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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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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毫无感情,但是意思到了。陆元祁还算满意,点了下头,系紧狐裘领子,和纪丘平一起出去了。
林靖鸢和钟宝琛则靠窗坐着,继续闲聊。
“看你们两个似乎还有些生分呢。”钟宝琛方才见他们二人交谈甚少如是道。
林靖鸢笑笑,违心地说:“是,虽然成婚三个多月了,但是相处的时间也就两三天。”
钟宝琛热心得很,替林靖鸢琢磨起来:“得让你们好好熟悉熟悉,增进一下感情啊。”
林靖鸢没说话,拿起面前小案上的蜜饯往嘴里放了一个,暗自腹诽道她和陆元祁可太熟悉了。
钟宝琛还真把这当回事儿了,思虑半晌后,对林靖鸢道:“我们家有一处温泉山庄,是冬天的好去处,我和丘平打算过两天去的,到时候你们也一道去吧。”
林靖鸢道:“你们去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钟宝琛笑容如和煦春风:“客气什么,都是朋友嘛,再说了人多也热闹。”
说的也是。林靖鸢原想着可没必要为了让他们增进感情费这事,但盛情难却,况且整日待在府里也实在无聊,她的确想出去玩玩,最终便笑着答应了。
陆元祁和纪丘平已经到湖心亭里坐着了,那亭子位于湖中央,四面透风,不过多放了两个火盆也不觉得冷,三杯两盏下肚,身上更是暖烘烘的。
清酒在小炉子上温着,阵阵酒香钻入肺腑,怎叫人不醉。
陆元祁端着酒盏小口抿着,目光向上看去,正好瞧见暖阁中的女子掩面而笑,他无声地勾了下唇,仰头将酒饮尽,刚放下杯盏,不知何时,纪丘平已经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还不太习惯这个“好友”,神色冷淡地瞥他一眼:“何事?”
纪丘平眼神清澈地望着他:“你们内卫府的差事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办的,要不是你命大,你这趟就回不来了。”
陆元祁忍下不耐,“这话你方才已经说了许多。”
再说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是想说……”纪丘平又挨过来点,声音放软:“你去跟太子说说,让我也去内卫府吧。”
陆元祁略略诧异,无言地看着他继续说。
“我待在礼部实在无趣极了,你们内卫府好啊,那是皇帝直属,不受其他任何部门管制,上察百官,下摄众司,说抓人就抓人,说调兵就调兵,多威风啊。你和太子熟,让他把我也调到内卫府吧,好不好?”
纪丘平两手抱住陆元祁一条胳膊,表情十分恳切。
陆元祁没说答不答应,先微皱着眉头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说到内卫府,他有所耳闻。那是一个专门负责侦缉逮捕、刺探情报的衙门,直接受命于皇帝,不过去年皇帝命太子掌管了内卫府。太子甫一接手,就往里边增调了一些人,曾经做过太子伴读的宋元礼就在其列。
可陆元祁未曾去过内卫府,不知其中深浅,上元节之后他就要去赴任,心里有些忐忑更有些好奇。
纪丘平见他不说话,又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行吗?二郎,你就答应我吧。”
陆元祁回神,看着他敷衍道:“我考虑考虑。”
纪丘平一听高兴得不得了:“真的?太好了,缠了你这么久,你终于答应了!”
陆元祁突然哽住,看纪丘平的反应,他好像不答应才对,便忙道:“我只是说考虑一下,不一定成。”
“行行行。”纪丘平笑着给他倒了一盏酒,“以前你都是一口回绝的,能考虑一下就不错了,你好好考虑。”说着,他用拳头捶了下陆元祁的胸口,笑嘻嘻道:“你果真是成亲以后,心都变柔软了。”
这话陆元祁爱听,嘴角慢慢浮上了笑意,他忙举盏饮酒,遮住笑容。
纪丘平还是很关心朋友的,说完自己的事,免不了过问几句这对新婚夫妇的婚后生活,“怎么样,和你娘子相处得如何啊?”
聊这个陆元祁就来劲儿了,他放下酒盏,很是认真地道:“我们自然是相亲相爱,如胶似漆。”
“当真?”纪丘平有些不信,“你们之前都没见过,这才几天就如胶似漆了?”
“之前……是没见过,但是一见如故。”
“呦,还一见如故呢。”纪丘平忍不住打趣他,“当初京城中那么多女子都想嫁你,你一个也看不上,非要娶这素未谋面的苏家姑娘,这一见面竟然是情投意合,那还真有点有缘千里来相会的意思。哎,那你说说,你娘子这样的江南女子与咱们京城这些贵女有何不同啊?”
“我娘子……”陆元祁遥遥望向山石之上的暖阁,眼睛定在那一人身上,“生得美若天仙,又有蕙质兰心,自然是极好的,没人比得上。”
林靖鸢正在和钟宝琛谈笑,莫名感到有人在看她,四下望去,正与陆元祁的目光撞上。
两相对望,陆元祁眼中含情脉脉,林靖鸢不知他是何意,只觉得被他看得浑身别扭。
哪有这样直勾勾盯着人家看的?不害臊。
林靖鸢瞪了他一眼,起身将面前的窗户拉上了。
陆元祁正眉目传情呢,突然被一道窗隔绝了视线,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有些人真是不解风情呐。
去温泉山庄的这天,林靖鸢和陆元祁早早地收拾妥当出门去。
今日雪停,大早上起了雾,远处朦朦胧胧,雾气弥漫在林靖鸢周身,一片湿冷,她拢紧身上的狐裘领子,快步朝门口的马车走去,下台阶时却没留意脚下的薄冰,滑了一下,幸而陆元祁就在她身后,稳稳地托住了她。
陆元祁一面抓着她的胳膊,一面笑道:“你可真是没我不行。”
话刚说完,一辆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鬓发微白的男子,一瞧见陆元祁便有些激动。
反观陆元祁,脸上笑容早已尽数散去。
林靖鸢自然是认识宋大老爷宋玮的,见了他,没功夫跟陆元祁说笑,忙站得端端正正,低声提醒陆元祁:“是你父亲。”
也不知他是听见还是没听见,不说话也不动,就站在那儿,不过林靖鸢觉得那只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僵硬了几分。
前几日得到宋元礼身死的消息后,宋玮带人去抬尸,半路又被叫了回来,今日才风尘仆仆地赶回家。
见到失而复得的儿子,宋玮高兴地拂掌,眼圈微红地与陆元祁寒暄。
陆元祁始终无动于衷,一直到最后宋玮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他才终于有点反应地点了个头,转而拉着林靖鸢上了马车。
至于陆元祁为何对自己的父亲如此冷淡,林靖鸢大概知道,听说宋玮年轻时酷爱花天酒地,到处沾花捻草,更是在柳氏难产死后不久迎娶继室进门,陆元祁肯定是觉得宋玮对不起他死去的母亲。
她也听府里人说过,宋元礼对宋玮这个父亲也不亲近,父子之间见面都说不上几句话,这点他们兄弟俩倒是一致。
本来欢欢喜喜地出门去,见了宋玮这一面,陆元祁忽然消沉许多,一路上闷闷地不说话。
林靖鸢不着急去劝慰,且由他静静待一会儿,等到了温泉山庄,他立刻就被纪丘平给缠上了,自然也没有暗自伤怀的功夫了。
这处山庄群山环绕,此时冬雪未消,层叠起伏的山峰上白雪皑皑,远远望去像一幅水墨画。
内部建筑是江南的风格,雕刻装饰繁多,但色调素净雅致,与周边自然景色巧妙融合,形成清新淡雅的格调。
四人聚头时已是晌午,用过饭后,纪丘平叫上陆元祁到后头的山林里去打猎,说要打一些野鸡野兔晚上烤着吃,二人昂首阔步地带着狩猎的工具去了。
林靖鸢则和钟宝琛待在山庄里闲逛。
“这山庄是按照江南式样修建的,我也没去过江南,也不知到底像不像,你瞧着这儿可有几分江南的样子?”钟宝琛问道。
林靖鸢凭栏而望,将秀美的雕梁画栋尽收眼底,含笑点头:“的确很有江南味道。”
钟宝琛挽着她的手,边走边道:“你以后若是想家了,便来这儿逛逛。”
闻言,林靖鸢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家都没了,自然也不会想了。
她侧眸望向与记忆中重叠的江南之景,眼眸中映着凄清的雪色。
日已黄昏,天色渐暗,林靖鸢端着雪梨汤,一勺一勺喝着,突然钟宝琛起身到窗边看了一眼,蹙眉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天都快黑了。”
林靖鸢抬头瞧着她,不以为然道:“许是贪玩,忘了时辰。”
钟宝琛却有些不安:“别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林靖鸢向来乐观,反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失笑道:“不是有小厮跟着吗,能出什么事。”
“你不知道我家那个,做事冒冒失失的,不着调儿得很,一出门就疯跑,那山林那么大,说不定有什么野兽……”钟宝琛越说越担心,“不行,我得去找找。”说完,她赶紧进里屋去找件厚披风穿上,准备去寻人。
林靖鸢听她这么说,也紧张起来,忙放下手里的梨汤,走出屋子张望,不料刚一出来,正瞧见陆元祁从那边的长廊上走来。
就说不会出事的嘛,林靖鸢的心又安定下来。
待人走近,她看见他两手空空,“咦”了一声,问道:“鸡呢?兔子呢?”
陆元祁目光微闪,一面伸手扫落肩上的落雪,一面道:“哦,我们刚刚吃了。”
话音刚落,纪丘平从他身后闪过,捂着手背一溜儿小跑地进屋,嘴里喊着:“阿琛,快帮我把冻疮膏找出来,今日真是背得很,连根鸡毛都没找到,还把我手冻得生了疮,痒死了!”
陆元祁面色僵硬,无声地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群山。
林靖鸢冷笑:“你吃的鸡毛?”
陆元祁:“……”
晚间,没吃上野味,却也是饱餐一顿。饭后,又去泡了温泉,回房睡觉时,筋骨酥软,舒服极了。
林靖鸢把头发熏干后,进屋一瞧,陆元祁已经躺在被窝里了。
她走过去,碰了碰他耷拉在床沿的腿,“你挺自觉啊。”
陆元祁笑着对她敞开怀抱:“娘子快来,被窝都给你暖好了。”
林靖鸢不吃这套,声音冷漠道:“出了门把规矩都忘了?你不准上床,快起来。”
陆元祁收了笑容,厚着脸皮不动,林靖鸢就上手把他拽了起来。
“我看这里没有多余的褥子,你要我睡地板啊?”陆元祁不情不愿地反抗,仰脸望着林靖鸢,“地板又冷又硬的,你也舍得?”
许是因为刚泡过澡,那双狭长的眸子湿漉漉的,低垂的眼角下泛着薄红,鬓边还有几缕未干的发丝,看着好生无辜。
这模样真是够楚楚可怜的,要是旁人见了,定然是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说什么便都应了。但林靖鸢早见惯了他这幅德性,故而不为所动,语气坚定道:“你要么睡地上,要么……”她伸手指了指,“外间有一张美人榻,你也可以去那儿睡。”
陆元祁卖可怜失败,幽怨地看了林靖鸢一眼,抱着被子枕头去美人榻上窝着了。
里外就隔着一层隔扇,林靖鸢瞧见他那头的灯熄了,想必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里,便也熄灯上床。
今日因起得早,林靖鸢有些困,方才泡温泉的时候都险些睡着,一挨着枕头便很快入睡了。
月光溶溶,浮在峰峦之上,与漫山的雪色交融。夜阑人静时,山林中偶有乌啼传来。
林靖鸢正熟睡,忽然被人唤醒。
她睁开惺忪睡眼,盯着身边那个人影,“又要干嘛?你安分一点行不行?”
黑暗中,陆元祁的手指轻轻点了下她的唇,语气是少有的严肃:“嘘——外头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