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蜂蜜柠檬草(三井BG)》心若镜澄

4、Chapter 4

　　手里两张照片，是回房间后三井寿翻箱倒柜从贴着“阿寿儿时课本、试卷、作业本”字条的箱子里翻了半个小时才翻出来的。

　　夹在五年级的数学课本中央，课本边缘还贴上了“封印”的纸条，歪歪扭扭的字体出自他自己手。

　　第一张。

　　小池纪子比三井寿离镜头远了大概有一大步的距离，两手背在身后歪头微微笑地看着镜头，尽管眼睛里似乎有一些不舍的忧愁情绪，但非常不明显。右前方的三井寿站八字脚，抱着双臂，一脸不屑地闭着眼睛往右边撇开了脸。

　　——他清楚地记得，这是小池家搬家前一日，他和小池纪子被双方家长被迫单独合影留下来的第一张照片，当其时小池纪子被母亲强迫与他挨在一起站着，三井寿清楚地记得彼时小池纪子已经比自己高出七公分，在她站到他隔壁的时候，他非常非常后悔那天没有穿那双带气垫的球鞋。于是极其不开心地抱着双臂，家长按下快门键并说着“茄子——”的时候，他往旁边撇开了头。而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旁边小池的手臂擦过自己的手臂，往后退了一大步。他知道为什么，所以他更别扭地更用力地撇头……最后脖子抽筋了。

　　第二张。

　　照片上的小池纪子不再微笑，而是仰着脸，嚎啕大哭的表情，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颗卤蛋。站在旁边的三井寿已经不复上一张照片的骄傲不屑，只剩下想要搭小池的肩膀却又下不了决心的纠结的一只手，以及急得满脸通红张着嘴却不知道怎么安慰的表情。

　　——这是因为拍第一张照片的时候扭到脖子的三井寿气急败坏的朝小池纪子大吼“都是你害的！”后，小池纪子收起微笑的表情，慢慢地慢慢地扁起了嘴，在双方父母的注视，以及三井寿脸上凶悍的表情随着她扁起的嘴逐渐变得无措中，小声抽噎，然后是嚎啕大哭。他顿时深觉一个头两个大，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却别扭地僵在半空，“我刚才不是故意的”这样想象中温柔的安慰话语不知为何在出口时却变成了“喂喂喂不要哭啊啊喂”这种粗鲁的威胁性语言，于是他更加手足无措地涨红了脸，而父母就在此时轻笑着按下了快门，当然当其时满脑子都是“糟糕了这家伙哭起来没完没了一整天眼睛都是红肿的了”的三井寿自然是不会发现被偷拍的。

　　回忆到这里，顿时十岁时面对着哭泣的小池纪子手足无措的窘迫感毫无预警地塞满胸臆，窒息的感觉来势汹汹。三井寿手一抖，忙不迭将照片扔到床上。

　　烦恼地将似乎阻挡空气进入鼻腔的长发用一只手从额前往后拨，三井寿走出房间阳台透透气。

　　如果要问起三井寿对于十岁以前的玩伴小池纪子的评价，他永远只有“超级麻烦又腹黑的女生”这样一个评价。尽管多数时候从表象看起来，都是他孩子王三井寿在对着一个无辜的小女孩毫无形象地大声吼叫、恐吓、不理睬、端架子，但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实际上是他总被心思缜密的她阴到痛苦不堪。

　　比如身为孩子王的他，儿时总是很拉风的身后跟着一群小伙伴，有比他大的有比他小的，每个人都任他吼，当然遇到什么事情他也不遗余力地帮忙，只是他的跟班们没有一个人敢说他坏话，更加无人敢当面吐槽他。只有她——小池纪子，总是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冷不丁冒出一句毫无根据（？）的吐槽，塞得他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但这通常只是一个开头。

　　小池纪子的阴险可绝不这么简单，而是一系列的。一系列的！

　　阴险一，由于吐槽的时候无人见到，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多么口不留情，因此在未来一周他余怒未消完全不理睬她的笑脸相迎的时候，慢慢在将后半部分看在眼中却不明前半部分真相的小伙伴们中落得一个“莫名其妙就生气的小气鬼”这样的称号。

　　阴险二，续上在生气的一周间，她一般会有一天会比他早到学校，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盒牛奶加一张“I’m sorry”的卡片放进他的课桌抽屉里，他一旦踏入班级，立刻就会有周围同学告诉他“纪子同学给了你一盒牛奶表示道歉了”、“女生都亲自来道歉了，三井你是男子汉就要把牛奶喝了啊”。于是他唯有很无奈地在前后左右邻桌的注视下，慢慢地把牛奶喝光……然后当天下午便开始拉肚子，一直到晚上。而每一次收到她的道歉牛奶，回忆起上次惨痛经历的三井寿总会默念着“太过分了”、“真可恶”这样的词语，一边善良地想“她应该不是故意的”、“这次应该不会再坑我了吧”，带着几分犹豫地把牛奶喝了……然后周而复始地拉肚子。

　　阴险三，有时候指导她写作业，她会拿着他的作业本，偷偷地把其中某个字或者某道题的答案擦掉，写上自己的字。遇上此情况，一般第二日上学时牛气哄哄自信满满地双手递上作业本给老师的三井寿，都会在课堂上被点名站起来，因为“三井君这么清秀的字迹很明显不是你的吧……”、“三井寿你居然让女生代你写作业？！”诸如此类的原因被请出教室外罚站。

　　阴险四，每次看到她被欺负，天生充满正义感的他总会萌生出“女生要好好保护”的想法，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营救她。只是她每每看到他前来，却总是仗着跑得快的天生优势“咻”一下不见了踪影，而那群欺负她的人由于目标消失得太快，最后总会不得已将满心的愤怒转移到他这个“搅局”的英雄身上，所以，结果通常是平常的小跟班们看到他被一群高年级学长追着满大街地跑。

　　阴险五，自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发育后，她逐渐比尚未发育的他高出一些些，逐渐地故意在小伙伴们玩耍的时候忽然不跟他并肩站在一起，以显示她的高人一等，不屑于与他这种“矮子”同伍，然后小伙伴们看见之后便经常在背地里笑他“三井成了矮子了”、“以前还叫小池矮子呢”、“大概是现世报吧”，就是有时候声音有点大，他都会听得到，然后握着拳头头顶冒烟怒不可遏地对着他们大吼大叫。

　　以上仅为一小部分，更别提背着他偷偷说他坏话、哭起来惊天动地让他丢脸又手足无措这些数不胜数的阴险狡诈招数。

　　总而言之，小池纪子在三井寿的童年记忆里，就是脸上镌刻着“我是阴险王”的麻烦女生。因此对于小池家举家搬去大阪之时，他居然会感到不舍得这样莫名其妙的情绪，他对自己曾经一度很是生气。

　　于是便有了下次见到“阴险王”小池纪子的时候一定要比她高的目标。

　　只是三井寿的身高问题，一直到小学五年级结束的时候都没有任何进展。他曾经一度认真地翻查书籍思考研究过，发觉极有可能是由于自有记忆起母亲便不给他喝牛奶，而学生时代午餐中的学童奶都被小池纪子可怜巴巴地用乞求的眼神抢走这等原因造成钙质缺乏而长不高，三井便开始要求母亲给他准备牛奶，却被母亲以“阿寿你不能喝牛奶”这种没有原因的理由回绝。于是他在拿着比一般小朋友多得多的零用钱打算自己买，却发现在拿到牛奶的时候就会不自觉联想起悲惨的“道歉牛奶导致的拉肚子”遭遇而一点都喝不下去后，自动自觉放弃了“一杯牛奶强壮一个三井寿”的喝奶计划。

　　然后就是小学五年级结束时的年度体检，量身高的时候在同学们的嘲笑声中悲催地成为“全班最矮的男生”的三井寿又找到了另一条通往高个子群体的道路——打篮球。

　　这次是很顺利的，虽然父亲曾隐约表达过“会不会耽误学习”这样的担忧，但是成绩也并没有太明显下降的三井寿渐渐打消了父母的疑虑，并且在经历了枯燥的练习开始能上场比赛后，逐渐真心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他有极佳的运动天赋和球感，常常在篮球出手的那一刻，已经知道是否会偏离篮筐，慢慢成为武石中学校队的明星球员，只要他出场，观众席总是一片欢呼，监督对他信任得毫无保留，他引领的球队战无不胜。练习赛、友谊赛、小组赛、县大赛，一场场一场场打下来，当初为了身高而打篮球的念头早已不复存在，只要拿着篮球，心心念念的只是挥汗如雨的突破、准头十足的投篮以及一定要赢每一场比赛的信念。

　　也许老天总是会眷顾努力的人，尽管后来的三井已经不再在意身高这个问题，他却在每日持续不断的跳投和跑动中，不知不觉逐渐迎来了比一般男生增长快速的身体。直到迎来国中的巅峰，遇到恩师、取得县大赛冠军并且获得MVP称号的时候，三井寿已经有173 cm了。

　　原本，他以为篮球会成为他一生最快乐的追求的时候，人生却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啊！！！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恶！三井寿把自己从篮球生涯的记忆中迅速抽离，愤恨地甩甩头，心想“都是那个可恶的阴险王害的”，一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总而言之，尽管小学五年级圆圆脸话多多的小池纪子跟现在已经是鹅蛋脸很淡漠的小池纪子相比样子性格似乎都变了很多，但是受过许多深刻教训的三井寿绝不能忘记……

　　她就是阴险王这个不会变的事实！

　　眼神变得坚定不移之时，三井寿感知到附近有注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侧头，不期然看见阴险王小池纪子面无表情地坐在隔壁阳台看着自己。

　　三井寿忽然觉得背脊一阵寒意，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啊——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小池纪子似乎觉得有些莫名，不得其解地眨眨眼睛，犹豫着开口：“这里是……我的房间。”

　　“诶？！”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八辈子霉！愤恨的三井寿愤恨地“哼”了一声，脚底抹油地回了房。

　　能不能……当做从来就不认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