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的我们俩》应知早

37、父女相见

　　墙壁上的装饰画要能突出一个店的特色，李念好帮着参考了很久终于选定了一家设计工作室，这家与自己的公司曾有过合作，很放心。

　　被派来的设计团队里有几个话多的每天看到的店主人只有宋思君和李念好，便背后议论了起来。

　　“诶诶，这么多天了，我可只看到她们俩了，她们家爷们儿呢?”

　　“那就是朋友合伙开店呗，又用不上老爷们儿。”

　　“我怀疑是同。”

　　“那你可离她俩远点儿，万一看上你了，公司可不让咱们与雇主谈恋爱哈哈哈哈。”

　　闲言碎语自然能传到俩人的耳朵里，李念好虽然不在乎，但不是轻易能吃亏的主。

　　在这帮人又开始小声谈论的时候，李念好也不再客气地说:“我不知道你们工作室的工作作风是什么样的，但是嚼雇主舌根子这一点说实话我觉得挺独特的，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老板经常给你们灌输的理念，回头我也问问，取取经验！”

　　谁也不想因为投诉丢了工作，让当事人抓个正着是个挺没面子的事儿。闲言碎语逐渐是少了，但总有人嘴欠偶尔还会嘟囔一两句，刚巧被新来的负责做浮雕的工作人员听见了。

　　那是个上半张脸戴着眼镜，看着斯文，下半张脸胡子拉碴，看着邋遢的中年男人。他背着自己的工具包，穿着一身沾满漆料的工作服。沉默寡言，基本不和人说话。他与妻子离婚多年，常年在外工作，一年到头也不回家。

　　他这两日来商慕做浮雕是经由朋友介绍，他来这个店里没两天，听到了一两句风言风语，但始终没见到雇主。

　　他并不在意人家的感情问题，是不是同与能不能把日子过好没什么关系。就像他这辈子，按照父母的意愿去找工作，恋爱，结婚，生子，看似人生顺利，可最后还是离了。他意志消沉，本就不是什么坚强的人。这些年过来，他连孩子都不想管。

　　他站在高脚架上正调着颜色，听见有一年轻姑娘的声音逐渐接近，最后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声音很耳熟，带着他家乡的口音。回头一看这姑娘，很像是宋思君。

　　正巧宋思君觉得有人看着自己，抬头看向高脚架上的人，也觉得眼熟，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李叔?”

　　“哎！是思君么？这是你开的店么？”确定了是宋思君，他马上从高脚架上爬了下来。李明旭虽说不怎么管李念好了，但在别的城市遇到熟人，并且还是女儿的同学，他还是高兴的。

　　“是我开的，李叔，没想到在商慕能遇见您。”宋思君是紧张的，因为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李明旭也算是自己老丈人了，但她不确定是否适合说。

　　“真是出息了，自己开始当老板了。也不知道我家那丫头现在混出什么名堂没？”李明旭见到宋思君才想起自己的女儿，平时连个电话都不曾打过，甚至不接听。

　　眼前这个男人属实不算什么负责的父亲，这话明显能听出来，他还不知道李念好也在商慕。

　　“李叔，念好也在商慕，晚上她下班会过来，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啊，这样啊，那好，那好。”他挠挠后脑勺，尴尬地笑笑。一听到晚上会和自己多年不见的女儿一起吃饭，他显而易见地紧张。他没想到会和李念好碰面，早已没什么话题的亲人之间见面，要比陌生人见面还要尴尬。

　　宋思君让李明旭先歇着，自己则去给李念好打电话提前招呼一声:“喂～念好，我遇见我老丈人了。”

　　“谁?我爸！”李念好着实惊叹了一下，近乎失踪的爸居然突然在同一城市出现。

　　“我也很惊讶，一开始没敢确认，他在我们店里做浮雕来着。我跟李叔说了，晚上我们仨一起吃顿饭，提前告诉你一声，有个心里准备。”

　　“他......问了关于我的事儿么？”

　　“没问什么，估计晚饭的时候会问许多吧。”

　　宋思君早早就带着李明旭选了一家特色菜馆，在这儿等着李念好下班后直接吃饭。

　　本来四十分钟的路程被李念好走出了一个小时，她实在想不出见面第一眼，该问什么，词句已经在心里编排了好几遍，仍是觉得别扭。

　　比平时晚回来，宋思君放心不下，去洗手间打了电话问她:“念好？你到哪了？”

　　那边传来一声叹息:“我在菜馆对面。”

　　“怎么不进来呢？”

　　“我......和他见了面说什么呀。快四年没见了......”

　　“好歹是自己爸，一见面就知道说什么了，快进来吧，外面都要黑天了。”宋思君哭笑不得，但这事儿还挺让人心酸，明明是亲人，反倒这么陌生。

　　父女一见面，李念好硬生生地叫了一声爸，李明旭硬生生地应了一声，俩人就无话了。
　　“说词儿啊你们二位！”气氛能让人脚趾抓地抓出三室一厅。最后宋思君忍不住了，为了打破尴尬局面，敬了李明旭一杯酒，问了问他近些年都做了什么。

　　“李叔，这俩年你都去哪了？生意做的还好么？”

　　李明旭一杯酒下肚，咂摸咂摸嘴道:“算哪门子生意，哪有活儿就去哪，你们店里这活儿还是朋友介绍的，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也没空回家。”

　　他说完抬头看看李念好，心虚地问:“家里还好么？有没有漏水，哪里坏了的？”

　　“嗯，没啥事儿。”李念好毫无情绪的回道。宋思君尴尬的头皮发麻，这父女俩非要这么正式的谈话么。

　　李明旭向兜里掏了半天，总算掏出一根烟点了起来，香烟过肺，吐出一长串的烟雾后又自顾自说道:“你这孩子，自从你妈走后就不怎么和我说话了。”烟灰掉在衣服上，扑了扑了身上又补充一句:“我也是，没心情了，强撑着过日子而已。”

　　“你妈联系过你么？”

　　“联系过，一两次。”李念好连喝了好几口饮料，显然是一谈到自己妈妈的事情就开始情绪不稳，在强压着。

　　“心也是够狠的了，她又结婚了，你知道么？”李明旭摩挲着杯子，眼神瞟着李念好的脸色。

　　“知道，谁的日子不得往前过呢，没什么狠不狠的。”即使没联系过几回，但还是不想让父亲说母亲的不是，她还是惦记着。

　　“你怨过你妈妈和我么？”这话李明旭以前从来没问过，好似关心，又好似在为自己找心里安慰。总之在李念好的观念里，这也算是看重她的意见了。她攥紧了衣服，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其实怨过的，她怨为什么那时谁都不爱她，她又没做错什么。可最后都被时间冲淡了，因为时间真的太长。

　　松开紧攥的手，淡然道:“不怨了。”组织了所有语言，最后只说出这三个字。

　　李明旭的一根烟正好抽完，他点点头，女儿的话他都明白，熄灭了烟头说道:“你现在过得好么？”

　　这回该宋思君紧张了，她竖起耳朵心脏砰砰直跳地等着李念好的回复，不敢抬头。李念好望着宋思君，拉着她的手幸福浅笑着:“好，现在就是我最满意的日子。”

　　李明旭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又倒了一杯酒。

　　烈酒下肚，才敢拉开话匣子:“思君，我在你的店里听到了些疯言疯语，我不知道我这么问会不会让你难受，你千万别在意。”

　　“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是同，他们说的没什么错。”宋思君的心里还是难受的，没人愿意别人议论自己和恋人，尤其是还让李明旭听见了。

　　“那你喜欢的女生是......”李明旭隐隐约约地有感觉，他女儿的名字已经在脑海中闪现多次了，他也惊讶为何会这么猜，可就是有个声音清晰的告诉他，面前的俩个孩子已经在一起了。

　　宋思君刚犹豫着要不要说，就被李念好按住了手。

　　“爸，我们俩已经在一起了，我从小就喜欢她。”上次是自己逃避了，这次，绝不后退。宋思君看看李念好，又去看李明旭的反应，正好与李明旭对视，只见对方目光柔和了许多。

　　“孩子，你不用紧张。”这话是李明旭对宋思君说的，“我给念好从小的关爱并不多，如果我再拦着你去对她的爱，那我也太不是人了。你对我女儿的好我都知道，是我该说句谢谢的。”说完，李明旭端起酒杯，向宋思君敬了一杯。

　　宋思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回敬:“我应......应应该的，李叔，念好对我，对我也很好，谢谢李叔。”

　　李念好也和宋思君一起站了起来，她着实没想到李明旭能说出这段话，震惊地叫了声:“爸?”

　　“我这辈子的婚姻是失败的，没什么理由劝你再去走我的老路，我已经对不起你一次了孩子，不能再对不起第二次。”李明旭吸吸鼻子，没忍住，哭出了声。泪水顺着他被岁月侵蚀出的沟壑滑了下来，李念好才发觉自己父亲的后背早就没那么挺直。

　　“我没那么迂腐，这些年也遇到过几对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人家的日子过得也挺好。人各有命，自然各有各的日子，没什么对与错。思君，以后就只能再辛苦辛苦你帮我多照顾照顾念好了，我不是个好父亲，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念好。”

　　“不不不，李叔，没有的事儿，您相信我我就已经很有福气了。”

　　“爸，谢谢你。”李念好敬重地给李明旭倒了杯酒，鞠躬道了声谢，过往的怨与不怨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眼前雾蒙蒙地，是泪水浸湿了眼，自己和思君的这条路，没什么会比家人的支持更让人有力量的。

　　李念好其实明白，父亲这么多年的日子并不好受，他其实一直在回避着自己失败的婚姻，不敢面对自己的女儿，不敢接电话。可逃离自己家的他过得像逃亡一样，痛苦且煎熬。这会儿把歉意说出来，就像得到了解脱。

　　“好孩子，咱都坐，多吃菜，喝酒喝酒！”李明旭终于放下些担子，招呼俩个孩子坐下吃饭，这是他这些年吃得最惬意的一顿饭。

　　店里的浮雕让李明旭精心设计得气势磅礴且极具特色，没有要宋思君一分钱。他想尽可能地弥补对女儿缺失的爱。

　　李明旭甚至主动当起了监工，生怕施工的偷工减料，每个程序他都要参与一下。等到店里的装修大功告成，他就放心地走了。临走时硬是给李念好塞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四十万，你拿好，和思君好好过日子，你俩要是办婚礼，就告诉我一声，欠你的，只能一点点补了。”

　　“我不要，爸，你不欠我什么。”李念好推拒着，四十万不是个小数，也不知道父亲攒了多久。

　　李明旭摆摆手，回身就走:“就当我的一点儿心意了，别的我也帮不上忙了！”

　　“爸——！别再不接我电话了！记得常回家！”李念好看着他的背影，最后大声叮嘱着他。手里的银行卡太沉重，手不住地抖。

　　李明旭再往前，便消失在商慕永远人都多的人群里，秋日的阳光正好，照得他傻乎乎地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