忘了，复杂的目光黏在傀儡身上，眼前的一切宛若瑰丽梦境，梦幻到不可思议，她在修真界历经诸多，但面前景象依旧惊艳。
“岁穗”的容貌与往昔别无二致，粉雕玉砌，灵动可爱。黑发如缎肆意披散，脸颊、脖颈、锁骨、手臂露出的肌肤凝脂一般细腻润滑、莹润如玉，与墨发形成鲜明对比，衬得发更黑、肤更白。眉宇间的花钿更为妖冶，小脸白净娇憨，双眉秀挺如画，双眸轻阖，香腮微晕，唇瓣娇艳诱人采撷。
金丝与浓郁到凝成实体的仙气交杂，编成一件仙衣虚虚笼在岁穗身上，天衣无缝、裙摆蹁跹。
名为“岁穗”的傀儡缓缓下落，带起一小片气流。祝龛雪起身足尖轻点、凌空虚步，飞升上前将对方搂在怀中。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美人，似觉琼枝玉树，暖日明霞，天下光辉灿烂之美莫不在怀。
岁穗只是安静地睡着，长睫轻拢，却无端带着一股惑人气质。
祝龛雪将她安放在扶桑叶堆砌成的小床上，低头静静地凝视着，她在心中天人交战。
依秦师妹所言，如今岁穗以扶桑木作身，星辰珠储魂，只能算一件美好的死物，若想令她睁开双眼、重绽笑靥，重新“活”过来，则需一颗“心”。
彼时的祝龛雪满腹疑惑：“心？”
“此心非彼心。”秦师妹粲然一笑，“按我们医者说言，心乃五内最重要的脏器，相当于门派中的灵脉，有了心，人才能动起来；有了灵脉为倚仗，才能开山立派。”
“那我又去哪里寻一颗心？”
“你的元婴，可当一颗心。”秦师妹看向正在廊下晒晾药草的神医，“当初我就是挖了我的金丹，给他作了心。”
祝龛雪眸光闪烁，“怪不得门派要废你修为，你不曾反抗，原来是已失了金丹。”
“是啊。”秦师妹苦笑一声，“其实，宗门还是顾念情谊了，多亏苍师姐求情，行刑时并未让我感受到痛苦。”
“可是……挖金丹、剔仙骨、废修为，这些你本不用承受。”祝龛雪不忍道。
“人这一生，本来就是取舍。我与他在一处多活几十春秋，已是知足。”秦师妹双眼微弯，倒是十分豁达，“我初次听闻大师姐你的事迹，十成十的不敢置信，还以为是谣传，你可是我们年轻一辈中最有望飞升的了。”
“依你所言，皆是取舍罢了。”
“是了。前段时间，我还收到苍师姐来信，说是无情道改修苍生道了。这万剑宗近千年就出了三个修无情道的，结果一个陨落，一个入魔，一个弃道。”秦师妹摇头叹息。
药庐幽幽药草飘香，沁人心脾。
——
思绪回笼，祝龛雪指尖微颤。她并非不舍元婴，如今她体内灵力、妖力、魔气斑驳交杂，前半生一直在修习仙家术法，灵气一家独大还能勉力压制住其他两股妖魔气息。若是失了元婴，灵气无处依存一时失势，恐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但……
祝龛雪手指攥着岁穗一缕衣角，低垂着头，长发倾瀑遮掩住她的神情，更遮住了她的灼灼目光。
但若没了元婴抵这丹心一片，小师妹只能是个精美的人偶、美丽的死物，这还算师尊所言的“照顾”吗？
抉择之下，她放弃般闭上双目，主动逆转灵力，控制着元婴周边灵力化为锋利剑锋，斩断与身体的连接。
元婴相当于修仙者的一部分，早就长在了血肉中，这无异于自残的做法令祝龛雪受了重创，只见她面若金纸，身子止不住颤抖，嘴角一道血迹蜿蜒而下，异常刺目！
内视识海，看到那一尊与自己长得一般无二的小小元婴正在哭泣挣扎，祝龛雪心中痛极，只能麻木地驱使灵力斩断连接。
元婴眼见主人不要自己了，不断地挥舞小手试图唤醒祝龛雪的怜悯，嘴里发出凄惨的婴啼。
伴随周身灵力寸寸尽断，元婴肉眼可见地挣扎的幅度都变小了，它龟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本被强盛灵力滋养得胖乎乎的小元婴，变得灰败沉寂，最后陷入永久的沉睡。
祝龛雪痛苦地蜷缩起身子，仙姿尽失，颤抖着发出苦楚难耐的呢喃。在元婴沉寂的那刻，她也能感受到体内的灵力亦是死一片寂静。
心……不觉空了一块……
这与迈入登仙阶是不同的感受，登仙阶上，即便再难再苦，她也不会吭一声，因为祝龛雪知道，失去灵力只是暂时的。而如今，失了元婴，没了灵力，恐怕今后她果真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妖女”、“邪魔”。
一想到这，祝龛雪眸中的慌乱和无措暴露无遗。她发疯般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牙关紧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比身体上的痛楚更沉重的，是心上的惶恐。
她的从容、她的自持、她的冷静，皆来源于强大灵力的支持。过往被追杀的二十年，灵力便是她的倚仗。她能轻松击败追杀者，不至于如鼠辈般狼狈逃窜。
可现在，这份赖以生存的倚仗……永远逝去了……
祝龛雪心中不是没有怨，骤然失去灵力沦为一个普通人的滋味并不好受，一瞬间她甚至想过逃跑，将岁穗丢弃在汤谷，自己跑到天涯海角寻便修真界，并非找不到能恢复元婴的法子。
但一想到师尊的期许，祝龛雪咬紧牙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她心中一直坚信，终有一天师尊会回来。若是师尊回来，看到自己没照顾好小师妹，虽不忍责怪，但即便是一个失望的眼神，祝龛雪都承受不住。
怀着渺茫的期望，守着这份可笑卑微的期许，一等便是二十年。
罢了，终究是自己的取舍。
艰难稳住身形，祝龛雪强撑着身子爬到岁穗身边，只觉眼前一片昏黑，双目迷离，她双手撑在岁穗两侧，缓缓俯下身子……
祝龛雪长发披散，落在岁穗鬓边，两人从未如此亲近过，能清晰看到身下人纤长挺翘的睫毛。二人之间距离极近，姿态亲昵，只要祝龛雪愿意弯下腰、亦或低下头，两人便能唇齿相接……
祝龛雪檀口微张，一颗闪着白金光泽的珠子在她口中若隐若现，虚虚漂浮着……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