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自传》肄铭

2、切

　　今日原本该无事的，但是我家里人非要来看我，我只能起大早跟子明兄一起出谷口侯着。

　　本来我家人来跟子明兄是没什么关系的，只是我大哥跟子明兄较密切些，故友久别肯定要聚一下。

　　……好吧其实还是有点关系的，子明兄家跟我家沾点亲戚，他也算是我娘看着长大的，这也是他愿意陪我玩的原因。

　　不过我可不喜欢攀亲论戚的，做朋友自由自在的多好，做亲戚还要讲究辈分，小爷我可不想被他压着一头，也不想侧面承认没什么人能跟我玩得来。

　　我等的无聊，挽高裤腿跳到池子里，顺手把外衣脱下来两只袖子系紧就当网兜捞鱼，反正都是一家子看着，还讲什么仪表呢。

　　子明兄让人感觉闷得慌，不知道从哪掏出本书来看，像个呆瓜。

　　我连着捞到几条，正在兴致上，却再捞不到像样的，就回岸边把鞋子里的水倒干净，顺带提醒子明兄看我的鱼。

　　子明兄没料到我运气这么好，竟然流露出意外的情绪来。

　　由此可见小爷真可谓是个人物，这等书呆子照样能被我整开窍。也亏得老天助我，想我必定是得天庇佑的。

　　好巧不巧，我家的轿子就在我光辉时刻到达，我连忙拎着包鱼的网兜过去，想着他们赞叹的样子。

　　我爹先看见了我们，说我娘带了些衣物给我们，我连声答应，着急他为什么还看不到我的鱼。

　　但我不能直接告诉他们啊，于是我去迎我娘的时候故意把鱼放在轿担上，希望鱼能扳出点动静好让大家注意到。

　　那些鱼像是被我捂死了一样，动都不动，一点反抗的精神都没有，呜呼哀哉，呜呼悲哉！

　　子明兄也躲到一旁跟我爹和我大哥聊起什么。赶不上趟的家伙，跟大老爷们有什么好聊的！

　　还是我妹子靠谱，我娘刚踩到地她就从轿子里冒出个脑袋问我在看什么。

　　好妹妹！但是为兄是何许人也？不问凡尘功与名。只云淡风轻地摆摆手：“你怎么知道我刚捞到几条鱼？”

　　说完我不去理会她崇拜的眼神，将鱼递到我娘面前让她拿回去烧汤喝。

　　我娘让随从接了鱼，然后抖开我的网兜，显露出原本的衣裳模样说还好她带了新衣来，不然可不够我糟蹋的。

　　我妹子还落井下石，说什么子明跟我就是云泥之别，她表兄把我衬得更像个二缺。果然英雄难躲蜚语，本小爷一代豪杰才不跟小孩计较，先让这小丫头片子过过嘴瘾。

　　好在她心里还有我这个哥，说特意给我挑了套什么诗云子曰的书，说让我好好陶冶下情操别给她丢人，末了还要加一句她已帮我翻阅鉴赏过，感觉甚是不错。

　　说起这个我是有点可惜的，到底是我的亲妹子，为人自然算是聪颖好动，但不能去念书学武，连找个门派混日子都不行。进仙山那种“野派”又不太合身份，只能躲在家里整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我没有大哥的务实沉稳，也没有小妹的好学上进，更没有子明的隐忍无奈，却能仗着聪明得以偷个清闲。而大哥和子明非是一无所得，所以我还是最心疼小妹。

　　心疼归心疼，她找我要回礼还是很可恶的。就算为兄确实给她备了礼她也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地要吧。

　　我存心想逗她一番，满身上下摸索半天才故作恍然大悟状说忘在子明兄那边了。

　　还是我刚才摸鱼怕掉水里才让他帮我拿的，现在想来真是后悔死了。我可不想掺和了他们几个大男人的谈话，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要了过来。

　　即使他们看见有人来就停了口，但我天生五感灵敏，只隐约听见他们在议论朝政，无意多停留打扰他们，于是绕了个圈把原本应顺手送给我哥我爹的让我娘转递。

　　我给他们仨各准备了一张转运符和平安符，技艺不高超还是让师父帮忙写的，不过有心意就好，何必拘泥于形式呢。

　　至于我妹子，我把手里的长方体木匣递给她，里面装的是师父之前赏给我的毛笔，不知道材质，兴许是上乘的。

　　我娘看见也有些遗憾，女儿写再好的书法文章也不被认可，也或许是透过女儿想着了自己只能在丈夫和大儿子谈论正事时看其他孩子们嬉闹。

　　宗址离京城近，可地方也算僻静，要回去有段时间，因此我只陪我娘和妹妹聊了会儿家常，等我爹他们谈完便准备分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们神色不大好，也不好去问，只等他们回去后问子明，结果那小子又给我装腔作势不肯说。好个公冶明，不就比小爷大了几岁吗，有什么他知得我知不得的？

　　往后几日，小爷我都不会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