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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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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这碗孟婆汤，去奈何桥吧。忘记前尘凡事，你会有一个崭新的人生。”
——孟婆
“师傅。”
小七尽职尽责的守着奈何桥上的人，孟婆在奈何桥前熬汤。
和世人所想象的孟婆汤不一样。
孟婆的锅里什么都没有，冒着白烟，一眼望到锅底。
孟婆汤还有个名字，叫照心镜。
喝孟婆汤之前，你会在孟婆汤中看到你的前尘往事。
喝下孟婆汤，你就和这些再见了。
小七曾经问过孟婆。
“明明地狱有三生石，还有十八层地狱中的第四层孽镜地狱，为什么孟婆汤还要让他们再回忆一遍往事呢？”
孟婆当时回答了什么呢？
“三生石是天界赐予地狱的，是为了让那些上仙看清人世间的悲苦，看透人间冷暖。
孽镜地狱是为了让人再看一遍自己的罪恶，为了让地府审视这些人将来要投什么胎。
而孟婆汤呢？它就像是一碗送别粥，让你忘却那些疾苦，迎来崭新的人生。”
小七当时明显还有话说，但最后什么都没问。
“怎么了？”
孟婆头都没抬，专注的在熬着她的锅。
“枉死地狱的人。”
孟婆终于抬头，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男人。看着不到三十岁，手指尖泛白，但灵魂却完好无比。
“投河自杀的。”
孟婆低下头，继续熬着她的汤。
“他去刀山地狱报到过了吗？”
这句话显然不是问男人的。
“还没。”
小七掏出一个小册子，“小鬼人数不够了，楚江王让我们把他带到刀山地狱去。”
“小鬼人数不够了？”
孟婆声音机械，极好听的女声，听起来却有一种诡异感。
“牛头马面呢？这些事不是他们负责吗？”
孟婆皱起眉头，左手一掐，一个呆头呆脑的小娃娃就出现了。
“带他去刀山地狱。”
小娃娃向孟婆鞠了个标准的90度躬。
随后来到男人面前，什么话也没说，手中多出来一条红绳。
红绳的一端在小娃娃手上，另一端系在男人的脖子上。
“跟牵畜牲一样。”
孟婆皱眉，随手一挥，本来系在男人脖子上的红绳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去吧。”
“孟婆大人，”男人突然开口了，“我能否询问一件事？”
“你还保留神智？”
小七惊讶的开口，他手中册子翻得飞快。
“不应该呀？在你没有受完十八层地狱的酷刑的时候，你只会在受刑的时候保留意识。”
孟婆没有理会小七的惊讶，她在这望乡台边工作了一千两百多年。
见过的古怪事多了，像男人这种人，大抵是心中有事实在放不下，就算死去了。灵魂也还会保留一定的神质。
凡间的人们称它为潜意识。
“说。”
对于这种灵魂，地府的人大多都是能帮就帮，不然若是灵魂的怨念太深，会给地府带来很多麻烦。
孟婆讨厌麻烦。
男人看起来有些不知道说什么，酝酿了半响。
才吐出一句，“这地府与人间的时间差是多少？”
孟婆看着他，“一样的。地府一天人间一天，地府一年人间一年。”
“那十八层地狱与人间的时间差呢？”
“听说过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吗？”
男人没回话，孟婆也不在意，毕竟这就是个潜意识。
“十八层地狱一年，地府一天人间一天。”
“我还有多久孽才能消完？”
孟婆直视这男人的眼睛，那眼睛空洞的可怕。
如果不是知道这只是男人的潜意识。孟婆很可能会一巴掌拍过去，你一个要受罪的问我，还有多久的罪要受？
这不找抽吗？
孟婆忍了忍，挥手招来了小七。
“你来回答他的问题。”
“好的师傅。”
男人和小七的位置离望乡台不算远，所以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到孟婆的耳朵里。
“根据地府规矩记载，自杀的人要在枉死地狱中待上一百年的。
然后再去刀山地狱，自杀也算是杀生，你依旧要在刀山地狱中待够一百年。
然后来到望乡台，喝孟婆师傅煮的孟婆汤。忘却凡尘了事，就可以去投胎了。”
小七扬起脸问男人，“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的眼珠子动了动，恰好这时孟婆看了过来。
于是孟婆看清楚了男人眼中的挣扎。
居然不是潜意识？
还能保留神智吗？
“如果我在刀山地狱待完，我能够在地府工作一段时间吗？”
小七被问住了，她噎了一下。转头向找她的师傅寻求帮助。
“可以，”孟婆将刚刚盛好的孟婆汤递给奈何桥上的一位灵魂。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灵魂头也不回的走入了往生门。
“你想待多久？”
男人很快给出了答案，就像是这个数字在他心里过了无数遍。
“七年。”
“我会找牛头马面申请，阎王爷不常管这个，先带他去刀山地狱。”
小娃娃拽着男人没再停留。
一阵风吹过，奈何桥上长长的队伍依旧如旧。
.
十八层地狱一百年，地府就过了一百天。
“孟婆大人。”
“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这话说的鬼都不信。
男人身上穿着马面的衣服，头上戴个马脸。根本看不出来和其他马面有什么区别。
“这段时间你要和另一位牛头抓捕地狱中的灵魂，把他们投放到黄泉路，这就是你的工作。七年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是。”
男人走后，小七两三步跳到孟婆身边。
“师傅，你为什么要帮他在地府谋个职位呀？”
“他身上有金光。说明人间有很多人为他祈祷，这种鬼，能帮一个是一个。”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能直接在奈何桥边等人呢？”
孟婆看了小七一眼。
小七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蠢的问题。
无论什么鬼，只要地府不承认，一个月之内就能变成个孤魂野鬼。只能去黄泉路上待着，他们和普通的孤魂野鬼还不一样。
普通的孤魂野鬼只要阳寿耗尽，就能够投胎转世。
但这种鬼，他们本就是阳寿耗尽之后才来到了地府，哪来的再耗尽阳寿一说？只能都被打入忘川河，看这忘川河急流的水，那都是里面的孤魂野鬼怨仇。
普通的鬼只要一掉进忘川河，魂飞魄散都是轻的。
这个男人要在地府待上七年，那不妥妥的会变成孤魂野鬼。
“师傅，”我还是不明白？
孟婆打断了小七未说完的话，“干你该干的事去，工作不要了？”
小七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什么孤魂野鬼，什么忘川河，通通在她的脑子里被扫了出去。
只剩下了四个字。
“我要工作！”
.
“师傅，快要第七年了吧？那个男鬼要走了吗？”
“是。”
“师傅，小七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问。”
“你说那个男人是投河自杀的，可为什么他的灵魂那么凝实呢？
按理来说，投河自杀的人，尸体都会在几天后才被人发现，他们的尸体差不多都被水中的生物吃光，只剩个骨头架子了。有些倒霉的甚至连骨头架子都是不全的，但是这个男人魂魄看着很凝实呀！
您是不是搞错了？”
“不会。”
“……师傅，您能再多说几个字吗？
孟婆终于舍得再吐出几个字。
“我早就说过了，他身上有金光。”
“啊？金光还能保持魂魄的凝实吗？”
“能。”
“……”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在人间的尸体没有被破坏。哦，如果被火化了不算的话。”
“那应该不算，吧？”
小七安生了没两秒，又突然反应过来。
“师傅，他真的是淹死的？”
啪——
“呜呜——”~(>_<)~
“师傅，您为何要打小七啊？”
“因为你太蠢了。
行了，一会儿那个男鬼过来了，你就带他去三生石旁边那三座庙里最右边的那座，别带错路了。”
“为什么不能让去小鬼带呢？”
“去不去？”
小七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我去。”
.
“孟婆大人。”
“契约时间已到，你确定要走？”
男鬼下意识的向鬼门关看了一眼。在这里工作了七年，他也知道所有生魂进入地府都要经过鬼门关。
男鬼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抱歉，孟婆大人，不过时间已到了，我的确该走了。”
孟婆还未开口，男鬼却又忍不住一问。
“既然我马上就要去投胎了，我能否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问吧。”
“我在地府呆了七年，这七年中，与我在人间的七年是联系的吗？”
孟婆还没说话，男鬼便又自嘲般的一笑。
“算了，感谢孟婆大人愿意收留我七年，我的确该走了。”
孟婆看了他一眼，“小七。”
“师傅，小七在。”
“带他去我刚刚跟你说的地方。”
“是。”
小七摆了摆手，一根红绳便出现在了她与男鬼的手腕上。
“孟婆大人，这，这是？”
“是帮你了却最后一点心愿的东西，你心中积着怨，并且很可能是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
进了往生门，这些怨会给你，给我们地府带来不小的麻烦。
所以我给你挑了个好地方，小七会带你过去。”
男鬼愣了一下，又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向孟婆的方向鞠了一躬。
“快走吧，我还要回来工作呢。”
小七尾音还没落，两鬼便消失在了原地。
“这，这是哪里？”
“你们人间不是常说，有个月老殿吗？就是求姻缘的那种，我们地府的可不是，看见这三座庙了吗？
中间那座是月老殿，专管男女的姻缘。我们这儿很恩爱的鬼夫妻在投胎之前会来这里拜一拜，月老会保佑他们，下辈子依旧是夫妻，很灵的。
不过我们今天不去月老殿。
师傅让我带你去最右边的这座。”
“请，请问大人，右边的这一座是做什么的？”
“他是兔儿神，是专门掌管男男之间的姻缘的。”
饶是早有猜测，男鬼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鬼身忍不住一颤。
小七紧拽着红绳。
鬼身颤动的时候，代表着是这个鬼魂魄最脆弱的时候，稍不注意就可能魂飞魄散。
她不就是回答了个问题吗？
这男鬼，至于这么激动吗？
“?，你别光顾着激动啊！你去不去拜兔儿神？”
男鬼鬼身很快稳定了下来。
明明鬼怪不会有什么难过异样的感觉，那小七就是听出了男鬼语气中的沙哑。
真是奇怪？
不过不重要，只要完成了师傅交代的事情，她就可以继续回去工作了。
小七拽着男鬼就要往庙里走。
还差一步，就要踏进庙里，男鬼忽然停下了漂移。
“又怎么了？”
“大人，”男鬼的声音颤抖。“拜姻缘神的时候，需要两个人……两个鬼一起拜吗？”
“不用。”
小七摇了摇头，“拜神这种事，不分前后的，要是拜姻缘神，只要你们真心相爱，无论之间隔了多久多远，神总会听到你们的祈愿。”
“我，我下辈子还能遇到他吗？”
小七看着他，她乌黑的眼珠占满了整个瞳孔。又在下一瞬恢复了正常。
小七摇头。
“不能吗？”
“不是。”
小七歪着头有些疑惑。
“你身上系着一根红绳，那是兔儿神绑上去的。和我现在给你系得不太一样。不过你身上的那根红线已经很淡了，说明你们两个之间的缘分很浅，下辈子大概率没有机会会遇到。
而且与你相连的那个人，他身上还有另外一根红绳，那是月老系上去的。很鲜艳的，就是看上去不太凝实。”
说也奇怪，本来只是听到姻缘神这三个字，男鬼的鬼身就激动的颤抖。可听小七说了这么多，男鬼竟是毫无反应。
“大概率没有机会遇到，那就是还有机会会遇到，对吗？”
男鬼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
小七点头。
“那我进去拜兔儿神。”
男鬼在兔儿神像面前跪了七天。
刚刚好抵过了他在地府的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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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男鬼头也不回的走向往生门。
小七依旧充满疑惑。
“师傅，你刚刚给他手腕上做的标记是什么？”
“是泪痕。”
“有什么用吗？”
“没有太大用，就是能够让他在危机时刻保住一条命。”
“哦。”
那确实没有多大的用。
“这里泪痕是怎么来的？”
“是凡间那些人的祈愿，自杀的人，下辈子本来只能投到牲畜道。他是有些特殊，虽然是投河自杀，但魂魄完整，凡间为他祈愿的人，绝对不只是他的家人。
但不会太好过，也就仅仅是个人罢了，毕竟地府的规则是不能坏的。”
“那他和他爱人还能相见吗？”
“这就要看他的爱人了。”
“师傅，这个鬼他叫什么呀？”
“你忘了地府的规矩？
他没有名字，从他进入往生门的那一刻起，前世的种种都与他再无纠葛，他会有一个崭新的人生。”
“小七错了。”
凡进入地府鬼，皆不可再提起前世种种，名乃因，为大忌。
地府之鬼皆不可违抗此规，违反者，投入十八层地狱，丢入忘川河。
——地府规矩第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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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模糊的鬼影站立在一片红海之前。
他摊开紧握着的右手。
手中缓缓显露出四个方块，最后飘荡荡的从他手中落下。
四个方块在离红海不到一线之隔的距离化成一阵红雾。
“为什么？”
鬼影逐渐模糊起来。
“你该走了。”
小七用红绳牵着鬼影。
“这是我师傅给你的唯一一次机会，你该走了。”
鬼影一霎那变的僵硬起来。
他好像失了神智。
在鬼影进入往生门的那一刻。
红海中冒出两朵新芽。
世人常说，
彼岸花是地府的标志
祂有花无叶，有叶无花
落叶不归根，落花不归魂
却鲜有人知道
祂承载的其实还有那数不尽的哀愁情怨
缘分是天注定
却也是命中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