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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在哪 ...

  •   周铭洋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两天了。

      不吃不喝的整整两天。

      两天里,周铭洋都在想为什么,很多的为什么。

      为什么要跟出去?

      为什么过马路要戴耳机?

      “我怎么能这么不知好歹。”

      怎么想都想不出结果,周铭洋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和什么行为来弥补自己的过激,他也找不到同样的理由来原谅他爹。

      确实,老周是他亲爹,他不能阻止这个给了他生命的男人做任何事情,他也不能带着情绪去阻止。

      我算个什么呢?他想。

      整个房子里都非常安静,外面时不时的传来野猫的叫唤声,很凄厉的嘶吼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令人寒栗。

      周铭洋愣愣的听着房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这个脚步声停了下来。

      “叩叩”

      有人在敲门。

      周铭洋慢慢的走到了房门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谁啊?”

      他用那已经被咬得尖锐不平整的手指甲抠了抠脸,感觉有点疼。

      他低头看着自己活动的脚趾,冲着门外说:“谁啊?我爸爸不在家,您等会再来吧。”

      门外没了声音。

      周铭洋看着自己的脚趾慢慢踱到了床边,蹲了下来。房门却突然被什么撞到传来一阵闷响,接着砰的一下被撞开了。

      老周撞开门冲了进来。

      他看见蹲在地上被吓到的周铭洋,猛地过去将他抱住,像是安慰自己似的顺抚着周铭洋的背。

      周铭洋一下子很无措,他挣不开这个男人的怀抱,他只能用手指甲抠了抠老周衣服肩膀上的缝线。

      “叔叔,您抱着我做什么呀,我……我爸爸等一会就回来了,您别着急。”

      老周松开了手,看着眼前的周铭洋,说:“对不起。”

      老周回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男人,心底的酸楚好像快绷不住了。

      “暂时性失忆通常人在遭受重度社会心理压力的时候,经由个人意识、认同或行为协调突然暂时性地改变,容易造成身心崩溃,如果是意识发生改变,就记不起来重要的个人事件,便发生了心因性失忆症。”

      医生拿手电筒照了照周铭洋的眼睛观察后对老周说。

      虽然老周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了,但还是不自主的愣在了原地。

      医生看了看周铭洋面部情况,摘下了口罩,看着老周和男人说:“像您孩子这种情况的呢就比较复杂,我建议您带孩子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因为毕竟心因性失忆症在像他这么小的孩子身上患发的几率是不大的,要是像这样子再继续受刺激下去的话,您的孩子可能会面临各种其他的关于脑部的各种问题。”

      老周和男人道谢了医生,目送着他走了。

      医生说了,周铭洋要24小时或48小时之后才能恢复,得看个人的心理接受刺激事件的情况。

      男人倒了一杯水给老周,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周接过,他喝了一口。

      不烫。

      随即老周一挥手把杯里的水全都泼在了周铭洋脸上。

      老周想让周铭洋快点醒,不管用什么方式。因为医生说过如果他挺不过来就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醒来。

      老周太了解他儿子了。

      在街上当着路人被自己父亲狠狠地骂了一顿,并且无力反驳的样子被爱看笑话的街坊传来传去。

      周铭洋以为老周要抛弃他,所以不管这几天怎么想,周明洋都是没办法接受的。

      没办法接受,周铭洋就有可能醒不过来!

      水一下子被打在脸上还是有点冲击力的。

      即使周铭洋在水要泼过来的那一刹那闭上了眼睛,但还是来不及,眼睛里还是渗进了一点水,周铭洋疼的睁不开眼,

      “叔叔,帮我拿一下纸好吗?水进到我眼睛里了……”

      还没醒。

      老周把空的杯子给了男人,叫他再去倒一杯过来。

      “行了。你以为他这样就会醒吗?有这样的方式还要医生做什么?”男人接过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在男人眼里,老周像是一位失去理智的父亲,或者说,已经失去理智了。

      男人慢慢蹲下来,跟周铭洋保持在同一个高度,他和蔼地笑着看着周铭洋。

      他想过很多让周铭洋快速醒来的办法,但比什么,都比不过回忆在心里的重量。

      “小洋,看这里,看着我。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我带你去过动物园,记得吗?”

      周铭洋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这个叔叔长得真好看,好像压在记忆中的好看,捉也捉不住。

      “记得你小时候我带你去游泳馆吗?游泳馆。我差点就把你忘在游泳池里,忘在了游泳池里,记得吗?”

      男人满脸温和,慢慢的,一字一句地向周铭洋反复重复着。

      水?不行,害怕。

      周铭洋的眼神显得恐惧,他哆哆嗦嗦地啃着自己的手指甲。

      男人见这个没用,连忙拍拍周铭洋的肩膀以示安抚。

      “你出生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我,不是医生,是我,所以你才长得这么帅。记得吗?”

      “这他怎么会记得,笨不笨?”老周站在一旁都快听不下去了,但像这么肉麻的话他是绝对开不了口的。

      “哦这个你可能记不起来。但是,还记得我走了的那一天吗?我走了,在机场,记得吗?你叫了我一声爸爸,结果这个男人就生气了,记得吗?”男人指了指旁边的老周,看着周铭洋。

      “我现在回来了,看到了吗?我是洪叔,洪叔回来了。”男人握住了周铭洋的手。

      “嗯……”周铭洋眼神又黯淡了下去,他嘴里嘟囔着,“洪叔,救救我……”

      周铭洋仿佛回到了在泳池里的恐惧,四周卷席而来的滚烫的水好像要紧紧的裹住身体,就连心脏也要被压破了。

      他疯狂地挣扎着,好像看到了远处的洪叔,周铭洋拼命挥动手臂,想让自己的头出水面。

      可是游泳馆里人声嘈杂,不管周铭洋怎么扑腾,怎么费劲心思想呼救,都无济于事。

      ……

      ……

      老周和男人都期待着周铭洋醒过来,但是周铭洋一边囔囔着,一边慢慢倒在了面前男人的怀里。

      均匀的鼾声微微的响在男人怀里。

      男人抱起了周铭洋,小心地放到了床上。

      帮他掖好被子,跟老周一起坐在床边。

      “都已经这么大了啊。”老周忍不住发出感叹。

      是啊,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本来还在襁褓里的婴儿就这么长成大孩子了。

      岁月催人老。

      微笑的力量是巨大的,孩子们天真的微笑使我们想起了天使;父母的微笑让我们感到温情;祖父的微笑让我们感到慈爱。拿最常见的事情来说,小狗见到主人时,那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就让人觉得小狗是最忠实的小伙伴了。

      周铭洋在脑子里再一次过了一遍洪叔那温暖的笑后,睁开了眼。

      两个人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喧哗,周铭洋感到自己右边的视线范围被挡住了,他用余光瞥了一下。

      是老周。

      此刻的周铭洋在被窗帘遮挡住的没有光的房间里没有时间观念,他不知道从那次车站跑回来后过了几天,而又是处于什么原因或是心理,老周会在房间里守着他。

      周铭洋小心翼翼地起了床,但还是惊醒了老周。

      “醒啦?饿不饿?想吃什么?”老周身上还是之前去车站穿的衣服,衬衫已经泛出了淡黄色,胸前的口袋还有点泛蓝。

      老周的黑眼圈明显的加重了。

      周铭洋转身走到了衣柜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后打开了衣柜,他几乎要把头埋进了衣堆里。

      周铭洋故意大幅度的找衣服,发出很大的声响,这样才能遮盖住自己的抽噎声。

      “小洋啊,我……”

      周铭洋察觉老周站起来了,还准备往他这里走过来。

      “我是不是又犯病了?”为了防止老周靠近他,周铭洋停下了翻衣服的动作。

      一时间,老周站定没回答,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就连呼吸声都变得缓慢沉重。

      “小洋,你…你也知道,爸爸着急起来就不太会讲话,你……不要介意,对不起。”老周不忍看着周铭洋全身颤抖的样子,只好撇过头看别的地方。

      “对不起?对不起?你、你现在跟我说对不起?”

      周铭洋从扎堆的衣服中挣扎出来,他想赶紧把话说完好撕心裂肺的哭一场。

      “你做错什么了吗?做错事的是我!是我!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啊?是看我犯病了可、可怜吗?你是故意的吗?你觉得这样,能加强我的承受能力是吗?我难道成了你的累赘了吗?”

      “为什么到现在说对不起的是你和我啊?啊?为什么?那个女人,凭什么来干扰我的生活,凭什么要替我选择一切?为什么啊啊!”

      硬憋着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不发出哽咽的声音,反而说得断断续续,甚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有些许的缺氧,周铭洋大幅度的呼吸着房间里仅有的氧气。

      周铭洋透过朦胧的水光无助地看着他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这么大,他没有办法控制,所以他只能强迫自己,强迫自己只有这么做,他的父亲才能更好的对他,甚至是原谅他的一切行为。

      “我也对我自己特别失望。”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差点就要死了,我连一句心疼关心的话都听不到。马路上人那么多,那么多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拿来发泄的吗?是这样吗?”

      周铭洋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打开了,洪叔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开饭啦开饭啦,不知道你们爱不爱吃,快来尝尝。”

      洪叔先把饭菜放到了床头柜上,接着从衣柜后面抽出一张折叠桌打开,再把饭菜端到了桌子上,动作一气呵成。

      “怎么哭了?”洪叔走到周铭洋面前,用手抹去了周铭洋满脸的泪水,然后一把将他抱住了。

      “哭了没事,别哭得一塌糊涂,好吗?”洪叔顺了顺周铭洋的背。

      周铭洋在昨天晚上梦到洪叔后就有种预感,他总觉得那个和蔼的笑离他很近,近到好像一伸手就能触摸到洪叔的脸。

      他之前之所以没有想起来洪叔,是因为以前的洪叔和面前的这个男人差别太大了。

      那时候的洪叔,就是个带着眼镜又瘦弱的小伙子,看起来像个书呆子,而面前的这个男人,仔细看还能看出当初的神韵,但走出去活脱脱的一位职场精英形象。

      至于老周对此没有感到讶异,肯定是有经常联系。

      “嗯?怎么不说话?”洪叔轻拍了下周铭洋的脸,把他拉到桌子旁坐下。老周自觉地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到了周铭洋对面。

      “洪叔。”周铭洋沙哑地开口,目光呆滞地看着饭菜冒上来的热气。

      “嗯?怎么了?没胃口吗?要不我再去……”

      “对不起,洪叔,对不起。”周铭洋抬起头,眼睛里恢复了清明。

      碍于面子,老周瞟了一眼周铭洋,问洪叔:“这些菜没放辣吧?我不能吃辣。”

      这一声“对不起”,让老周误以为周铭洋刚才的那一番话只是发泄,转身的功夫就不在意了。

      “放心,我都知道的,都放了。蒸米饭不辣。”洪叔冲老周笑了笑,看向周铭洋,“小洋多吃点,都是你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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