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小满yb

1、入京

　　云京入秋，偌大的宣明堂内烛火明亮，群臣跪坐于案几前默不作声，容旭无聊的摆弄着腰间的玉带，眼睛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面远道而来的景阳世子。
　　片刻之后，崇裕帝容衡携皇后高云裳在群臣的万岁声中撩袍入座龙台之上，不耐烦地挥手说道：“众爱卿平身。”
　　群臣叩谢后落座，两侧服侍的宫人缓步移至案几前斟满了酒，崇裕帝举起酒杯冲文武百官笑道：“今日是景阳世子入京的大喜之日，朕特设宫宴为世子接风洗礼，众爱卿今晚不必再如此多礼，都端坐着做甚，朕龙心甚悦，诸位但饮无妨！”说罢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诸臣谢恩后纷纷也一饮而尽，大大小小的目光都偷偷打量着今日入京的小世子，江洵垂眸牢牢地盯着案几上的空杯装作不理，宫人缓缓上前再度添杯，景阳世子端起酒杯起身上前，跪在大堂中央敬道：
　　“臣江洵拜谢陛下，小臣实乃待罪之身，因病暂缓了入京年岁七年之久，实有违祖训，特此向陛下请罪。”
　　大梁自开国仅有三位异姓王，平城王驻守东北一带，雍南王驻守西南一带，而景阳王便驻守东南一带，此地最为富饶，更是大梁容氏发家之地，自昭和年间，先太子收复西北失地，丹勒一族俯首称臣，特封燕北王，梁太祖自开国便立下王城世子入京的规定，百年来，王城世子十岁时便须入京，由朝廷择师与各皇子共读，年末百官回京述职方可与族亲团聚，直至老王爷离世，世子方可回城封王，直至今日，唯有江淮之一人出了例外。
　　崇裕帝暗自冷笑，却依然从嘴角扯出一个和善的笑道：
　　“此事景阳王早已禀明先帝，先帝这般英明神武，朕如何有不应之理，更何况景阳王与朕更是亲如兄弟，为朕驻守东南一脉，这世人谁人不仰慕景阳王大名，朕岂有怪罪怠慢之理？”
　　满朝文武听闻皆是默不作声，却对崇裕帝的怒火心知肚明，江淮之暗暗垂眸，跪首道：
　　“陛下息怒，父王乃是陛下的臣子，对陛下更是一片赤胆忠心，景阳一脉民和政通，百姓口中皆是对陛下的仰慕，天子神威，四海皆闻。”
　　容衡冷眼扫向低首默声的满堂朝臣，站起身大笑着向江洵走来，一手持着酒樽，一手扶向江洵肩膀道：
　　“朕并无此意，爱卿快快请起，淮之本就大病初愈不宜受累，这一路舟车劳顿，到了这云京城还未歇息片刻便入了宫，快来陪朕痛饮几杯！”
　　“臣江洵谢陛下圣恩。”说罢便站起身来，容衡向高台走去，江洵再次落座，举起桌前酒樽面向崇裕帝，坦言道：
　　“臣敬陛下一杯。”
　　文武百官此刻方松了口气，首辅赵世济也举起酒樽恭贺道：
　　“臣也敬陛下一杯，恭贺江世子入京！”
　　百官纷纷举杯，宣明堂的死寂终于被打破，宴席开始，诸臣间逐渐熙攘起来，高后抬眸面向小世子问道：
　　“淮之，不知近来王妃身子如何？早年清澜尚在云京时，最爱喝本宫酿的桂花酿，与本宫更是如亲姐妹般，自随你父王回往景阳城后，本宫与她已有十余载未曾相见，对清澜想念的紧，如今见着你，果真是随了你娘，生的这般好看，眉眼间仿佛还存着你娘那分名满云京的神韵。”
　　江洵面向高台笑道：“承蒙娘娘厚爱，母后身体无恙，臣自幼时便常听母后念着皇后娘娘的好，此番进京，母后特为娘娘酿了桂花酿托小臣带来，这便让去给娘娘呈上来。”说罢向一旁候着的祁影使了个眼色，祁影领意便匆匆退了出去。
　　高云裳微微笑道：“清澜妹妹此番甚是有心了。”
　　容旭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二人，这景阳世子初来云京便这番明目上与皇后交好，倒是会给自己找个稳妥的靠山。
　　似是察觉到容旭的目光，江洵也侧目望来，两人目光就此相会，容旭微微点头示意，江洵此时尚且分不清对面的端坐的皇子，便也同样点头示意。
　　宫宴正欢之时，太监德禧匆匆小跑至大殿中央，颤抖着开口道：
　　“陛、陛、陛、陛下，不好了，户部侍郎李大人他，他出事了！”
　　众人闻声色变，容衡面露不悦，将酒杯重重放在案几上开口道：
　　“这般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出了何事，说来便是。”
　　德禧闻言汗珠已布满额头，颤抖着道：
　　“陛下，李侍郎他，他在河边溺水了，人捞上来时已经没了气儿！”
　　话落后宣明堂陷入死一般的静寂，首辅赵世济闻言默不作声，紧盯着德禧跪在地上的身影眸色暗了几分，次辅高仲远同样神色晦暗，便听到容衡吼道：
　　“大胆！谁人敢在天子宫内谋害朕的臣子！反了天了不成！”
　　群臣纷纷跪下一片，赵世济一声不吭，只有高仲远连声开口道：“陛下息怒！陈大人乃是朝廷重官，此番在宫中遇害，定有蹊跷！眼下当务之急应是尽快查明为上！”
　　赵世济暗暗盯了高仲远一眼，开口道：“高次辅所言甚是，陛下切莫动怒，以免伤了龙体。”
　　容衡压抑着怒火开口喊道：“魏修呢，给朕出来，此案由你刑部全权负责，三日后给朕秉明！”
　　刑部侍郎崔远光立刻起身颤颤巍巍跪在大堂中央回道：
　　“回禀陛下，魏修大人，大人他前几日刚被您革职查办，现在还在府中禁闭着呢！”
　　容衡皱了皱眉头，想到确有此事，只得作罢，开口道：
　　“罢了，陈仕安人呢，此事交由你大理寺便是！”
　　这下德禧又颤着嗓音开了口：“回禀陛下，陈大人他、他前些日子染疾，现在还在府中养着呢！”
　　容衡听闻气又充上了头，吼道：“这一个两个的都办不成了是吧，日日领着朕的俸禄什么都干不好，朕要他们何用！”
　　众臣听闻纷纷低下了头，江洵僵着身子，却感受到头顶一扫而过的目光。
　　“陛下息怒，依本宫看，两位大人既难以领职，何不将这机会让给别人？”皇后侧身温声道。
　　“哦？那依皇后的意思，何人可担比重任？”容衡同样侧身询问道。
　　“今日正是景阳世子入京的日子，世子本就因故未能尽早效忠，眼下朝廷用人紧缺，本宫看世子也是无事可做，何不将此重任交给世子，也好让淮之尽早熟悉一下云京。”
　　容衡闻言默不作声，像是陷入思索，却被首辅赵同济一语打破：
　　“陛下，娘娘此番虽是好意，但老臣认为如此不妥，且不说世子一路舟车劳顿，正是疲乏之时，还未曾歇息便重任在身，传入百姓口中，岂不是我等怠慢世子。再者世子初入云京，对朝廷之事皆不熟悉，恐怕难以担此重任，老臣认为，还是让世子先歇养几日为上。”
　　皇后闻言笑道：“赵大人所言甚是，是本宫思虑不周，那依大人之见，此事交由谁办更合适？”
　　“老臣认为，三皇子容旭可担此重任。”赵同济话一刚落，宣明堂再度陷入沉寂。
　　三皇子容旭乃是先太子容闵之子，昭和十二年，先太子起兵谋反，先帝震怒，斩先太子容闵于金銮殿台下，三皇子此时正在金銮殿内随先帝学策论，也正是因此逃过一劫。只是，自此之后，视三皇子如己出的先帝再也没有召见过三皇子，三皇子容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朝臣的目光皆定格在跪坐在晦暗的宫帘后的容旭，只听他缓缓开口道：
　　“首辅大人抬爱，本王才识学疏，孤陋寡闻，恐辜负首辅信任，难当此重任。”
　　宣明堂一时陷入僵局，无人再敢开口说些什么，都屏着呼吸等待迎接帝王的怒火。
　　江洵看此反应，也立刻明白了面前是何人，脑子一转，立即答道：
　　“回禀陛下，娘娘，各位大人，依小臣之见，能为朝廷做事，实在是小臣的荣幸，只是小臣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就让小臣与三皇子殿下一同负责此案，也算为朝廷尽一份力。”
　　闻言众人皆陷入思索，赵世济沉下眼眸，一时竟猜不透这位世子此番有何目的，便也答道：
　　“世子所言不无道理，如此一来，相信不日之后此案便可真相大白，还望陛下能够批准。”
　　皇后目光落在江洵身上，笑道：
　　“本宫也认为此举甚好，还望陛下批准。”
　　容衡心底冷笑，话说到这种份上，他如何有不应之理，只是这种被人拿捏与操控的感觉着实令他懊恼。
　　“都起来吧，朕准了便是，一个月内，你二人给朕一个交代！”
　　“微臣领命。”二人一同俯首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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