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常世》离君寒

6、染鹤林

　　“可是......我只记得这些了......”小鹿着急地开始掉眼泪。
　　“别哭别哭！”陆惞惞蹲下来，学着记忆碎片里少女的姿态，哄着小鹿妖。
　　小鹿妖看着眼前的陆惞惞，果真停止了哭泣，又变得安安静静的了。
　　“看来，需要调取土地的记忆碎片了。”陈枫沫往小鹿妖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大哥哥......”小鹿妖哀求地望向朝自己靠近的陈枫沫。
　　“试着调取土地的记忆吧，我帮你。”陈枫沫也蹲下来看着小鹿妖。
　　“......”小鹿妖的目光灼灼。
　　陈枫沫的眼神坚定，小鹿妖终于点了点头，她又开始运转手心里的碎片，陈枫沫则运转仙力，不断传送给小鹿妖，助使她能够运转更强大的法术。
　　面前的光芒越来越大，直至包围众人，周围的场景开始不断扭曲，然后开始变化，又慢慢变成了实景。
　　“好厉害！”陆惞惞四处望了望，“身临其境就是如此吧？”
　　“只是加大术法产生的回忆幻境罢了。”安逸悠闲开口。
　　“放开我！”墨松青则是被禁锢在安逸怀里，不得动弹。
　　“墨公子，安静些吧。”陈枫沫头疼地闭了闭眼。
　　眼前的视角能清清楚楚看到小鹿妖正从小溪边晃晃悠悠走回茅草屋，“这次又是以旁观者的视角了。”陆惞惞专注地看着小小的身体。
　　天上突然开始落下了星星点点的水滴，小鹿妖走进了茅草屋，呼喊着姐姐，但是周围无人应答，小小一只焦急了片刻，又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森林里，这时，雨滴开始俞下愈大，足够模糊身在其中任何人的视野。
　　“原是如此，是下雨了。”陆惞惞开始担心回忆里的小鹿妖。
　　“放心，我们未身处其中。”陈枫沫看到陆惞惞皱起的眉头安慰到。
　　“不是担心下雨......”陆惞惞轻轻反驳了一下。
　　眼前的画面随着小鹿妖移动，一次又一次摔倒，身上沾满了泥水，小小的身体变得脏兮兮，但是她没有哭，一次次站起来，用胳膊一而再再而三地抹去眼前的雨水，在森林里找着那个与她朝夕相处的身影。
　　终于，在远处一棵树下，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确认那个人就是姐姐，她飞快地奔过去，途中的树枝凌乱，刮的她身上处处是伤痕，更甚至有一根大大的树枝绊倒了她，身体小小的她仅仅只是叫了一声便又快速地爬了起来，变成小泥人的她又被暴雨冲刷干净，风簌簌地吹，让小小的身体抖了抖，她又开始跑起来，跑着跑着眼看又要摔倒，她又似摔多了掌握了技巧，堪堪让自己又保持了平衡，然后又跑，一直往复，终于来到姐姐身边。
　　众人这才看清了当时那个记忆中模糊少女的样子，浑身是血，身体上的衣物被撕扯地四分五裂，衣物下的伤痕触目惊心，鲜血不断流出，又被雨水冲刷散开，奄奄一息地躺在泥水里，见到眼前突然出现的小小人儿，便又立刻强撑着精神起来，慌乱在她的脸上乍现。
　　“姐姐......”
　　“回来干什么？！”
　　“姐姐......”
　　“快走，走！”
　　小鹿妖在姐姐身旁哭的厉害，她不知道姐姐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难受的时候要哭，而现在就是难受的时候。
　　“我让你！快走！！！”少女见眼前的小小人儿只晓得哭，便忍着剧痛，撑着身体勉强站了起来，拉着比自己还小的身体的小手，奔跑在雨中，一直跑到一个洞口才停下来。
　　少女的脸上痛苦的表情愈来愈盛，身体的痛楚让她麻木，她没有办法，只能靠着浅存的意识带她离开那里。
　　她拉着小鹿妖，让小鹿妖坐在洞中的石头上，她看着眼前的小鹿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一下子就抽痛了，“是姐姐的错......”眼前的少女眼角也滑下一滴清泪，她的头上汗水和雨水交杂，浑身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干净，但是伤痕还是在慢慢渗出鲜血，和身上残破的衣物黏合，她堪堪对小鹿妖挤出一个笑容，只是脸上的笑容难看极了，她受不住疼痛的折磨，但是她更舍不得对自己的妹妹露出严厉的表情。
　　“别哭......妹妹笑起来最好看了......”少女伸出右手靠近小鹿妖的头，她突然停顿了一下，又把手收了回来，右手已经伤痕累累，数条伤痕堆积在手心，已经看不出一点好肉，甚至右手的小拇指已经消失不见，她颤抖着，害怕着，但是仅仅只是一瞬间，她立马把自己的右手藏于身后，又把自己看起来稍微完好的左手伸出，在自己的衣物上擦去了血迹，才慢慢靠近小鹿妖的头，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慢慢抚摸着，她满眼泪水，边哭边笑，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乖......你要离开这里......回到妖境，去找我们的少主......他，是我们的希望......你一定要......回去......回妖境......要回家！找少主！”少女喘着粗气嘱托着自己的妹妹。
　　小鹿妖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妹妹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无恙，洞口传来嘈杂的声音，她知道，狼来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妹妹，最后还是决绝地出了洞口，但是她在洞口处突然停住了，转头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妹妹一眼，伤心地离开了原地。
　　小鹿妖怔怔地望着姐姐离开，自己在洞里呆了很久很久。
　　外面安静到不行，小鹿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走出了洞口想去找姐姐，她往森林深处又走了走，走回了原来的地方，但是她看到的却是一副让她难以理解的画面。
　　一群黑狼撕咬着姐姐的身体，姐姐身体的一半不见了，血红色的一堆散落在周围各处，她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姐姐，姐姐的眼神无光，她的眼神也无光，“姐姐......”她的声音传到了那群狼的耳朵里，那群狼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而地上姐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看到几只狼正在啃食姐姐，而姐姐似乎靠着残存的意识露出了微笑，然后张嘴说了一个字，但是没有声音，姐姐的嘴型说的是一个“跑”字，然后就没有任何动静，就那样静悄悄地躺在那里，被啃食。
　　她的泪水突然流了下来，她不懂，为什么姐姐在那里，为什么那群狼妖那样对待姐姐，她一步一步朝着姐姐走去，她想去到姐姐身边，想要带姐姐回家，想要带姐姐去小溪边看小鱼，想要和姐姐去森林里摘果子，想要看到姐姐的笑容。
　　但是她就走了几步，就被几只狼扑倒了，小小的身体就这样又一次栽倒在泥水里，突然身体传来剧烈的疼痛，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她来不及去看自己发生了什么，她抬起头去看姐姐，嘴里想要喊醒姐姐，但是确发不出声音，自己的嘴边流下了猩红的液体，她不知道自己嘴里吐出了什么，她想爬起来，突然发现自己的腿没有知觉，原来那群狼已然开始啃食起了小小的鹿，鹿的鹿腿早已在狼嘴里了，她的小手往姐姐的方向伸了伸，她想爬过去，但是身体上方又传来撕扯的疼痛，这一次小鹿妖终于再也没有任何力气，闭上了眼睛。
　　小小的身体被啃食了两口就没了，几只狼又开始啃食姐姐的身体，直到最后血泊里两个小小的身体只剩下了姐姐被折断的一只鹿角。
　　陆惞惞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不能说出口，这两只小小的鹿妖被同族的恶妖残害，甚至小鹿妖连尸骨都无存，她再也没办法对那只小小的妖怪抱有任何警戒心了，小小的她压根什么都不懂，不懂危险，不懂善恶，她只知道姐姐是她的全部，她需要姐姐，姐姐也需要她。
　　眼前的幻境慢慢消散，小鹿妖的精力已经全部耗尽，现在的她虚弱无比。
　　“趁现在就可以......”
　　“你还打算杀她！”
　　陆惞惞对着墨松青怒吼，“她只是一只鹿妖的灵魂，谁都没害过，还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你够了！！！！”
　　墨松青被陆惞惞吼懵了，但是嘴里还是大声反驳到，“妖与妖残杀！妖本性如此，你没看见吗？！”
　　“那我问你！她有做错什么吗？！”
　　“她是妖！”
　　“她是妖就是错的吗？！”
　　陆惞惞转身，不想再和墨松青争吵，只是慢慢蹲下来，看着眼前小小的一只小鹿，“小鹿，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陆惞惞的声音颤抖着。
　　“我......我不记得了......”小鹿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她真的好累好累。
　　“这样......啊......”陆惞惞再也坚持不住，眼泪肆虐而下。
　　“大姐姐......可以带我和姐姐......回家了吗？”小鹿妖呆呆得站在原地。
　　“你回不去了......”陈枫沫也蹲在小鹿妖面前。
　　“为什么？！”陆惞惞几乎是崩溃着吼出来。
　　“因为没有任何尸骨了。”陈枫沫低下头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