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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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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这部戏很短,短到里面的时间线也不过四年,短到不过是黎明前的一场黑暗,但又长的很,长到……无数有志之士甘愿赴汤蹈火,向死而生,长到那黎明是用鲜血铺就,血红一片。
导演可能就是喜欢搞事情,好比陈大力,是个只喜欢撮合人的导演,拍他戏的演员少有不因戏生情的,又好比《不朽》的导演王紫,他有个很变态的执念,就是他的作品里面,暂停的每一帧都得漂亮。
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演员必须全身心的入戏。
李栗生吧,是个实打实的体验派,只要是他演戏,他就得把他本人完完全全的扔一边,再加上这部戏拍之前的一个月集训,他能认识李卫国,理解李卫国,最后把李卫国呈现给大家。
当摄像机开始运作,当对手演员开始说台词,当……从前的故事重演。
一切都会不一样。
戏里,丁小姐作为共方卧底被逮捕,反动派希望能从丁小姐的嘴里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们低估了一个人信仰的伟大与坚定,那是受尽极刑也要死死守住的底线。
钉进指尖的钉子,重复敲断又接上的腿骨,滚烫的烙铁…………
丁小姐最终被反动派秘密处死。
上了消音器的枪响几乎消匿无声,丁小姐牺牲了。
那声音分明和风声融为一体,可是李卫国就是听见了,子弹洞穿了丁小姐的心口,也像是洞穿了李卫国的眉心,他们这辈子都没办法再重逢了,可是任务还没完成。
李卫国就算知道了丁小姐死了又怎么样,该演的,该做的,该说的,他还是得按部就班。
肉|体腐烂,信仰不朽。
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人里,放着战士李卫国。
李栗生看着摄像机里的自己,恍惚住了,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他自己,还是战士李卫国。
没剩几场戏了,他的对手演员陆汀今天刚杀青,当看着她满脸血污抱着花合影留念的时候,他们的眼中都带着泪水。
为什么呢?
这可能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晚上的庆功宴李栗生没去,出戏的人还没轮到他,他自认为这事儿他还不能去。
王紫是看着自己的男主角一步一步走入局中,一天一天消瘦的,今天他这个样子,王紫是既欣慰,又心疼。
所以说,一夜成名的背后是什么?他看见了。
李栗生拖着自己疲惫的身心回家,半路上忽然想要去桥上看风景,于是他路上买了几瓶带汽儿的饮料,打算一个人待到天明。
为啥没买酒?
那当然是因为他开车了,才不是他不胜酒力。
可能是因为一时兴起,天气预报啥的他是一点也没看,于是他就眼见着天上的星星被掩住,月光被密不透风的挡住。
李栗生:“…………”
他想,只要不下雨,他就不回家,天明之前去车里眯一会儿,然后直接回剧组。
但是吧,事总不遂人愿。
没过半小时呢,闪电雷声一块下来了,瓢泼大雨也随之而来。
李栗生:“………………”
呵,呵呵!什么玩意儿!
他还是被迫回家了,这是文艺男青年对现实世界的妥协……就他妈是妥协而已,绝对不是简单的低头。
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当他艰难的把自己家钥匙从一堆鸡零狗碎里扒拉出来,已经是半夜三点了,他有点兴致勃勃地上楼,却发现一个穿了一身黑的人正坐在他家门口。
李栗生:“?”哪里来的流浪汉!怎么上他家门口来过夜了?敲不开门都不知道换一家的吗?
他蹑手蹑脚地过去,试探性地戳戳那个人的帽子。
那个人睡得很浅,几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抬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吓了李栗生一跳,还以为要被讹上了,电光火石之间,他连找谁来打官司都想好了。
结果那人抬头,好么,段朗。
李栗生人懵了一会儿,没想明白这个人大半夜跑这儿来干嘛,大脑短暂宕机之后,刚想开口,就让那个人截胡了。
段朗声线里带着一丝颤抖,“你换密码了?”
李栗生盯着他的头顶,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释然道:“是该换条路走了。”
段朗就这他的手站起来,几乎是逼着李栗生抬眼看他,“那我还在你的计划里面吗”
李栗生不理解道:“段朗?”
段朗迅速接话:“我在呢。”
“当然在我的计划里面,你可是我一生的挚友,你家小晨阳还得叫我声干爹呢,怎么呢?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段朗看着他的眼睛:“你在提醒我什么呢?”
“别装了,你不是都知道吗。”
李栗生让过段朗,甩开了段朗的手就要进门,段朗竟然从后面贴上来抱住了他,把他搂得死死的。
“我现在再把玫瑰送给你,你还收吗?”
这话他说出来难道不觉得可笑吗?李栗生想,什么是非对错,他们谈的着吗?
“兄弟,你这话从何谈起啊?”李栗生回道。
那份不愿再提起的隐秘,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
毕业那天,段朗送给李栗生的毕业礼物是一朵花,是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教程,自己折的,而且还从隔壁借了颜料,把花涂成了绿色。
李栗生接过花的时候,嘴角止不住的抽搐,还在思考这是段朗逗他的,还是玩认真的。
“你真就送这个?”
“啊,对啊,这可是苏格兰绿玫瑰!”
李栗生无语了,这孙子是他妈的认真的。
拍照的时候,李栗生到底是没舍下这朵惨绿惨绿的花,段朗嬉皮笑脸的搂住了他的脖子,留下了一张“极其珍贵”的照片。
——那张照片现在还在李栗生电视柜上放着呢。
段朗忽然吻了李栗生的颈侧,有些温凉的气息有规律的扫过去,痒痒的,李栗生不由的抖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当段朗拖着他的手开指纹锁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
哦,他就是想进我家门才整这一出。
可是段朗想的,又岂止是这一扇门?
进了门以后,他把李栗生压在门上,攥住了那个人的手腕,就要凑上去亲,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李栗生使劲儿挣扎,就是不让那个吻落在他的唇上。
段朗只好用更大的精力来应付那人的动作。
李栗生还是没能比得过段朗,他终于不挣扎了。
但是段朗也没再态度强硬的要亲,他把头埋进李栗生的肩膀,嗅着他的味道,可能想着就这么溺死在里面,但是当事人不允许。
李栗生别过脸,一点不看他。
段朗:“就这一次,行吗?”
一次什么?段朗想干什么?
他们两个揣着明白装糊涂装了太久,假的时间长了也容易变成真的,李栗生暂时还没能从挚友的角度里转圜过来。
段朗见他不说话,就当他默许了。
他开始试探性地轻轻啄着李栗生的嘴角,忍不住把手放在那人的侧脸,另一只手顺着摸下去。
李栗生脑子里还在进行着极限拉扯。
“暗恋多年的人开窍了正在亲我要不要做下去”和“暗恋对象孩子生一个了要不要做小三”之间犹豫不绝。
他的道德绝对不允许他插足人家的婚姻,可是那个人终于肯来捅破窗户纸了,这一次错去,可就真的错过去了。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段朗已经把他打横抱起,轻车熟路的抱着他进自己曾经的卧室。
李栗生终于决定了,他妈的才不做男小三!多他妈的没面子!
李栗生剧烈挣扎起来,打算落地之后先给姓段的一个左勾拳,然后再质问他是不是脑子有泡整这一出,然后……
然后听见段朗在自己耳边道:“生哥,我离婚了。”
他离婚了?
为什么?
李栗生没敢问。
成年人的世界里,随心所欲四个字已经高高挂起,难成现实,十八岁的时候或许可以一拍桌子,大吼一声:“我就是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凭着一头热血勇往直前,输得起,败得起,大不了从头再来。
可他们马上到了而立之年,在世俗的磋磨下,忽然失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李栗生不敢去问那个结果,怕那个结果不符合自己的期望,又怕那个结果正中下怀,怕承受不起。
“我知道了。”
然后呢,段朗还想着再亲他,但是李栗生伸手把他脸扒拉开了,他不想猜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段朗也识趣的放下了他。
“我明天还有戏,早点休息吧。”
段朗久久站在他的身边,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湿润的情意。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道:“晚安,祝好梦。”
李栗生头也不回。
都这样了,真的好吗?
段习习放了假,打算去他哥家看看自己的小侄子,但是等她进了门,才发现自己老哥家里几乎是空空荡荡,连沙发的包装都还没来得及撕开。
她惊恐的环顾这所房子的四周,发现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甲醛味。
他不是都结婚半年了吗?
等她哆哆嗦嗦拨通她哥电话的时候,她内心仍旧是惊涛骇浪。
她哥没接,她嫂子也没接。
六神无主的时候,她又把电话打给李栗生,她“二哥”。
李栗生正好在去剧组的路上,段习习一听见她二哥的声音,“嗷”一嗓子就哭出来了,吓得李栗生一下子坐直了,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
段习习说:“我哥家里没我嫂子……”
他该怎么和小姑娘解释呢?
一时间没想好,他只好打个哈哈含糊过去,然后让小姑娘去他家等一等,等他上午戏拍完就回家陪她吃饭。
段习习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