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水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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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的痛感席卷着楚九，他躺在床上捂着肚子，侧身呕吐，恍恍惚惚看见地板上的血，如朵朵红莲，绽放出耀眼的红。头晕呼呼的，只感觉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楚九抬起无力的手，抹干净嘴角的血迹，翻过身来，看着白亮的天花板，吊灯上挂着的小珠子一闪一闪的，看得人觉得刺眼，楚九用手遮住眼睛，胃还是疼的受不了，他伸手床头柜上放的药，拿起来摇了摇，空的。
他已经记不得这是今天晚上第几次被痛醒了。
窗外的风吹起窗帘，从缝隙中看到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楚九拉开门，客厅灯亮着，往楼下看去他弟弟还在玩游戏，看样子又是通宵。
他顺着木条搭成楼梯扶着墙缓缓往下走，因为胃病看着有些瘦的畸形的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呀的响声，他拉开厨房的门，小畜生也不算完全没有良心，最起码还知道洗碗。
楚九按熟悉的步骤做起粥，自己虽然不吃但他弟弟待会饿了要吃，一系列操作后准备将粥倒进保温杯里，客厅传来喊声。
“好哥哥肚子饿～”楚晓侧过头对着厨房喊，但眼睛却老实的盯着游戏。
楚九无奈的摇摇头，将粥倒入碗里，端出去放在淡绿色的茶几上，盯着那碗粥看，陶瓷碗白白净净，里面的粥米粒分明，如果不是飘着的那几小段葱花看上去可以就和碗融为一体了。
“在想什么？”楚晓转过头看着他，“我出去转转，你要是也闲，你也出去转转。”楚九回过神答道，起身拿起手机，转身往门边走去。
“现在不是还早吗？才5点。”楚晓翘着二郎腿，脚抵在桌子上一摇一摇的，转头看着鞋柜旁楚九。
“今天还早，楼下小吃店没开了，早点我自己做的，在桌上自己吃。”楚九蹲在地上边穿鞋边说。
“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楚九穿鞋的手毫不犹豫的抽起门边的扫帚飞了过去，楚晓用手挡住扫帚，迅速开始吃刚刚还在害怕毒死自己的粥，边吃边说味道比楼下小吃好多了的鬼话。
“假的都是假的……什么是真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镜城……”窗外传来老疯子的喊叫声。
“今天他词怎么变了？”楚九疑惑的看着楚晓，手指了指窗外。
楚晓停顿了一下，道：“啊？哥哪变了？”楚九疑惑的看着楚晓，“你没听出来？”楚九踩着浅绿色的瓷砖走过去伸出手摸摸楚晓的额头，“没发烧了，你这是聋了？”
“滚滚滚，有你这样的哥哥吗？”楚晓打掉楚九的手，继续埋头喝粥。
“走了，你自己玩。”楚九转身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迈出门外。
门砰的关上，楚九靠着门，捂住肚子大口喘气。
歇了会，扶着墙，看了眼电梯，才二楼没必要坐电梯，楚九走向楼梯，扶着生锈扶梯往下走。
天还没亮，楚九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五点半，天空中飘着几朵灰黑的云朵，零零散散的星光照不亮路，他打开滴滴快车，叫了辆车。
楚九站在小区门口靠着颗树，回头看了看小区，黑漆漆的，楼像看不到尽头一样冲进黑暗里，窗子散发出来的光，像空中的星星。
他拿出手机看到昨天在胃癌晚期要怎么做的贴吧下回复的等死被删了，楚九讥讽的笑了笑，除了等死还能干什么。
一道亮光照到他脸上，刺的他眼睛生疼，他迅速闭上眼侧过头，等再转过头时，一辆白色的出租车停在楚九面前，轮子上沾满了泥土，车窗缓缓降下。
“你好，楚先生吗？”司机是一位三四十岁的司机看上去神采奕奕，楚九对了对车牌号，拉开后车门夸进去。
“小伙子，去哪里？”司机热情的转过头来问。
“人民医院。”楚九往右边缩了缩，靠在车门上，头歪到在车窗上。
“小伙子，生病了吗？”司机打着火，打着方向盘。
“嗯。”楚九双手捂着肚子，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嘴唇也因为疼痛变得惨白，看上去像是随时会挂。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楚九，轻轻叹气。
“这么年轻就有胃病啊！”
随着车内气温的升高，车的缓缓摇动，一阵阵睡意席卷而来，但因为胃酸的翻涌，楚九怎么也睡不着，但也不想说话。他靠着窗子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听司机说。
“我啊，有个闺女，去年因为胃病没了。”
“她特别孝顺，为了给她妈赚医药费，什么兼职都干，不按时吃饭是经常的，有时候还要陪领导喝酒……”
“我当时在工地干活，手摔断了没办法赚钱……”
“也怪我没用，最后她妈也没留住，闺女还烙下了胃癌……”
楚九掀起眼皮看向司机，他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忧伤，像是一脸释然的样子。
“小伙子到了。”司机把车停在医院门口，笑着转头朝楚九说。
楚九拉开门，踩着水泥地板走在驾驶座床边，付完钱，站在原地没动，朝阳撒在他身上，显得他更憔悴了，整个人像一个易碎品。
“小伙子，怎么了？很难受吗？需不需要我陪你去？你可别想不开啊！”司机一脸焦急的看着楚九，正打算拉开门时。
“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楚九开口打断了司机的动作。
司机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想不开呢。”
“看见那扇门没有？”司机的手指向医院门口，“进去你就知道了。”说完司机关上车窗，一脚油门走了。
楚九看着在朝阳的照射下人民医院四字，很亮眼，但楚九还是觉得生死由天命，再牛逼的医术也不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走进医院的大门，才六点，医院已经有不少人了。
挂了号，楚九坐在凳子上等着，56号还久，楚九想着司机说的话，站起身来，踩着瓷砖的边，幼稚的走着直线……
“七七一定要没事啊……”一位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妇女跪在手术室门口，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医院的墙壁擦得太干净了，在那白到反光的墙映照着断了线的泪珠。
楚九摇摇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祈祷只不过是心里安慰罢了。
楚九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到他了，他摸了摸墙上的自己。
我死后也会这么冰吗？
楚九转身才迈出腿，一个肉乎乎的小孩倒在他怀里。
“哥哥，对不起啊！”小东西挠挠头，“啊！她们过来了！”小东西拽着楚九的衣服转到他身后。
几个护士快速朝这边走来，双手抱在肚子前，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啊，他旁边住院楼里的。”护士朝着楚九身后喊，“快过来别拉哥哥。”
“不要回去！那多无聊啊，我要和帅气哥哥在一起玩！”小东西紧紧抓住楚九的衣角。
楚九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有些无助的看向护士。
“巳暮，快过来，待会姐姐带你去吃饭好不好？”护士向小东西伸出手。
小东西抱住了楚九的腰，头埋在他的腰上。
“你叫巳暮？巳暮这样你先和护士姐姐回房间，哥哥先去上厕所，上完回来找你玩好不好？”楚九拉住巳暮的手，转身蹲下看着眼前满眼星光的男孩。
“我在三楼，哥哥要记住了。哥哥我们拉钩好不好？你一定要来找我哦～”小男孩伸出手勾上楚九的小拇指，“真的哥哥不骗你。”楚九笑着摇晃着手，念着幼稚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最后巳暮还是恋恋不舍的拉着楚九的手，楚九无奈笑笑，凑到小东西耳朵旁说了句话，巳暮便开开心心的跟护士走了。
等回到科室门口时，正好喊到他的名字，楚九推开门，看着主治医生开口：“李医生，又是你啊～好久不见！”
诊室内窗台上摆着一台花，在阳光的照耀下绽开笑容，和这里满脸痛苦的人民截然不同。
“不是我是你吗？还是之前那几个检查快去，弄好了来找我。”李医生拜拜手让楚九快去。
……
楚九打开门，靠在门上敲了敲门，“李医生～我又来啦～”楚九自觉的坐在李医生面前，“小李啊～你这有没有杯子？”嘴巴上是问，身体却凭借着记忆从他抽屉里拿出新纸杯跑到一旁接水了。
“唉唉唉！那是最后一个了，后面的病人要用怎么办？”李医生焦急的指着楚九，想让他放下水杯。
“让他们用你的保温杯，里面还放枸杞呢，多么养生啊～”楚九接好了水，从包里拿出刚刚买的止疼药抖了三颗吃了。然后再慢悠慢悠的走到李医生面前喝水，挑衅他。
“算了，看在我们是高中同学的分上放你一马。”李医生无奈摇摇头，翘着二郎腿继续看报告单了。
楚九看着墙上挂着的锦旗，想起高中的时候他连打针都怕的人来学医了，还医术高明。
“老李～你小日子越来越好了是吧，别人都要实习好久，你倒还牛逼，直接就进来工作了。”楚九摇着纸杯。
“怎么，你羡慕啊。”李医生拿着病症报告看，时不时的用笔画条横线，“你这病挺奇怪啊。按理来说，最多能活三个月，你却活了半年了。”
楚九皱眉，这是在咒他还是在说他生命力顽强？
“老李你确定机器没有问题？”
“你这是什么话！机器肯定没问题。”李医生翘着的腿放下，拿着单子左看看右看看，“虽然你多活了半年吧，但是你这病也没有好转啊。”
楚九看着李医生脑袋都要塞进报告单里了，有些好笑的开口：“得得得，报告单你继续研究，我还拿上次那些药是吧？”
“嗯嗯，是药三分毒，按时吃就行别吃多了。”李医生头还是继续看着单子，手上递给楚九药单。
……
开完药，楚九走到住院楼，坐电梯来到三楼看着门旁墙上的姓名，一个一个的找着巳暮，突然发现有一间房间是开着门的，楚九像是感应到什么了似的，跑过去，正好对上巳暮的目光。
干净的病房里，一个光着脑袋的男孩坐在床上靠着玻璃享受着阳光的沐浴，阳光撒在地板上，拉出矮小的影子
楚九看了眼门上的名字，何巳暮。
“巳暮，不记得我了吗？”楚九歪着头朝他笑笑。
“记得，我记得帅气哥哥，但是我现在头发没有了，不好看了，哥哥还愿意和我玩吗？”何巳暮光脚跑到楚九面前，却没有抱上他。
“愿意啊，巳暮愿不愿意和我这个怪哥哥一起玩呢？”楚九闻到了浓重的药味，何巳暮应该是才吃过药。
何巳暮扑在楚九身上，拉着他的手往房间里走，闻到刺鼻的酒精味，楚九忍不住皱了皱眉，何巳暮从枕头底下拿出画笔给楚九，“哥哥说好了给我画自画像的不能反悔哦。”
何巳暮正打算走到楚九前面当模特，“我凭我记忆中的你画，在那干坐着太无聊了，你告诉我你想去哪里，我画出来好不好？”楚九拉着了何巳暮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着。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只要不是在这里在哪里都可以。”何巳暮挠挠脑袋，笑呵呵的往后仰，躺在床上。
沙沙沙的声音响起，楚九听着何巳暮说话。
“哥哥，今天是我来这第二年了，我刚刚是第一次逃跑成功，虽然才一会。”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楚九。”
“猫有九条命，哥哥是猫吗？”何巳暮直起身来，好奇的看着楚九。
“我为什么不是九尾狐？九尾狐多好。”楚九笑着回答，手中的笔越画越快。
“九尾狐？嗯……也不是不可以。”何巳暮又躺下去了，在床上打滚。
“不是我就不能做个人吗？”楚九被逗笑了，小孩子想象力丰富，但是能不能把他想象成人啊。
何巳暮也乐了：“哈哈哈……”
楚九还是耐不住好奇，问了句：“巳暮得什么病了？”
“之前听他们说好像是艾滋病，还说什么死亡率高，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九一愣，随后笑着开口：“他们骗你的，这个病其实特别好治，不久就会什么事都没有了。”
“刚刚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何巳暮没有情绪的声音响起。
“你不怕吗？”
“怕，但是因为害怕所以我要过好现在的每一天。”
……
楚九停笔：“巳暮，画好了。”
“好看！”何巳暮高兴的抱着画。
是一幅速写画，画中一个小男孩脸上带满了笑容，眼睛亮晶晶的，穿着蓝色的衣服，像大海像天空，旁边站着一个高高的哥哥，他们四周有几个护士姐姐，但是护士都穿着便装，粉色的翠花裙，墨绿的连衣裙……房间里的心跳监测仪，乱七八糟的仪器上长满了绿色的草，开出鲜艳的花，地板也不是瓷砖的了，是长满鲜草，开满群花的草地，房间没有屋顶，上方是碧蓝的天空，成群的海鸥飞过，窗外是大海，无数的鱼群遨游过。风吹拂而过，带起他们的衣角……
何巳暮笑着抱紧这幅画，把它放在枕头底下，突然就不动了，楚九以为他还在找合适的位置放画，便转身打算帮他，却看到一片的鲜血绽开在床上，何巳暮用枕头捂着嘴，想让献血停止流出，楚九慌忙叫护士……
谁能想到刚刚还在笑呵呵的人现在躺在抢救室里生死不明呢？楚九还记得何巳暮被护士抬走的时候，嘴巴还在动，用口语说：“下次再来找我玩好不好？”可惜他没看到楚九回的好字就闭上眼睛了。
楚九看着抢救室的门，有些无助的坐在冰凉的凳子上，等着他父母的到来。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水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