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独芳》嘻小悠

3、仙女

　　兴业廿八年，瞿州城郊玉泉山庄内——

　　“表哥！这边——来来——”

　　“嫣儿?在哪呀？”

　　“这边啦——这边！！”

　　只见庭院一角的松景盆栽后站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约莫六、七岁的样子，身着粉色衣

　　裙，边拍手边向着庭院中间的小男孩叫唤。庭院中间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阖着双目，双手

　　向前伸出摸索着，缓缓移动脚步。

　　“小少爷，您慢点啊！”老总管江泰在一旁紧张的看着。

　　“抓到了！”小男孩兴奋的抱住温热的身躯叫道。

　　咦——嫣儿什么时候长那么大了？

　　“笨蛋表哥!我在这呢——哈哈！”沈紫嫣看着君颢抓错了人不禁嘲笑道。

　　“颢儿”被君颢“抓”住的正是他的娘亲沈陌菡，她摸了摸君颢的头说道“你又在顽皮了”

　　“娘，我没有……”

　　“姨娘，是我叫表哥陪我玩的，不要怪表哥啦!”沈紫嫣见沈陌菡有责备君颢的意思，立马从盆

　　栽后冲了出来，跑至沈陌菡跟前撒娇。

　　“嫣儿，颢儿的眼睛不方便……”

　　“姨娘!”沈紫嫣抱住沈陌菡不让她继续讲下去，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她能够感觉到每次一提到

　　眼睛的事情，君颢便不说话了，应该是不开心吧？

　　沈陌菡蹲下身子轻轻搂住两个孩子，看到儿子仍然阖着的双眼，心中一阵酸楚，禁不住要落下泪

　　来。

　　沈陌菡的祖父原是前朝宰相沈渝，由于被罗卫陷害而遭到满门抄斩，当时的崇安帝明知罗卫的狼

　　子野心，但奈何不了他，最终只保下了沈渝未满两月的孙女沈陌菡。而当时罗卫有心拉拢初入朝

　　局的君行云，将年纪轻轻的他推上了右大臣之位，岂料君行云并不像当初所表现的那样愚钝可

　　欺，反倒是成了自己最大的阻碍，这一点是罗卫未能料到且后悔莫及的。

　　崇安帝一直心觉愧对沈家一门，因此对于沈家遗孤沈陌菡也是万般关照千般疼爱。半年后，君行

　　云的妻子若雨诞下麟儿，崇安帝深知皇宫并不是一个好地方，因此顺势便将年仅半岁的沈陌菡赐

　　婚给了才呱呱坠地的君靖宇。崇安帝曾召见君行云，嘱咐他定要好好照料沈陌菡，君行云对于前

　　宰相沈渝之事也有所耳闻，在得知真相之后也不免感到愤慨，更是一口答应下来必将好好对待忠

　　臣遗孤。

　　赐婚之后，君行云随即将沈陌菡接到自己府中，若雨见这女娃身世可怜便也甚是怜爱，长大之后

　　更是性格温顺、孝顺周到，甚得两人欢心，只是身子骨弱了些。由于自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

　　君靖宇和沈陌菡相处融洽，虽是皇帝赐婚但也算彼此有意，待到沈陌菡及笄之时，君家便大张旗

　　鼓的迎娶了沈陌菡进门。

　　沈陌菡对于君家一直是心存感激的，对于自己的身世，君家并没有隐瞒，她觉得自己是不幸的但

　　又是幸运的，虽是孤儿，但公婆对自己照顾有加，丈夫对自己亦是呵护备至，可说是无忧无虑的

　　生活着。

　　由于自幼身体虚弱，大夫曾经说过自己可能无法生育，为此沈陌菡沮丧不已，君家人却并未因此

　　而再为君靖宇纳妾，丈夫也不曾有过二心，这令沈陌菡更是愧疚不已。好在天可怜见，沈陌菡终

　　是有了身孕，君家上下激动不已。

　　十月怀胎的辛苦对于沈陌菡而言是常人的几倍，而听到孩子啼哭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沈陌菡只觉

　　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想看看孩子可眼皮沉重的不听使唤就此昏昏睡去。待醒转过来，身边坐

　　着的是自己的丈夫君靖宇，正关切的看着自己。沈陌菡提出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可君靖宇欲言又

　　止的样子让她慌了心神，莫非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在她的一再逼问下，君靖宇只得道出孩子天生

　　闭目，上下眼皮未分开，因此无法视物。这对于沈陌菡而言无疑是一道晴空霹雳，震惊之余她急

　　切的想知道孩子是否能够医治，而丈夫却只是摇头不作声，沈陌菡当即泣不成声，哭倒在丈夫怀

　　中。

　　过了几日，公公君行云遣散了家中童仆，仅有几人不愿离去的，如总管江泰，君行云便携他们同

　　行，举家搬迁至了距离皇城百里的瞿州城外的这处山庄。山庄位于瞿州城郊五里处，名为玉泉，

　　原是因为庄中有一汪碧潭才得此名。君行云见此处环境清幽，经过打探得知此庄为一富商之子所

　　有，其人成日里花天酒地不务正业还欠了一屁股赌债，老子被气的一命呜呼，他便将山庄拿来抵

　　债。君行云虽不耻于其人品性，但对于玉泉山庄还是颇为喜欢的，因此便出资购下此庄。

　　对于父亲的突然辞官，君靖宇对沈陌菡解释说是厌倦官场的尔虞我诈，沈陌菡由于自己的身世亦

　　对官场殊无好感，因此也未作他想。考虑到君颢目不能视，君行云命人在碧潭周围建造了护栏，

　　庄内所有桌椅、橱柜等边角均以棉布裹之，且庄内不设门槛及台阶。

　　就这样，一家人入住了玉泉山庄。而沈紫嫣则是君家人在前往瞿州途中拾来的弃婴，当日途径一

　　处已经废弃的小村庄，众人听见有婴儿的啼哭声，前去一看发现是一个被遗弃的女婴。沈陌菡原

　　就希望有个女儿，但身子骨弱，无法再生第二胎，此时见到这女婴便萌生了收养之意。婆婆若雨

　　见了则提议不如将来将这女娃给君颢作媳妇儿，沈陌菡心想儿子的眼疾怕是很多姑娘都不愿屈就

　　的了，若是从小一起长大许是会有所不同，便应了下来，但对于女婴的身世只道是沈陌菡的外甥

　　女，父母出了意外而成了孤儿，沈陌菡将其接过来照料，如此解释是为防孩子长大后追问身世而

　　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众人察看了孩子的襁褓中并无任何表明身份的物品，便让孩子随沈姓，取名

　　紫嫣。自此，君家多了一个表小姐，知情的老仆人自是不会多话，而迁至玉泉山庄后新招揽的仆

　　人更是无从知晓了。

　　“姨娘！姨娘！我饿了！”

　　“哦，嫣儿饿啦？姨娘刚做了小点心”紫嫣的唤声打断了沈陌菡的思绪“颢儿饿么？一起去

　　吧。”

　　“哇！姨娘真好！”

　　沈陌菡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缓缓向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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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厅堂内，君行云与君靖宇正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当年购买玉泉山庄的同时，君行云也将前主人用

　　来抵债的田地一并买了下来，虽说君行云的积蓄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但若考虑长

　　远，君家还需要有固定的收入才能得以维系。除了对所拥有的田地进行收租以外，君行云还在瞿

　　州城内置办了一家酒楼，让儿子君靖宇去打理，而君靖宇在这方面的表现也让老爷子颇感欣慰。

　　“爹，今年的租金已经全部收回来了，酒楼的盈利也比去年上涨许多，孩儿想在城东再

　　开一家分店，不知爹意下如何？”

　　“多招点人手帮忙吧，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有时间还是陪陪菡儿和颢儿吧，颢儿的事情一直是菡儿的心头病啊。”

　　一提到君颢，父子俩不禁都沉默了。

　　“靖儿啊，再过几天颢儿就要满八岁了吧？是否该请个夫子来教导颢儿？”

　　“爹，可是颢儿的眼睛……他看不见，如何识字念书呢？”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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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陌菡房内，紫嫣和君颢正享用着沈陌菡做的杏花糕。

　　“姨娘——”沈紫嫣边吃还不忘边唠叨。

　　“嫣儿乖，吃完再说”沈陌菡笑着说道。

　　对于沈紫嫣，沈陌菡是真心喜爱的，一来这孩子乖巧伶俐，二来自己的儿子看不见，长那么大了

　　还未踏出山庄一步，而这个年龄的孩子最是顽皮且好奇心旺盛，但是沈紫嫣不但没有嫌弃君颢，

　　反而整天表哥长表哥短的缠着君颢。儿子由于眼睛的关系性格有些孤僻，可在紫嫣的努力下，颢

　　儿也渐渐开朗起来，只是相对于同龄孩子还是显得有些安静。

　　“姨娘，嫣儿吃完了！”沈紫嫣将杏花糕吞下肚便迫不及待开口了。

　　“呵呵，有什么话慢慢说，瞧你吃的嘴边都是。”沈陌菡耐心的将紫嫣嘴边的残渣擦去。

　　“听说天山上有仙女哦!”

　　“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君颢泼了一盆冷水。

　　“表哥！是真的啦!是小桃说的！前几天小桃上街的时候，听见城里的人都在说天山上有白衣仙女呢！长得可好看了！”

　　“嫣儿，这可能只是坊间传闻，姨娘也不清楚呢”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对仙女有着莫名的憧憬，沈

　　陌菡对此不置可否。天山距离玉泉山庄不到两里路，虽不知天山上是否有仙女，但天气晴朗的时

　　候，透过缭绕的白云依稀可以看见宫殿的影子，若真有人居于天山之巅，那该是怎样谪仙般的人

　　物啊。

　　“少夫人，老爷请您到厅堂有事商议。”

　　“好，我这就过去。”回头嘱咐两个孩子不要调皮，沈陌菡便离开了。

　　“小桃姐姐，过来过来!”来传话的婢女正是小桃，沈紫嫣急忙喊住她。

　　“表小姐？有事吗？”

　　“小桃姐姐，你过来坐，把天山仙女的故事说给表哥听，他不信！”沈紫嫣还对于仙女一事耿耿

　　于怀。

　　“这个啊，小少爷，这可是真的！”一说到仙女，小桃也兴奋起来，坐到了沈紫嫣旁边，喋喋不

　　休的开始说起，君颢只是默默地听着。

　　“两个月前，城东的老王像往常一样去天山脚下砍柴，砍着砍着—— 一只白兔蹿了出来，把老

　　王吓了一跳！他想到家中的小女儿喜爱兔子，便想将这只白兔捉回去。想是白兔知道有人要对它

　　不利，撒腿就往山上跑，老王便也追了上去。追了好一会儿，老王才发现离山脚有一段距离了，

　　而兔子也不见踪影了。正当老王想返回山脚时，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老王低头一看发现是

　　一条有着红黑色花纹的蛇咬了自己一口，不一会儿便有了头晕目眩的感觉，老王心想不好，这定

　　是条毒蛇！就在老王快失去意识的时候，一袭白衣飘入老王的视线中，头戴面纱，隐约可见是个

　　女子……然后，他昏过去了！”

　　“小桃姐姐！怎么关键时候晕了过去啦？”

　　“表小姐，你听我说完嘛！话说老王醒了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了家中，原来家人见他迟迟未归便

　　去寻他了，找到他的时候他还躺着不省人事呢！老王忽然想起自己是被毒蛇咬了，忙往脚踝处看

　　去，印象中的位置的确有一个浅浅的咬痕……”

　　“一定是仙女姐姐救了他！”

　　“恩，老王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还特地去天山脚下叩谢呢！这件事情传开以后，不少人纷纷前

　　往天山，希望能得到仙女的帮助，尤其是家中有病人的，更是跑得勤快。”

　　“那仙女姐姐有出来么？”

　　“有人说见到，有人说没有……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哼——”君颢对此颇不以为然，虽然他看不见，但是母亲每晚睡前都会念书给他听，他知道的

　　可比一般孩童多得多，“天山存在年代已久，若是有仙女，岂会现在才出现？再者，这么久以

　　来，就没有人登上天山之巅一探究竟么？”

　　听了君颢的一番话，小桃只觉得小少爷一点都不可爱，平常孩童听了这故事可应该，应该……

　　对，就像表小姐的反映一样。小少爷过于少年老成了点儿，只有每天和表小姐玩捉迷藏的时候才

　　露出些童真。

　　“这个可就玄乎了——原本的可天山不似如今这般祥和，天气恶劣鸟兽绝迹！自然不会有人去登

　　山了。然而八年前，就是小少爷你们刚来的时候，天山一夜之间变化成犹如仙境一般，鸟语花香

　　风和日丽，山顶还偶尔会显现出宫殿的影子，不少有心人事想去一探究竟，可是无论是谁，最多

　　也只上得半山腰，像是遇到鬼打墙一样，兜兜转转无法再往上登了……”

　　“现在也这样么？”沈紫嫣问道。

　　“对啊，自从知道天山有仙女以后，去探访的人就更多啦，但还是老样子，没听说有谁到山顶

　　的。”

　　“哇——好神秘啊，嫣儿也想看仙女！表哥你想看吗？”话一出口，沈紫嫣才想到君颢是看不见

　　的，立马用手捂住了嘴巴。

　　“嫣儿，那些都信不得。”君颢再次泼了一盆冷水。

　　“哼！坏表哥！一定有仙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