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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年头雷锋不好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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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巷子总是流漏出一股腐败的气味,不知道是街口小餐馆为图方便倒进下水道的泔水味还是风吹雨打依旧定死在原地的垃圾桶散发出来的味。
少年蹲在几乎布满油脂混合物的台阶上,他身材清瘦,看着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长了张几乎完美符合中年大妈喜欢的乖乖脸,却十分煞风景的在指尖加了支烟,撮了一口烟屁股,眯了眯眼睛,烟雾一溜烟就扑洒在旁边的人身上。
旁边虎头宽背的人震天动地的打了几个喷嚏。
胡宽有鼻炎闻不了刺激的味,揉了揉鼻子冲蹲在台阶上的顾泽说道 “我说,泽啊你抽烟能躲着点我不。你屁股朝我对着墙抽行不。”
“不能。”
胡宽罕见的没发火,捏了鼻子跟着他蹲在墙根说道“不是大哥,咋翻墙出来就为了抽口烟。”
延泽没回答他的话,把只吸了一口的烟捻在地上自言自语道“好呛。”
作为跟延泽从小一起穿一条裤子的人,他觉得延泽应该是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还没等胡宽开始骂,街口就传来一阵嘈杂声,还没等他仔细看就被那又绿又黄的头发差点晃瞎了眼。
领头的黄毛留了卷毛中分头,前面的刘海很长几乎要遮住眼睛,脖子上带了个黄铁链,看上去似乎有点黑色的铁质漏了出来,应该是某多多九块九包邮的货。
黄毛走路像是走不直,伴随着脑袋轻微晃悠,沿着8字型步法走进来,后面还零散的跟了几个五颜六色的小弟。
胡宽人如其名,长得也宽把后面的延泽挡了个严实。
黄毛盯眼一瞧,被这个大家伙吓了一跳,缓了一下,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后面一个绿毛,这个狗东西不是说挑事的是个娘娘腔,这tm是怎么回事。
黄毛不好在这么多小弟面前拂了面子,硬着头皮,搂着身后一个瘦的像猴一样的绿毛道“是这个不?”
胡宽长得凶神恶煞,壮的像堵墙,瘦猴缩着头,顿时一哆嗦道“不是这个,强哥。”
黄毛听了后,怒气冲冲的脸顿时松下了脸,打哈哈道“哎呦,哈哈,都是误会。”
黄毛拍了下瘦猴的脑袋,递了根烟道“都怪我这小弟眼神不好……”
“啊!!卧槽!”
黄毛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抓住八分裤下面的脚腕,顿时吓得惨叫,右脚一软摔了个狗吃屎。
手的主人挑衅的挥手道“你们找我吗?”
黄毛脸砸地上地上,酸臭味直往鼻子里钻,被一群五颜六色的小弟扶了起来,脸咧的像块被蛀虫撮了眼的树皮,刚一抬头抬头就看到顾泽的脸,那人居然还十分欠揍的比了个中指。
绿毛急了喊道 “妈了个巴子,大哥就是他。”
黄毛一把揪住绿毛的衣领,丢到身后 “踏马的都给老子往死里打!”
一群五颜六色的小弟居然还带了家伙,其还有几个甚至拿了甩棍,胡宽是会点散打的,但他妈一个打五个,延泽他丫是把他当铁人啊,这谁他妈打得过。
“我草你妈的,延泽,你丫有病吧。”
延泽丝毫没有顾及胡宽撕心裂肺的怒骂,十分好心的指了指他身后道 “你再废话,棍就到你身上了。”
胡宽被他气的脑壳痛,但作为死党最后的体面就是一把抓住延泽的衣领子撒腿就跑。
做为拖油瓶的延泽没有一点自知之明道“累…… ”
还没等胡宽反应过来,延泽已经顺着的胳膊攀上去,一跃上了他的背。
胡宽万语千言汇聚成一声“草!”
说实话胡宽悔的肠子都青了,如果时光倒流他一定不会被延泽这个狗崽子可爱又乖巧的小团子的样子蛊惑,这玩意长成这个不靠谱的吊样到底是谁干的。
黄毛跟着一群小弟追在后面,奈何胡宽这个体育生体力实在太好,就算后面背了赔钱货也照样健步如飞且脏话持续输出。
黄毛也不甘示弱,脚下像是踩了足力健,带着一群小弟浩浩荡荡赶出了比平时快30%的速度迎接而上“别跑!妈的给老子追!”
延泽拍了拍胡宽的肩膀上说道“留点力气,看见那边那个招牌没,你加快点速度,从后面绕一圈,后面有条道直接就能甩掉,听见没。”
胡宽颠了颠背后的赔钱货,幸亏他不算重,要不真想给他扔路边算了。
胡宽眯了眯眼睛,果然看到一个黄绿相间的牌子,不过那广告打的是真鲜艳,荧光黄加上死亡芭比红以至于那上面的“专业修脚,修的安心,让你放心。”格外显眼。
谁起的广告……
胡宽当即侧身规避路障,牟足了力气加大力度绕了一圈,这巷口放着一堆杂物,和拐角直接将后面黄毛甩到视觉死角里。
就在快到岔口时延泽拽住胡宽的衣领,猛的一刹车,差点给胡宽弄哕过去。
这位爷终于肯下来,顺势就翻了下去。
这地方延泽不知道走过很多次,顺着青苔一顺溜窜进墙间的窄道里,顺便把一头雾水的胡宽也拉进来了。
那道很窄只有一臂长,杂物堆积几乎要把路堵实了,延泽又十分没有道德的往旁边扒拉了点几乎没有毛的拖把和扫帚套了个空,拽住胡宽钻了进去。
后面叫骂声此起彼伏,这条巷子呈z字形,左转右拐刚一转弯前面的黑影就没了影儿。
黄毛呼哧呼哧扶着墙道“妈拉个巴子,那小子脚底踩油门了吗?”
绿毛眼尖,叫住了还要追的黄毛道“这儿不太对劲。”
胡宽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手里摸了个棍紧紧握在手里,转头看那人还气定神闲的扒拉自己的手机。
延泽感受到胡宽快要刀人的目光,笑了笑摇晃了手里的屏幕。
突然巷口突然传出气吞山河的震声。
“干嘛呢!那个兔崽子挡我生意!”
黄毛僵硬抬头却见一个发型想当放荡不羁只用一个抓夹抓住满头乱发的女人,手里提着把修脚的剪刀就出来了。
黄毛的脚顿时顶在原地,依稀似乎飘远到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当时他还只是个初入江湖的混混,他跟大哥刚教训完一个马仔,正准备走时突然一米八的壮汉大哥就被一个女人一脚踹飞。
如果仅仅这样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个女人一边自言自语说要报仇,一边硬生生的把大哥打的的裤衩都给拔掉了,当时的阳光很美丽,阳光下大哥第一次哭的很凄厉。
这件事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极大的震惊,这个女人……是真正的恶魔……
女人目光一转看他道 “是不是你!”
黄毛眼睛骤然放大,脚不自觉发软后退道“不……不是……”
黄毛退的脚步越来越快,绿毛想要去馋一下却被他打掉,最后头也不回的飞奔而走,后面的手下顿时明白了这个可怕女人的实力,在老大跑了后顿时群鸟而散。
陈霞看着这群还没出手就跑散的混混,忍不住笑出声,这么久了老娘威名还在,咳了两声道“赶紧出来,没人了。”
延泽终于舍得从废墟里出来道“谢谢姐。”
陈霞一把搂住这个臭小子的脖子道“一天到晚净惹事,改天我不在你非得被揍成猪头。”
延泽眯着眼睛笑道“姐去哪儿我去哪儿。”
陈霞跟延泽没一点血缘关系,但是亲的像一家人似的,当然陈霞还是知道这臭小子白长了一张乖脸甜嘴,只撸了撸他的脑壳道“嘴甜也不顶事。”
陈霞听到那摊杂物里钻出来的胡宽打了声招呼道“哎呦,宽子也来了。”
陈霞一巴掌拍在延泽脑门上道“走,到饭点了,去我店里吃饭。”
“好嘞,陈姐!”
这种城中村虽然破落但四通发达,你保不准哪儿就有个洞就可以看到新天地,陈姐一路上骂延泽天天外面乱逛要是被退学了就打断他的腿,陈霞对他就一个要求,书可以不读,学必须得上。
延泽嗯嗯啊啊的迎合着,一边玩着脖子上挂的观音玉坠。
绕过前面的破楼进了连廊楼,陈霞的修脚店就在居住楼里,为了省钱干脆装修大点,前面做摊后面拿门一档,做日常休息做饭的地儿,这就算是落脚了。
“姐,我想吃红烧肉。”
陈霞抄着锅铲道“给你不吃剩饭就不错了,还挑上了,宽子想吃啥,姐给你做。”
胡宽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头道“我都成。”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敲得砰砰直响,外面一个大嗓门冲里面喊道“霞儿,开门,我来了。”
延泽饶有兴趣的吹了个口哨。
胡宽赶紧捂上他那张十分会惹事的嘴,转头看到陈姐要发飙的表情,仿佛再说再bb拿你开祭。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陈霞猛的拉开门,外面的男人笑嘻嘻的提了二两肉,凑到她面前像是邀功似的道“送你的。”
“嘭”
陈霞毫不留情的把门摔了道“赶紧给我滚,潘江你是不是有病,我说了多少次了别来烦我。”
外面的男人踌躇了许久叹了一口气,把肉放在塑料袋里系好,挂在她的门把手上。
“好!我走了,你记得拿。”
听着外面愈来愈远的脚步声,延泽抬眼看到刚才还泼辣十足的陈霞,脸上似乎有一丝放松,果然还是放不下吗?
延泽拍开胡宽的手,出去把门把手上的肉提了进来像个大爷一样摔进案板上道“刚好有了,我……”
“臭小子!”
延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右手腕被擒住,脸狠狠被砸在桌子上一把被按在桌子上。
胡宽顿时拦住叫道“陈姐!”
“闭嘴!”
胡宽被瞪的把话咽下住了嘴。
“你俩串通好了,合起来耍我是吧?”
延泽手臂被撕扯疼的龇牙咧嘴道“姐,你说啥呢?我真没有!”
陈霞看他还在装傻,一只手摁在他脑壳上,另一只手就要翻他口袋道“行,给我看看你手机。”
延泽顿时慌了,挣扎着按住口袋缝道“别!我承认跟江哥说了,陈宽不知道这事跟他没关系。”
“滚蛋!”
被提溜赶出来的延泽连带着同坐的胡宽蹲马路牙子上,胡宽抬头看着稀疏行过的车顿时生出一种莫名的悲怆感。
“你说,我们现在绝交还来的及吗?”
延泽把啃了一半的面包递给他道“不知道,但我黏上你,你肯定跑不掉。”
胡宽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咬了一面包道“哎,你怎么惹那个绿毛了。”
“看他不顺眼。”
胡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货又在胡说八道道“你觉得他那一头绿毛能活的过老曹的手底下吗?”
三中虽然比不上瑞中和隔壁二中,但好歹是个中游的公办高中,学习比不上人家于是把风纪卫生之类的细枝末节抓的严,女孩但凡头发长点都能给你剪成朵拉。
这次翻墙出来还是专门给门卫大爷送了几天饭才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出来。
延泽一天到晚两点一线,宿舍教室食堂,但凡多一步路都不想走去哪儿招惹这群混混。
延泽道“当雷锋。”
“哈?”
延泽撇了一眼道“你看我说实话你也不信。”
胡宽还想问,就看见他拍了拍屁股招了招手走向巷子深处道“走了,回家。”
“喂,不回学校了!”
“明早去。”
夜色逐渐吞噬,林林丛丛的高楼里面硬生生加了一片破楼,城中村周围的农田随着城市现代化的发展让周围的高楼拔地而起,便利的交通带来了繁华,却抛下了原住民的居住地。
延泽拿了钥匙戳了半天门也没打开自家门,其实与其说是钥匙的老化导致锁头容易卡死,更不如说延泽压根就不想进去,能浪费点时间算一点。
“腾”门锁突然一跳,终于还是打开了。
屋子如预想的一样,走时啥样回来还是啥样,老爹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延泽在橱柜里翻了半天都没见一个能吃的东西,几乎都是放了一周变质了。
少年放了自己的东西捂着自己可怜兮兮的肚子一头扎进自己的床上。
正想着要不要突击去陈宽家蹭吃蹭住时,手机的消息非常合时宜的响起。
延泽打开一看,哦,是自己当雷锋惹得一身骚的罪魁祸首。
【还好吗?】
延泽很想回一句【不好】但是磨蹭了半天还是撤回了发了句【挺好】
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终于发了句【可以见一面吗?】
他跟谢云当了一年多同学也不怎熟,就算碰面也是点头的程度,再加上谢云人闷没事就抱着本不知所云的课外书看,他天天趴桌子上睡觉,按理来说就算是到毕业也扯不上关系。
但是他这人就特别喜欢看热闹,就在他像往常一样溜达着去铁网下面取外卖时,远远的透过铁网看到外面有一簇扎眼的五颜六色的毛儿围在一起,延泽当时就来了兴致。
当时就叫住了外卖小哥要了把瓜子准备蹲着看会儿。
就在他兴致勃勃时,突然从哪堆人里发现了一个黑发戴眼镜的男的,延泽也是没心没肺眼睛瞪老大去瞅,这才发现这人越看越眼熟,嘿,这不就是谢云吗。
延泽脑子转了半天才想起来他不是刚请了病假了,不赶紧回家看病跟这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的人混着干嘛。
对面那群混混似乎看到这边有人盯着他们,顿时揪住谢云的领子就往墙后走。
遇到这种情况我们雷锋同志怎么能看的下去,当即义愤填膺三步两跨翻了上去。
当然延泽也不傻,凭他那个小身板都不够人塞牙缝的。
……不过延泽脑瓜子转的快。
他以非常荒谬的攀爬姿势遥遥的朝这边跑过来十分“和善”的门卫大爷喊道“门卫大叔!这儿有人打人!哎呦!哎呦!都出血了!再不来要死人了!!”
“救命啊!快来人啊!!”
延泽以气吞山河之势顿时引来一群人聚集到这儿,延泽看着自己屁股底下越聚越多的人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点江山的喊道“哎,对对对!就是哪儿,这个墙后面!”
门卫大爷看他挂上面还以为他卡住了,叫了个小伙出去看看,抬头喊到“我知道了!你赶紧下来!”
延泽看事情算是了了,蹦了下来,拂了拂衣袖准备功成身退,却没想到自己爬的太高被对面的绿毛给看的一清二楚。
他也不知道他们这群人信息网怎么那么广阔,没两天就把他找到了,给他写了封恐吓信,不过没关系他有街头一霸霞姐护着也算是把他们吓回去了。
延泽望了望夕阳,顿时感叹世事难料这年头雷锋不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