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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巫蛊 ...

  •   就连先前看漱玉不顺眼的茵茵,此刻也于心不忍地捂住了嘴,颤声道:“这罚得也太重了……”

      谢婴眉头紧锁,冲上前夺过家丁手里的短鞭狠狠扔在地上,强装镇定地对着主位上那贵女说道:“嫂嫂这是做什么,弄得满屋子血腥。”

      柳湘凝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道:“漱玉触犯家规,我罚了他五十鞭。”

      “五十鞭,你是想要他的命吗?!”谢婴粗略估摸了下,如今才打了十几鞭就将人弄得血肉模糊,若是五十鞭下去,哪里还有活路。

      柳湘凝并未开口,她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位仪态端庄的嬷嬷,上前一步道:“大小姐须得注意说话的态度,您方才轻贱了家法,按规矩应当罚跪祠堂,如今又对少女君不敬,罪加一等。”

      这嬷嬷是柳湘凝从柳家带来的体己人,是从小带她的乳母,自然无比亲厚,现如今在韩家也很是说得上话。

      谢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目光微眯冰冷的目光淡淡扫过柳嬷嬷,再次开口:“九歌对家法不敬自当领罚,可少女君责罚实在太重,恕我不能接受。”

      柳嬷嬷眼眸下垂,下巴却高高扬起,“大小姐不能接受又如何,这都是韩家的规矩。”

      谢婴厉声道:“敢问嬷嬷,漱玉所犯何错,需得鞭五十?”

      柳嬷嬷淡淡地说:“厨房发现了巫蛊邪物,只姑爷一人在场,被路过的家丁发现,当场拿下……”

      “家丁为何会出现在厨房?”谢婴质问,来之前她便从丫鬟口述里发现了诸多疑点。

      本是保家护院的家丁,怎就恰好出现在漱玉进厨房的那一刻,看上去更像是有所预谋。

      “厨房的炉灶坏了,修理师傅年迈,我派了几个力气大的家丁去帮忙,有什么问题吗?”柳湘凝冷哼一声。

      谢婴继续问:“既如此,那木人何在,没有证物可没法断案。”

      柳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奴婢将木人呈上。

      谢婴只看了一眼便嗤笑出声,道:“那木人表皮烧得焦黑,边缘部分都已碳化,显然早便被人放进了灶台底下,又岂能断定是漱玉所为?”

      众人面面相觑,嬷嬷与柳湘凝交换了个眼神,旋即说:“那也不能说明姑爷与此事毫无关联,若非如此,他去灶台后面做什么?”

      谢婴蹲下身子,直直注视着漱玉,后者痛得面色惨白,额角满是青筋,只听谢婴问他:“漱玉,你莫要骗我,我只问你一遍,此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漱玉似是有些神志不清,他顿了一顿方才消化了谢婴的话,旋即缓缓抬头回应谢婴一个坚定的眼神,他此刻声音有些哑,整个人脆弱不堪,一字一顿道:“我没做过。”

      “好,我信你。”只是一眼谢婴便点了点头,“那你为何要去厨房?”

      问到这里,漱玉忽然沉默下来,不敢看向谢婴。

      柳嬷嬷立刻冷嘲热讽:“大小姐您也看到了,姑爷无从狡辩。”

      “回答我。”谢婴完全不理会嬷嬷的话,对漱玉的态度也严肃起来。

      漱玉喉结滚动,似是难以启齿地说:“前些日子我同厨房的张嬷嬷学了煲汤的手艺,今日她回家探亲,我便独自煲汤,岂料食材刚下锅便有几名家丁将我团团围住,从灶台底下掏出了一个木人……”

      “茵茵,叫人去寻张嬷嬷。”

      等待的时间里,谢婴脱下披风罩在漱玉的肩上,将颤抖的他轻轻揽入怀里,柳湘凝漫不经心地说:“九歌,你说,这木人咒的会是谁?”

      谢婴双目微眯,不太明白柳湘凝的意思。

      “是我,还是你?”柳湘凝眼神闪烁,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谢婴更加疑惑,木人被发现在灶台之下,为何咒的不是九歌便是柳湘凝,完全没有根据。

      见谢婴还是满脸疑惑,一边的嬷嬷说道:“木人的身上还残留着一小截锦缎,是今年主君从扬州带回来的昂贵布料,只为少女君与大小姐做过几件衣裳。”

      听了此言,谢婴踱步到木人跟前,反复翻找打量,果然发现了一小块衣裳料子,当初做衣服时剩下了不少碎布,凭借料子也只能判断出被诅咒的人在韩九歌与柳湘凝之间。

      谢婴心里正想着,忽然觉得这木头偏沉,可木质并不似那些重木,干木烧得久了大多会化为灰烬,很难会留下形状如此完好的木炭,唯有用湿木烧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她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旋即转身对柳湘凝说:“这木人咒的是我。”

      谢婴此言一出,顿时震惊四座。

      她接着分析道:“若是干木烧到如此透彻的地步,定然烧得粉碎,但湿木却可以保存原来的模样,我前几日坠下冰河险些身亡,想来也有此物的影响。”

      柳湘凝将茶放下,皱着眉踱步到谢婴跟前,斥责她说:“你被漱玉那小子迷昏头了吧,说的什么鬼话。”

      这话直接叫谢婴愣住了,按理说柳湘凝与她关系恶劣,双方互看不顺眼,听到谢婴说诅咒的是自己后,柳湘凝应当是松了口气才对,又怎会是这副勃然大怒的模样。

      “看什么看,把木人给我。”

      不知是不是身份上的差异,眼看着柳湘凝冲谢婴伸手讨要木人,谢婴竟未敢拒绝乖乖呈上,血脉上的压制似乎通过韩九歌,传递给了桀骜的谢婴。

      谢婴还在发愣,只听柳湘凝轻笑一声说:“原以为是你受到了漱玉的蛊惑,要用此等污秽之物对付我,眼下看来,你并不是幕后真凶。”

      谢婴一瞬间满脸疑惑,她先前怀疑柳湘凝用巫蛊邪术咒韩九歌,加之先前膳厅的事柳湘凝对自己耿耿于怀,如今刻意陷害韩九歌心里的宝贝疙瘩漱玉,泄一泄心中愤恨,可没想到柳湘凝也在悄悄怀疑着她,似乎对巫蛊一事并不知情。

      谢婴悄悄在手里捏了一张符纸,手心里的骨玉发出微弱红光,谢婴紧紧盯着柳湘凝问道:“少女君果真不知这木人的来历?”

      柳湘凝一横眉,看清了谢婴心中所想,厉声道:“我若想害你还用不到这肮脏邪物!”

      闻言谢婴手中一烫,她悄悄俯身望去只见骨玉上赫然写了一个“善”字。

      这便是骨灵给她的第二张符纸 ,也是谢婴尚是逍遥山弟子时未曾习得的一道符咒——善恶真言符。

      催动真言符与人对视,问出问题得到对方答案时,若对方所言为真,骨玉之上便会浮现出“善”字,若对方撒谎,便会浮现“恶”字。

      可见柳湘凝并未说谎。

      张嬷嬷很快被传唤回来,漱玉已被人抬到了偏房里休憩,柳湘凝重新坐回主位,叫谢婴坐到下首旁听她审案。

      只听柳湘凝问道:“张嬷嬷,这几日你在做什么活呀?”

      张嬷嬷看这样的架势,心里直打鼓,道:“这几日我都在厨房待着,鲜少出门,只有今日回去看了看儿子儿媳,也并未去旁的地方。”

      柳湘凝抿了抿茶,笑道:“张嬷嬷别紧张,只是与你闲聊罢了,来人,赐座。”

      奴婢们搬来了椅子,张嬷嬷却不敢坐,她说:“老奴站着便是。”

      柳湘凝也不强求,继续问:“张嬷嬷,我听说您煲汤的手艺是韩府一绝,赶明儿给我做一碗乌鸡汤可好?”

      “老奴惭愧,这一辈子也没学会几道菜,唯独煲汤尚能拿得出手,少女君只管吩咐便是。”

      柳湘凝又跟张嬷嬷聊了些家长里短,正当谢婴觉得有些枯燥之时,便听柳湘凝说道:“张嬷嬷,我听说九歌院里的那位姑爷近些日子在跟您学煲汤,只是我家妹妹一口也没喝上,张嬷嬷可知道姑爷煲的汤都是为了谁?”

      张嬷嬷眼珠微微一转,心想这姊妹二人原是担心姑爷心里藏了别人,顿时松懈了些,说道:“姑爷确实每日来找老奴学煲汤的手艺,只听他说过一回,说大小姐身上寒气未消,要给她做温补的热汤,老奴猜想姑爷学厨艺也是为了大小姐吧?”

      张嬷嬷颇为暧昧地望了一眼谢婴,惹得谢婴不自觉轻咳一声挪开眼神,张嬷嬷旋即又叹了口气说:“姑爷他……实在不精于此,险些烧坏了厨房的锅,也不怕二位主子笑话,今日本不是老奴探亲的日子,老奴离府其实也是怕了姑爷。”

      偏房中的漱玉脸涨得通红,他扶了扶额无奈地笑了一下,张嬷嬷真是把他的糗事都说尽了。

      煲汤把锅烧破了,谢婴觉得实在好玩,却又怕柳湘凝再骂她没规矩,只好在心里暗自偷笑,原来家丁们去修的锅,是漱玉烧破的。

      那个清冷孑然的少年,无论在何种境地都能淡然处之、游刃有余,竟也会有如此窘迫的一面。

      柳湘凝没什么表情,她继续问道:“哦?这么说来漱玉一直都有出入厨房?”说罢还不忘瞥了一眼谢婴。

      张嬷嬷道:“只要老奴在,他便会来。”

      谢婴催动真言符,在骨玉的表面凝结成一个“善”字。

      谢婴忙问:“所以,除了今日,漱玉进出厨房、做了什么事您都知晓?”

      张嬷嬷有些不明所以,柳湘凝补了句:“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嬷嬷答道:“姑爷来厨房都是为了学煲汤的手艺,未曾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骨玉上再次浮现出一个“善”字。

      柳湘凝摆摆手,有人端上放着木人的托盘,问:“张嬷嬷可见过此物?”

      张嬷嬷一看此物,神色巨变,立马跪下道:“老奴……老奴从未看见此等秽物!少女君怀疑与老奴有关吗?!老奴冤枉!”

      正当谢婴松了口气,手指下意识摩挲着骨玉,可一转头,骨玉之上竟发散出阵阵黑光,赫然凝结出一个“恶”字!

      柳湘凝摆摆手,道:“罢了,张嬷嬷不必如此慌张,今日便先到这里吧,我乏了。柳嬷嬷,劳烦您出马搜查,看看究竟是谁窝藏祸心。”

      随着众人散去,谢婴却若有所思地盯着骨玉,看得出神。

      偏房里,医师正在给漱玉上药,谢婴一进屋子便看见漱玉赤/裸着上半身趴在榻上,原本白皙的后背此刻皮开肉绽,血气弥漫整个房间,一旁服侍的奴婢都忍不住捂住鼻子。

      就连谢婴也看得心惊肉跳,前世的她不辨颜色,也嗅不出味道,战场上血肉横飞,她也没有一丝恐惧,可现如今与韩九歌这半分魂魄融合,她已然恢复成一个正常人,能闻到刺鼻的血气、能看清可怖的伤口。

      “漱玉……你怎样了?”谢婴有些不忍再看,走到漱玉身边蹲下,怜惜地为其擦去额角的汗。

      漱玉缓缓抬起头,勉强笑了笑道:“姐姐……大小姐,漱玉失礼了。”

      谢婴一愣,没想到漱玉开口便是这句。

      “今后我不会再避着你了,若有人欺你辱你,一定要同我说。还有……”谢婴咬了咬嘴唇,还是说道:“若是待在韩家让你感到痛苦,待阿父回来,我会同你和离,放你回自己想去的地方。”

      漱玉愣了很久,她重新将头埋进被子,闷闷的声音响起:“大小姐是顶好的人,是漱玉高攀了大小姐。”

      谢婴一生戎马,哪里能看到被世俗压倒的稻草,在她眼里人没有贵贱之分,可世俗眼里却满满的尊卑有别,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漱玉,只能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在我眼里,你也是顶好的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巫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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