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幸寒》斯之靡它

1、水

　　诺大的水牢里关着数个“人”其中一人最为特别，只有他一人被大粗铁链子绑住了。
　　那人手腕被吊起来，倒是只有脚踝碰到了水。水牢的水本就污脏，从他身上滴落的血更是让周遭的水染上一丝腥甜。
　　洛渐寒醒时还有些发懵，他是冷醒的。浑身上下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有的只是酸软与疲惫。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随着师兄弟们去平定
　　一个村子里的精怪，停宿在一家客栈里。醒来却是浑身痛的被吊在这牢里。他的第一想法是自己被精怪抓走了。但很快又意识到不是，据村民所说，那些精怪其实并没有很厉害，绝不可能修炼到了他被抓走还没意识到的程度。
　　洛渐寒努力睁大眼，还是感到意识昏昏沉沉，仿佛下一刻就要昏过去。身体无意识的痉挛，铁链带起响声，很聒噪。
　　洛渐寒原本身体就不好，现在甚至连咳血的力气都没了。洛渐寒在心底暗想：无所谓了，先睡吧，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他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命，反正都伤成这样了，死说不定还比活着好。便放任自己的意识逐渐涣散，但他并没有睡着或者说昏倒，因为有在他旁边不断的摇他，还伴随着大声的喊叫。
　　“喂！醒醒！不能睡！你伤的这么重晕了就死了啊！”一个蓬头垢面但骨相还不错的男人边打他的脸边喊。这人估摸着只有二十二、三的样子，应该在这牢里关了大有时候，但是眼神仍明亮如星。
　　洛渐寒眼神朦胧，他真的撑不住了，哪怕只是睁个眼睛都觉得费劲。尽力记住了摇他这人的样貌，他头一低，彻底昏了。
　　——滴答滴答
　　血滴落在水中的声音。洛渐寒身上的伤口没一个结痂了，幸好是没有感染，但也一直在少量的流血。
　　猛的被人摇醒，心里总是不愉快的，但洛渐寒只想继续睡，睡死过去了才好。
　　“小弟弟？小弟弟？醒醒，夫人要见你。”还是之前那人，不过这次摇人小心翼翼了许多，听语气似乎还害怕他死了。
　　洛渐寒第一次开口：“夫人？”
　　那人静了好一会儿，才说：“就是职位很高的一位女性，她喜欢别人叫她洛夫人。你的脸色好差，声音听起来都不像人了，太沙哑了。你能撑到去见洛夫人吗？她看见你这样应该会救你，她人很心善的。”看得出来这人是真的为他好，为他着想。
　　但洛渐寒也很不解，一个人被关在水牢里活着，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怎么还会有一个正常人才会有的同情心和同理心呢。不过他没多想，事实也不允许他多想，他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命都快没了。
　　洛渐寒声音发虚道：“那个洛夫人，在哪。”那个洛夫人是现在唯一有可能救他的人，尽管洛渐寒并不喜欢依靠别人，但现在他别无他法只能救助别人。
　　“在牢房外面会有……‘人’把你带过去的，希望你能撑到走到的时候吧。祝你好运。”
　　洛渐寒道了谢，没动。那人问他：“你怎么不走？”
　　他没说话，但是手指动了一下把铁链弄的一响。那人突然恍然大悟：“抱歉抱歉，它们给我钥匙我忘了给你解开链子了。”
　　“？”
　　链子解开的瞬间，洛渐寒整个人摔到地上，痛感传遍全身。水牢里污脏的水有些进到伤口里，就和撒了盐般，洛渐寒强忍着才没喊出声来。
　　在那人的搀扶下起来，洛渐寒都觉得站不住。因为他左大腿有一块洞，被人活生生咬下来的洞，水积在里面再顺着修长的大腿缓缓流下，流过别的伤口，简直要了人命了。
　　洛渐寒扶着墙一点一点蹭到水牢出口，这个水牢和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牢房都不一样。正常的牢房一间关一个犯人，这关了数个。最奇特的是这水牢的出口是开着的，从他第一次醒来观察环境的时候到现在那个们一直没有上锁。但是看起来疯疯癫癫的犯人没有一个偷跑出去。
　　洛渐寒想了很多，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这出口是今天不知为何开的，那人想出去又怕外面有危险所以让他出去探路呢。可如果是这样，他怎么会有解开链子的钥匙，而且在这牢里随便找一个人都比他这个受伤惨重的病秧子要好。
　　洛渐寒回眸深望，那人在看着他，眼神满是对他的同情。
　　挺正常的，洛渐寒想，是善是恶出了这个门就知道了，虽然是用命在探，左右不过一个死字，无所谓。
　　出了牢房，外面并没有‘人’，洛渐寒猜想那个傻子想说的可能是整个大牢。便继续往前走，的确在大牢出口看见了两个‘人’。
　　这俩绝不是真人，洛渐寒练过，一眼就能看出是不是人，但是看不出是精怪还是魔。通过周身的气场判断应该是精怪。
　　不过这两个精怪应该是属于交涉官，和人类交涉的，看着很面善。
　　其中个头较高的那位，浑身扫视他，对他身上狰狞的伤口没有任何表示，没有之前那人眼里的同情，也没有一般精怪看一个人类该有的恶念与讥笑。有的只是如同深山中的死泉一般的平静。
　　这让他更加确定这俩是交涉官了。
　　是交涉官就没问题了，他以前见过交涉官，感情起伏不大也一般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事实上，做了伤天害理的事的也不配做交涉官。
　　他跟着两位交涉官走，中途昏倒过五六回才算是走到了这位洛夫人的所在地。
　　在小小的竹楼前，两位交涉官微微欠身，开口说了洛渐寒见到它们起的第一句话：“夫人，人带到了。”
　　竹楼里缓缓走出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洛夫人同样极为有礼的点头道：“辛苦二位了。”
　　二位交涉官并未客气，再次欠身告退了。
　　“孩子，你跟我进来吧。”洛夫人在前走着，给洛渐寒留下一个背影。
　　洛渐寒有些恍惚，洛夫人的声音有点像他师姐，端的都是温柔与风情并存那一挂，嗓子偶尔黏一下，听着很容易让人平静下来。
　　走进屋里后，洛夫人淡淡回眸。
　　“洛渐寒，现在是考验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