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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那晚失态的那个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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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手机,打开早已准备好的界面:“这是我的高考成绩单,如果你们不太确定,可以去查询一下。”
江又成瞥了眼手机,没急着回答,倒是看她的目光聚焦了些。
“对工资或者其他有异议吗?”
驰骋商战这么多年,江又成向来是个看准结果的人。
尔尔愣了一下:“没有。”
“等会加一下旁边这位孔叔叔的联系方式——小姑娘怎么称呼?”
“‘不过尔尔’的‘尔尔’。”
江又成微挑了下眉:“倒是鲜少听别人介绍名字引用不好的寓意。”
尔尔没多说什么,问:“叔叔怎么称呼?”
“我姓江。后面我们很少会在这边,有什么事可以手机上联系,晚点我会让孔叔叔发一份我儿子的成绩单给你,这两天在搬家,具体上班时间会提前通知你。”
而后想到了什么,问:“住处离这远吗?”
“还好,不到二十分钟。”
“倒也不近。我们这包吃,算下来一天家教的时间,中晚餐可以给你都包了,这里有阿姨,多双筷子的事。”
“谢谢江叔叔的好意,晚上我有其他零工,就不打搅了。”
这时,显得格外突兀的电铃响起,孔信君接起,应了两声便挂断了,然后俯身和江又成说了几句,后者直接站了起来,像是准备离开的样势。
尔尔便识时务地开口:“叔叔,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这时,孔信君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尔尔姑娘,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
尔尔点头接过。
江又成系着衣扣:“你家往哪个方向,我们捎你一段。”
尔尔婉拒:“不顺路,您先走吧。”
两人动作迅疾,倒是赶在她前头出门。
忽然,江又成收回脚步,回头问了句:“尔尔老师,有个很好奇的问题。”
尔尔静静等待下言。
“你高考成绩这么好,当时怎么不继续读下去?”
对面安静不语,就在江又成以为她不再回答时,添着几分清冷的声音宛宛流转开:
“既然发生了的事,就别回头看吧。”
江又成怔了两秒,官方回笑了句:“再见。”
“再见。”
江又成他们走得很快,不过几秒就大步跨到了庭院,孔信君还是开口问了句:“要不要和小豇说一下?”
江又成抬头往二楼瞥了眼,最后沉声:“走吧。”
尔尔也随后走了出来,抬头望了眼,强盛的阳光已不见,此刻粉灰蓝交汇的余晖散漫在天空,伴着煦风,适意又赏目。
她低眸略思,离九月开学还有一个月,如果一天算六个小时的辅导,每天就是900块,收入比她之前几份零工加起来的还高。后面得暂时辞掉一些白天的零工,这份家教工作她要好好把握……
突如其来的一颗小石子朝她的后背袭来,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触感很明显。
尔尔的眉轻轻蹙起,倒不是因为疼痛,而是被中断思考后的不耐感,她停在原地,转身看去——
“喂。”
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从屋内向她走来,待走近,她瞧清了长相。
和江又成的模样七分像,除了眼睛,其它都像五官被复刻上去的。他的双眼不似江又成的鹰目锐利,内双的眼睛微微向下,此刻眼里还氲着未干的水汽,眼尾的睫毛因被沾湿而往下耷拉。
像个刚出生的幼狗,无害,又无助。
不过接下来男生的谈吐,打破了尔尔对他的第一印象。
“不说多了,劝你推了这个家教,不然你在我这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少年的言语带着极强的戾气,好看的眉目此刻却揪着,不放一丝善气出来。
本以为这人怎么着也会被自己凶横的言行给稍微怵到,谁知,她捡起地上那个小石子,然后向他走近两步,抱着手缓缓开口,语气也十分薄淡:
“哦,不会有好果子?那没事,只要管饱,坏果子姐姐也不挑。”
她停在于他半米左右的位置,定定地端详了下,男生的下眼睑仿佛被上了眼影,红了一圈,嘴唇也紧抿着,却盖不住原生的红润气。
哦,原来是个纸老虎弟弟。
男生的眉皱得更紧了,好似为了显得凶狠整个五官都在用力:“小姑娘你不要好赖话不听,把我逼急了,不分男女,我照样欺负!”
尔尔不禁笑了声,突然耐心地给他纠错:“你是江叔叔的儿子吧,你爸说你快高三了,正常来算,你最多不过18吧,姐姐比你大一岁,大一岁你也得叫我声姐姐,何况我这刚成为了你的家教老师,怎么着日后,得尊称我一声尔尔老师。”
“尊你个屁,我江豇从来不对讨嫌的人好脸色。”
尔尔看了眼时间,网吧那只请了一个小时的假。
不打算继续跟他扯下去了,她又走近,拍了下他的肩膀:“没事,姐姐只是打工拿钱,不需要你喜欢。好了啊,弟弟这么年纪轻轻的整天愁眉苦脸可不好看,姐姐还有事,先不陪你玩了。”
“下次再聊,快回去吧,夜里蚊子多。”
哪料,眼前这位弟弟突然情绪上来,纸老虎碰到了火柴棍,火气不小地直接用力拍掉她的手,眼里瞬间冲上了不明脾气:
“你凭什么说走就走!老子话没说完谁让你走了,你听懂我说的没?我让你以后都滚,你不要在这给我好为人师,你以为你是哪根葱,你告诉那个男人,谁都别再想把我当提线木偶一样拎来拎去,老子不伺候!”
尔尔盯着他不语。
这臭脾气谁给他惯的,这情绪也来的猝不及防,她确实有点懵。
江豇下眼睑的那一圈红此刻被加深,像是随时要溢出悲伤来。
“她说走就走,他把我甩在这,也是说走就走,反正我什么都要听你们的安排呗,呵,老天也真残酷,先把你的生活哄得团团转,突然釜底抽薪就给你扯到地狱里边,叫谁都不会应……”
五秒前的庭院是静默无言的,五秒后的庭院响起了一道薄凉的声音:
“你在无病呻吟什么?”
“……”
他似是没料她的回答,加上刚刚的情绪波动,一时还没缓过脑子来。
尔尔淡淡眨了下眼,歪头盯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是在跟我,跟老天发泄你过得有多惨是吗?首先我不知道你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据我大概从你话中的信息了解,你是一时无法接受家庭变故、谁谁谁的离去,搞得自己是遭遇了灭顶之灾对吗?”
说到这,尔尔笑了下,酒窝处的一颗痣又很快恢复到原处。
“一没饿死二没冻死三有人伺候……”她挥手拍了下他的肩头,“拜托,弟弟,你是哪里来的自吹自捧自怜自哀?”
少年吃痛地捂着肩:“你……”
尔尔睨睥着他:“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正苦难的人在哪吗?人在温室待久了,一出来总喜欢给自己加点戏,然而现实不是你撒个泼卖点苦就给你送个金手指。如果不想过这样的生活,那就酷一点直接走人,去追求你的梦想生活吧!”
江豇:“……”
“既然没能力给家里分忧,就少矫情、少加戏、少苦唧唧地在这屁事不干、屁话不少说。”
尔尔瞥了眼他,似乎觉得自己话有些越说越过,等别真把这小孩给说哭,回头给他爸告上一状,那这家教钱她是别想赚了。
她收敛了些神色,咳了两下,以示转换一下语境,可嘴一张,却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没有调头说话的习惯。
正当她食指在裤腿上一动一动苦思冥想时,突然,灵光一闪——
她盯着他,在裤袋里挠了两下:“张嘴。”
江豇此刻还没晃过思绪来,真就木木地听话张开嘴巴了。
——下一秒,口里被塞满了化学物质带来的甜腻感。
尔尔瞧他突然被鼓得老大的腮帮子,配上迷茫的狗狗眼,竟有些好笑。
她抑制住唇角,拍拍他的橙棕色小卷发:“蛮萌的。弟弟快回去吃饭吧,姐姐真的要走了,下回见。”
这个棒棒糖体积不大不小,正好塞满他整个嘴巴,一时弄得他都无法清晰发声:
“唔……唔……”
尔尔掏出手机,边走边打字:七哥,我这边要晚到个十分钟。
慢慢的,江豇才意识自己有多蠢。
他又不是没手!
正要把嘴里的糖拿出来时,便听见一声叫喊。
“喂,江豇是吧?”
他不解地抬起头——
肩膀再次受伤,随后一颗石子“咕咚”落地。
嘴里的糖渣“滋滋”作响……
她可真会挑地方!
他极其不悦地看向前方——那个“作俑者”的背影。
只见她右手在肩上方轻轻挥动,比晚风还要凉上几度的声音缓缓传漾过来:
“尔尔老师第一课,礼尚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