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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又是一年槐花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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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安,公子呢!”
青衣小厮看看身前自家夫人温和的脸色,头一低眼一闭一咬牙答道:“夫人,公子,公子他,他去槐乡了。”他悄悄地抬了头,发现自家夫人神情一滞,等了又等,原以为的一顿责骂并没有到来,他看着夫人离去的背影忽然咧开了嘴暗暗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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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槐树的故乡——槐乡。
有香香甜甜的槐花糕,槐花蜜,有清香宜人的槐花茶,有槐花木刻成的扇,有槐花木雕成的屏风……
街边大棵大棵的槐树被串串白色花瓣装点着,嫩嫩的叶子好似托起串串白玉珰。阳光下,雪白的槐花瓣上还带着丝丝嫩黄,迎着春风、暖日吐纳芬芳,半开半闭的花瓣像是要展翅的白玉蝴蝶,阳光洒在翼间,折射成闪亮的一点。
思碧抬头仰望着翠绿叶子中哪一串串美的耀眼的洁白,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思碧举起遮在眼前淡淡的笑了。玉蝶似要展翅飞翔,朵朵白花从枝头飘落,张开的花蕊迎风微颤,落过鼻尖留下一阵香气。
这花是思碧眼中的风景,她也宛然成了他眼中的风景。
远处,一白马上的少年迎风而立,黑玉似的发在阳光下氤氲出丝绸般润滑的光泽,如玉的面庞勾出一抹笑,温暖的连春风也羞愧。
那也是一年槐花开吧!
“小碧儿乖,在这等娘回来。”一个美的像槐花般剔透的女子,带着柔柔的笑意摸着眼前小女孩的头。
似粉雕玉砌的小女孩扬起明媚的小脸,阳光耀的她看不清女子眼角摇摇欲坠的泪滴。“娘,碧儿在这等娘。”
那女子转过身离去,又回过头来绽放一个美丽的笑容,“小碧儿,要乖啊”,等娘回来。
不断有槐花落下,地下已成为洁白的一片,连身上都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槐花香。小女孩一直在树下立着,一直看那槐花上染上夕阳淡淡的金黄,一直觉着自己就要变成那槐花仙,也未见绾着水云鬓的那抹青衣回来。
“娘,我等你好久了呢!”
每年槐花开我都等娘呢!思碧放下遮在眼前的手,信手折下一串洁白,放在鼻尖巧笑嫣然。
“思碧,思碧,快看那,好大的槐,好美的花!”
放眼过去,果然,很美,挂在枝头的槐花像钻出来的白色瀑布,大串大串在风中绽放。
林槐生看着思碧朦胧的双瞳,几自看出了神。
“嘻嘻嘻。”
林槐生回过神来,脸上也多了几抹可疑的红云。思碧似乎不属于这槐乡,一个小小的槐乡焉能孕育出如此通灵剔透的美人,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寂静清幽的槐乡才能孕育出如此的干净的思碧,似这一串串槐花,又远胜过这一串串槐花。
“哥,槐花又开了。”思碧念叨着,嘴角笑着。
“槐花又开了。”
“哥,待到这满山又开遍槐花,我就回来。”
“待到这满山又开遍槐花,就回来。”
槐乡少了一个叫思碧的丫头,弄玉庄多了一个叫念归的丫鬟。
念归念归,念的是谁,归的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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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归只是绣房中一个普通的小绣娘,拿手的是绣出亦幻亦真生命盎然的槐花。似乎这并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但是管家知道少爷对槐花的喜爱,也就让她进来了。
岂玉庄里面也有一小片槐花园,枝枝叶叶相交盖。大夫人厌恶这园子,见不得这些花树,闻不得这槐香,更是见不得这落英缤纷中等待归人。
乐缃霁抚弄着衣襟上的槐花,闻闻指尖也带了香气。
“乐安,那个绣娘绣的图案?”
“少爷,一个叫念归的绣娘。”乐安沏上了清香的槐花茶,香气散布在全室,乐安趁机说道,“少爷您闻闻这花茶,香吧,那个念归的姑娘不但人长得好,绣得花也好看,晒得花茶也香,还会做各种精巧的小糕点,啧啧啧,还有呀,听说她是从槐乡来的,府里面下人都说她就一个槐花仙!”
乐缃霁看看乐安说得那佩服劲,未置疑也未相信,只当是乐安夸张了些,给他找乐子。
一场新雨,槐花就要落了,泛黄的花瓣不似先前的洁白晶莹。
念归静静看着,食指接触花枝,翠绿叶片上的雨滴簌簌落下,在衣袖上润成一朵又一朵水花,刹那间盛开。
乐缃霁看着树下的女子,发如黛,指如葱,听得她喃喃的说,这花是要落了么?心头一动,“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
听得男音,念归转过身去,眼波中没有羞涩没有漠疏。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心里面念着,忽然间喜上眉梢。“念归多谢了。”
公子房里缺了丫鬟,念归补上。
“念归姑娘,把这槐墨给少爷送去。”
指尖触到墨上有秀润的雕刻感,戊辰年甲寅月癸丑日,刀法娇细,有一种清雅柔丽的风貌。细闻去,并不掩其中似有似无的淡淡槐香。念归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当下即明白,这墨是爱槐的少爷亲手所制。
念归接过后,转身便离去了。空留下四宝管家在背后叹息,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这么浅浅淡淡安安静静呢!
念归穿过层层回廊,路经湖园听见责骂声。
“说,你是怎么勾搭少爷的!”
“夫人,夫人,奴婢没有呀,奴婢冤枉.....”
“小浪蹄子,就凭你还想飞上枝头,来人掌嘴。”
很快有两个婆子上去扯住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大喊冤枉的丫鬟,声声清脆响亮的声音让念归加快了脚步。
“夫人,夫人……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夫人,奴婢错了,不敢了……”
“来人呀,给她扔水里让她清醒一下,让这小贱人明白自己的身份!”
“奴婢错了,扰了奴婢吧……奴婢真的没有……”
夹了泪水的哭喊声让这雨后的晴空添了丝丝阴霾之气,激溅的水花声声声刺入念归耳内,似尖锐的细针不断挑动着念归脆弱纤细的心脉。这种事情,她来这两年,已经见过无数了,只是每次都不能令她镇静下来,念归加快了步子。
“少爷,您的墨。”
仅仅是送来墨而已,但是念归却有意要打断他作画的思路定是有事,乐缃霁停住手下的临摹抬头开来。
念归恭敬之色十足,但是气愤冷酷之意丝丝缕缕冒出,“少爷,夫人在湖园让您过去。”
乐缃霁当下明白,放下手中青竹笔立刻离开。
十年,真能腐蚀人心至此?
谁也不知。
黑木书桌上,纯净的男子凝神细读。初起的太阳化开丝丝雾气,如丝如缕的透过雕花木窗射进。翠绿春衫的女子安安静静在一旁泡着茶,沸水注入仿佛把白玉瓷内刻着地流云如意纹也氤氲开,吸水的槐花冒着泡渐渐展开在杯内上下浮动,伴着热气放出淡淡清香。
眼角瞥见收拾书稿的乐安停了手,乐缃霁抬头发现乐安看着念归嘴角似有似无的弯度愣在那里,随后也静静看着她。
她并非是那种美丽妖娆的女子,她是属于素雅朴实令人想要亲近,像什么呢,就像是树上的一串槐花,一个回眸一个微笑就会让你倍感舒心,这么一个女子却总是面色平静无波神色淡然,像书册上的美人,被定格了一个不变的神情,如花的年纪如花的女子生生的失却了那份本属于她的或是温婉或是娇俏之气。
乐夫人进门的时候闻见丝丝缕缕的香气像是香甜的毒药般扑入自己的鼻间,见着茶桌上沏茶的念归,怒气渐生。
见到母亲进来,乐缃霁暗中扯了扯看呆了的乐安,忙起身上前迎去。乐安一晃神见到自家夫人不善的眼神,一个激灵上前连忙叫了声夫人问安。
“母亲,儿子正准备给您问安去呢!”
与其说这是念归第一次与乐家夫人相见,不如说是乐夫人第一次正眼看见念归,一个泡着她厌恶的槐花茶充斥着槐花香气的少女,清新的犹如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后还沾着雨露映着阳的花朵,那盛开时重叠悬垂的簇状蝶形花冠,黄绿色的钟状花萼,卷曲的散落的黄白花瓣,仿佛就在眼前,香气也愈渐愈浓。
不受控制般的,乐夫人的手试图举起给她一耳光却又深深忍住,贱人!重重得一挥袖,乐夫人带着身后的丫鬟婆子离开。
身体内仿佛扎了一根顺血脉而流的针,已经流至心脏,不断试探着不断扎着身体最柔弱的地方,刺得人生疼却又不发一词。
“念归,明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可好?”漫山遍野的香,铺天盖地的白。
念归收回盯着夫人的目光,人恢复淡然,“好。”
“缃霁,你看看娘手里的画像,个个都是名媛淑女。”乐夫人嘴角带了笑,看着画上或是端庄或是灵动的妙龄女子,哪一个会得到儿子的欣赏。
“母亲,儿子可否.....”
话还没有说完,乐夫人已经毫无征兆的变了脸色,“由不得你,祖宗稷业由不得你,我也不容你。”不容你娶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女子,不容你放下身段,不容你逃离我的手心,娘,不会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