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宋澈不吃鱼

76、第 76 章

　　米饭被宁婉拨过来又翻去，她垂着头：“挺好的。”
　　“都挺好的，”少女抬起头，眼尾有些发红：“我跟你们俩说，你们俩以后要好好的，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好好的。”
　　廖鑫笑了下：“干嘛啊你，忽然说这些？交代后事儿啊？”
　　宁婉不再说下去了，她看着廖鑫，没办法再开口说下去。林枝许也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她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都那么久了，你还是想离开。”
　　那些难捱的日子里，她们也清楚宁婉的心思。
　　只是都这么久了，日子都过了这么久了。
　　谁都以为她好起来了。
　　可今天宁婉坐在这里，说着那些话的时候，林枝许她们才惊觉她根本就没有好起来。她还是那样，带着病态。
　　可明明身体很健康啊。
　　“也行，”廖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也行。起码不像上次一样，一声不吭的就要走，谁也拦不住。要不是你哥，我们谁也不知道。”
　　“婉婉，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林枝许伸手揽住她，忍着情绪道：“一辈子都是好朋友，不管发生什么。”
　　宁婉有些时候也不大能弄懂自己是不是幸运的。她前面十几年的日子里，没有感受过所谓的父母的爱。但所幸她有一个哥哥，后来又有了把她同样捧在手心里的宋清宴。她也有两个那样要好的朋友，已经比很多、很多人幸运了。
　　那年被校园霸凌，她坐在天台上。
　　宋清宴就那样看着她，听见她问的问题的时候，眉皱了下。
　　宋清宴说，人和人之前的苦难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我们不知道别人的苦难如何，别人也同样不知道我们的。谁都没办法把苦难做比较，也没有人会真正的感同身受。
　　所以不要觉得自己脆弱娇气。
　　就像你和朋友同时都有着一颗糖，你的碎掉了，她的被别人扔掉了。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是同一种痛苦，但其实不是的。
　　那天宋清宴的手很温暖，也擦掉了她的泪。
　　这次宁婉没再把话题转开了：“嗯，一直都是好朋友。”
　　几个女孩吃饭的时候难得开了几瓶酒。
　　宁婉不怎么喝酒，但还是跟着抿了几口。
　　廖鑫已经有些醉了，她跟个八爪鱼似的扒在宁婉的身上：“我本来以为，我们能把你留住的。能把你拴在我们身边一辈子…”
　　“婉婉，其实我们都很爱你。”
　　宁婉低下头哄着她：“我知道的。”
　　“但我知道，我们在你心里，谁都没办法比过宋清宴。”廖鑫吸了吸鼻子：“你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都是靠他一点一点过来的。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心疼你。”
　　“三金，你喝多了。”
　　“我知道，但我心疼你，婉婉，我心疼你。我比宋清宴还心疼你。”
　　“你们俩本来该幸福的…”
　　那天在林枝许家里，宁婉做了一个梦。一个冗长到像是她这一生的梦。大概是梦，所以前面的情节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能记住在中间的时候，她再次看见了宋清宴。
　　男人蹲在她身边，就像是当年初见的时候一样。
　　宁婉笑了下，眼角却溢出来泪水。
　　她问：“清宴哥，你怎么都不老啊？”
　　“因为在你的记忆里，我就停在这儿了。”
　　宋清宴伸出手，拂去了她的泪水：“别哭，要试试婚纱吗？”
　　“婚纱？”
　　男人笑了下：“是啊，我们总要结婚的吧。”
　　“两天前我向你求婚，你答应了。”
　　最开始的时候，宁婉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女孩伸出手，在腿上狠狠的拧可把，没有痛感。
　　像是她心里想的一样。
　　果然是梦。
　　这场梦做的逼真，她试了很多套婚纱。
　　那些婚纱不是流行款式，也不是经典款。宁婉是在换下来的时候才知道都是宋清宴定制来的。其中有几件还是他自己设计的。
　　他现在都这么有钱了。
　　“清宴哥，你痛不痛？”
　　“今天怎么这么不开心，还问些奇怪的问题，怎么了？”
　　宁婉摇了摇头，还是固执的去问：“你痛不痛？”
　　那十三刀，宋清宴，你痛不痛？
　　宋清宴笑着吻了吻她的手心：“不痛，早就不痛了。”
　　婚礼办得很大，地点定在了个宁婉叫不出名字的小岛上。岛上的风景很好，种了很多的白玫瑰。宁婉手上戴的婚戒也是宋清宴设计的。
　　女款的戒指上面镶嵌着粉色的钻石，周边是绘制的玫瑰图案，在戒指的内圈还有着她名字的缩写。
　　宋清宴倾尽所有，娶了自己的世界。
　　婚礼之后，宋清宴带着宁婉去度蜜月，在期间一点一点的把自己曾经食言过的事情一一又重新实现。
　　那是一段，美好到有些飘渺的时光。
　　梦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宋清宴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说要带她去看日出。
　　宁婉稀里糊涂的锤他。
　　男人也不生气，笑着给她把衣服套上了。
　　夜晚总是透着些凉意的。
　　宋清宴背着她上山，步子很稳。
　　“婉婉，其实我不是小气鬼。”
　　“我在你梦里出现了很多次，只是你都发现不了我。我怎么喊你，你好像都听不见。”
　　宁婉趴在他的背上打着瞌睡，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也算不上清醒。
　　宋清宴笑了下，继续说道：“现在这样很好。”
　　“但是你总不能一直这么的活在梦里。”
　　宁婉听见了，她没说话，只是往宋清宴的脖颈那儿蹭了蹭。他背着她到山顶的时候也才刚五点钟，天开始亮了。
　　“哥哥之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遇见爱的人了。因为不太能看得见爱，”宋清宴带着她坐在地上，就那么看着天：“其实什么都有了，我自己也能做很多事情了，但可惜就是没有爱。”
　　“那时候也有人家想收留我，但后来又都放弃了。”
　　他们的脚下是城市，是万家灯火。
　　宋清宴没停：“因为他们觉得，我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没有那份童真。所以就都不肯要我了。”
　　“但是我后来遇见你了。活蹦乱跳的一个小姑娘。跟个小太阳似的，好像不嫌累，跟着你哥一起那样温暖着我，把我当做家人。”
　　“后来出了那么多事儿，其实我有点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平白无故的再一次的收到那么多伤害。”
　　她顿住了，侧过头去看宁婉。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你遇见了一支玫瑰，玫瑰开的很娇艳很美好。漂亮到你觉得全世界的爱都应该给她，但是后来你发现，有虫子在啃噬着玫瑰。它们把玫瑰弄的破败不堪。
　　连花瓣都凋零了。
　　宁婉也看着他，但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唯一清楚的是，宋清宴在向她告别——
　　“离开你是我的错，我不知道在我离开之后，你过得这么辛苦。”
　　甚至于很多次的寻思——
　　宋清宴的眼眶有些发红，但他还是撑着笑：“但现在都好起来了。我知道了有很多人在替我爱着你。”
　　“你不能一直这么睡下去，婉婉。”
　　“去再爱爱这个世界吧。”
　　他倾身吻住了她的额头，在他们的正前方，是破过云层而出的太阳，照亮了人间。
　　宋清宴说：“如果到了最后还是不行，不要痛苦下去了。”
　　梦境快要结束的时候，宋清宴说——
　　“我爱你。”
　　宁婉躺在床上，一切的一切都是黄粱一梦，她从最开始就知道。但她不愿意醒过来，像是个偷时间的小孩一样，死死的抓住梦里的那一点点的幸福。
　　然后沉入此间。
　　天光大亮，她还是闭着眼，试图在回到梦里。
　　她不曾记得，宋清宴还留下了一句话。
　　就在他亲吻着她眉心的时候。
　　少年的泪落在她的手背上，宋清宴从来没像认真过，他说：“没关系，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还会找到你，总有一次我能把你救下来。”
　　宋清宴看着自己一点点正在消逝的身体时，开口道：“总有一次，我们的结局会是幸福的。”
　　“你要相信我——”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