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神迹》笑诚

3、初来乍到（三）

　　长水乡楼议事阁，江海南地最高峰。

　　这是江南水乡的定海神针，似来到了上界，水雾如同飘扬仙气，流转如灵气清新。

　　年子舒抬头往它。或许，它也在审视着来者。

　　“不要紧张。”桃瑛的表情其实一直很冷淡，但她的话却总让年子舒觉得温柔。

　　“嗯。”年子舒垂眸。

　　桃瑛上了二层去找掌门，也不知在谈些什么，迟迟没有下来。

　　在大殿内的座位上坐下，外来者再次陷入等待。

　　有趣啊，怎么不算个乐子呢，她就是主角，说不定还是哪个地仙的私生子呢，不然谁会想着来杀她啊。

　　想念……是了，年子舒错了，她以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什么都不会念，但并非如此。

　　她想念那些亲自种下的花花草草，想念瘫在床上一整天的悠闲，想念时不时还能陪陪她的那个挚友的墓碑。

　　她确实想要激情澎湃的生活，但这种生死一线的……就没必要了吧。

　　纠结啊，她想，我变了。

　　是的，她的心里有恶魔和天使。

　　小时候不信命的她是天使，长大后企图安稳度日的她是恶魔。她是这么觉得的。

　　“你……”

　　只是轻轻一声，如同惊雷炸响，炸醒了这个沉入心底的少女。

　　年子舒一激灵，猛地抬头，看到一个正气凛然的年轻男人，此刻眉间担忧地望着她。

　　“心思很重啊，听说你亲人都去了？没关系，以后长水乡楼就是你的家了。”

　　年子舒迷茫地看了眼男人身后的桃瑛，知晓这人应该就是掌门了。

　　她乖巧地打招呼，“掌门好。”

　　掌门和蔼地笑着，点点头，看起来还挺满意，“是个好孩子，来，我帮你看看神识。”

　　掌门像关凝长老那样抬手至于年子舒额头前，只是一瞬，他又放下了手，道：“我在你神识中设下了一道法术，往后不要害怕，你若再遇到危险，它会保护你。”

　　“多谢掌门！”

　　桃瑛好像还有其他事要与掌门商讨，她让年子舒先走。

　　于是少女独自推开议事阁的大门，试探地走下一级台阶。

　　阁楼外没有人，没有看守，也没有洒扫，不需要那些，这座阁楼始终洁净。

　　她欲再跨出一步，却看见一个紫蓝色的身影。

　　此人墨发没有拘束地披在肩头，被“仙气”吹得有些乱，她抬手捋了捋，再抬眼时，看见了门前呆住的少女。

　　少女此刻在想，真美啊。

　　来者的眼神却不美，而是格外的冰冷。

　　不，下一刻，少女在这眼中看出了惊讶。

　　是久久不散的惊讶，是久久不散的忧愁。

　　“……您好。”年子舒往旁边挪了一步，企图靠边走下去，然后跑开。可那人没有给她机会，在她刚要经过身边时，开口了。

　　“我们在哪见过？”女子的声音和眼神一般的冷漠。不是桃瑛的清冷，而是刺骨的，让人感到疼痛的冷。

　　年子舒在脑海中疯狂地翻找着关于此人的记忆。没有，根本没有……

　　可她还是找到了，在现世的记忆里，找到了。

　　“呵，是有点眼熟，可能我在梦里见过您。”年子舒僵硬地笑了一下。

　　“我是妄尘。”

　　年子舒忙低头作揖，道：“长老好！”

　　殷兆漓提过，此人是长水乡楼最年轻的长老。

　　“嗯。”妄尘最后看了年子舒一眼，不语，继续向议事阁走去了。

　　心脏在此刻才忆起如何跳动，这一想起来，便不可罢休，疯狂地挣扎着，砰砰作响。

　　“呼……”年子舒抹了把冷汗，加快脚程，回到了桃花居。

　　“你遇见妄尘长老了？”殷兆漓乐得很开心，道：“你看，我就说她吓人吧。”

　　年子舒再次无奈地笑了，道：“也不能这么说，她毕竟修的是玄冰系，冷淡些正常。”

　　殷兆漓煞有介事地摆摆手，说：“非也，咱们宗门修冰系的多了去了，没见谁这么冷啊。”而后，她露出了一个八卦的笑，“据说啊……是长老她的心上人拒绝了她，这才日日心情不佳。”

　　年子舒挑眉，道：“不能吧……”

　　妄尘的家世很容易打听到，她出自商贾世家，从小锦衣玉食，虽然社会地位不高，不受某些高门大户的待见，但她过得定然是很滋润的。

　　很多人好奇，这样一个小姐，怎么想起来要修行了？

　　富贵人家修行的人不少，但那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他们不甘愿老去，才会想要以此谋求长生，而其因为早已过了开灵的适宜年纪，修习的大多数是佛法，这种是没什么实际作用的。

　　但妄尘当时还年轻，不愁吃不愁喝，干嘛要走上修仙路呢。

　　这可不是好走的路。几百年来，本源大陆的修仙史上，只有不到百人的九阶修士，所谓真正成仙的人，更是一个没有。

　　修仙者们受尽挫折，最后也不过比凡人多活个几十年，还很可能因为意外而中道崩殂了，所以后来愿意修仙的人越来越少。

　　尽管如此，没有人会质疑妄尘的决定，因为她就是修仙的料。十四岁拜入师门，没过三天就开灵成功，如今二十三岁已是九阶初期，虽说没有玥欲那么离谱，但也是个实打实的天才。

　　这样的人，会为情所困？

　　殷兆漓却很是自信地说：“很多凡人十四岁都要婚配啦，有个心上人多正常啊。”

　　年子舒回忆起今日看到的那人的模样，分明是冷淡得如同没有情感，她真的会有心上人？

　　殷兆漓思维很跳脱，这边年子舒还没思考完，另一边她又说起了别的。

　　她长长地叹气，指了指隔壁程舟钰住所的方向，道：“明年冬天就要开始夺绸了，每三年一次，也就是比武。”言罢，她又怕年子舒不知道这回事，补充道：“开灵满十年及一下的都能参与，要是能拿第一可是莫大的荣誉。”

　　“这次夺绸大赛在神殿举行，所以有个附加的选拔。修为八阶及以上的人可以参与此比赛，登顶首座便是万人敬仰的“神殿使者”。”

　　神殿使者是自神殿创立以来就有的，向往神殿且拥有强大灵力的人就能够成为使者，他们在神殿内修行，算是个福利，也是个人实力的最好证明。

　　“话说这次啊，程师弟是水乡新一辈里实力最强的了，长老们对他寄予厚望。师尊现在就开始让他加强训练了，希望到时能突破五阶中期。”殷兆漓笑着道：“以后只能你陪我修炼啦。”

　　“嗯。”年子舒也笑，道：“望师姐不嫌弃我就好了。”

　　夜里，为了安全，年子舒在桃花居西楼的客屋睡下，有殷兆漓作伴。

　　月色透过窗纸照在她脸上，雾蒙蒙地浸润了空气。月亮比现世里要亮很多，像是璀璨的宝石，周围忽闪的星星作为陪衬，天空如同黑紫色的深渊。

　　她又想起了那个身影。

　　她曾无数次地想起那个身影。

　　黎简笙……年子舒在看见妄尘的第一刻就想起了这个在现世里的好友，她们的身影那么的像，可是眼神又那么的不同。

　　那个眼神，远比刺杀她的李睦纯更加恐怖。

　　年子舒突然感觉到脸上湿润，原来是不由得落下了泪水。

　　她曾哭得比这更加撕心裂肺，可那是九年前的事了，那个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也是九年前的事了，她会不会记错了呢。

　　那么，为什么妄尘要问她们是否曾见过？为什么这冷漠的眼神中出现了惊讶？

　　为什么她又毫不在意地离开了？！

　　可笑，人家都问了，年子舒竟是不敢答。

　　年子舒哭得更加厉害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又在内心发笑，鼻音很重地叹道：“爱哭包。”

　　她以前可没有这么爱哭，想来因为这是年欢的身体，她变得有些过于感性了。

　　即使已经很疲惫，哭也哭得尽兴了，她却怎样也睡不着，强行闭上眼躺着，辗转反侧，忽地想起来殷师姐说的修炼方法，于是坐起身盘起腿，一副打坐的姿势，企图尝试开灵。

　　总不能成吧，年子舒不抱期望，闭上眼绞尽脑汁，憋了半天，确实是没成。

　　年子舒撇了撇嘴，收起这神通，重新躺回了床上。既来之则安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