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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十七回 盛世繁华不及君(4) ...

  •   先把人咬死,让他适应不了没有自己的生活了,他自然就会乖乖地等着自己从边关回来。还不能给他太多刺激,免得这位暴躁佳人一个不开心,真把自己“咔嚓”宰了。
      “你看这糖画,好不好看?”
      “确实尚可,但我不吃甜。”
      “嗯……那这个呢?冰糖葫芦,酸的。”
      “老板,你这糖葫芦酸的甜的?”
      小贩不由得笑道:“哟三爷,瞧您问的。要不您尝一粒试试?”
      “这样吧。买一串,你先尝,吃不了就我来解决,能接受,那就再买一串。”抱着花束的温辰如此提议,“如何?”
      “也行。”冷青点头。
      “那三爷,您挑吧。”说完之后,小贩指了指最为饱满的那一串大果,“哎,这个最大,正好没馅。豆沙那种您估计吃不了,忒甜。”
      冷青低头望了望身边眼巴巴扒着台子的孩童,随便拾了一个起来:“我就不跟孩子抢了。这一串就行。”
      小贩接了温辰递过去的银钱,不由得夸赞了一句:“三爷大度。”
      “大度什么。”端详了手上的红果一会儿,冷青还是将它往温辰那边一送,不再看了,“还是算了吧。”
      “尝一个呗。”温辰挑了挑一剑眉,似乎在给他鼓劲,“说不定吃得惯呢。”
      又是静了半晌,白衣人才在他的注视里面衔住了最头上的那颗山楂,轻轻咬了下去。周遭很乱,嘎吱嘎吱的脆响却在两人之间异样清晰地蔓延开来,温辰看着看着,几乎要不自觉地覆唇上去,尝一尝那片粘了糖丝的粉红究竟是酸是甜。
      “……你吃吧。”这会儿的冷青少见地迟钝了些,对这过于赤裸的视线竟然毫无察觉,他推出了那支少了一颗的冰糖葫芦,没有抬眼,“晚上吃多了,有点撑。”
      温辰没有再说什么,接过它来咬了一个咀嚼。味道还行,算是酸甜参半,按照他的说法,大概是可以接受吧。一串冰糖葫芦,换到了一幅绝佳的美景,不亏,赚死了。
      “不好意思啊。”欣赏的间隙,他抽空跟店家解释了一声,“味道挺好的,他吃不下了。下次再买。”
      离开了小吃摊子,温辰发觉冷青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对,于是,他俯下脑袋,轻声询问:“不高兴了?有什么心事,不能告诉我吗?一天一天的板着张脸。”
      “告诉你管什么用。”那人不轻不重地回答。
      “说出来能开心一些不是。”温辰思考了一会儿如何骗他开口,“这样,我也说一个你不知道的事情。算不算扯平?”
      闻言,冷青抬起眼去,注视着那双黑黝黝的眸子:“那好。但是,事里不准提我。我不想知道你在我家踩坏了几块地板、打碎了几个花瓶。”
      温辰一脸痛苦:“……你说的这些,我几时干过?”
      “没有最好。”白衣人慢慢走着,在人群中忧郁得显眼,“我其实……不过是想起了过去跟家人们一起出来逛庙会的情形罢了。很小的时候长兴便已是处处骚乱,只有过年过节父母才会带我到外面看看。回了这里之后,又没有心情考虑这些,满脑子都是不要再有人像我当初那般过得凄苦。我一个伶人能做到如何?只能说是尽力而为。外人怎么看我都是无所谓的事情,装模作样、卑微下贱也好,心如蛇蝎、不讲情面也罢,我能用自己的双手吃饱穿暖、护着长兴这一大家子的人,这辈子也就够了。我没有愧对父母、愧对先祖,剩下的,我都不在乎。”
      温辰把红纸包裹的花束攥得一响,还未开口去说些什么,就听这人继续说道——
      “一边希望长兴热闹繁荣,一边看见这兴盛之景又会难过为何自己是孤身一人,为何……只有我一个人被留了下来。眼前这一切好似跟我都没有关系,我也在回避接近这样的热络,因为,它使我不得已便要缅怀过去。总之,谢谢你带我出来。”冷青微微笑着,从怀中摸出了一张金纸,“新年快乐。记得裱起来好好保存,世上仅此一枚,缺损不补。”
      温辰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珍重无比地接过了那张轻飘飘的贺纸。纸上的字迹就像那人一样娟秀姣好,细看上去,上面还沾着一些细碎的金箔,就好似浓夜中的星辰似得,他认真望了半天,抬起脸去扬起一个这辈子最为灿烂的笑容:“一定仔细收好,绝不辜负君心。”
      冷青也笑:“‘不负君心’是这么用的?”
      “我说能这么用,就能这么用。”说完,温辰张开两手,给他展示自己的怀抱,“以后再有不开心的事情,胸膛借你,尽管来哭就是。”
      “别扎着别人,笨蛋。”冷青把他的手臂折了回去,望了望头顶的天色,“回去吧,还有鞭炮得放呢。我可都说完了,你是不是也该说些什么?”
      “嗯……”温辰顺了他意重新把两包花束抱好,提着满手的包裹慢慢迈开了步子,“我刚过十岁不久就去了边关,打了将近二十年仗,几乎没有回过关内一次。当时觉得出关的路就跟看不到头似得,长兴以北民不聊生,到处都是战火,看上一眼都让人难以入眠。梁朝已靡,外族欺压得如此猖狂,如果再放任下去,这片土地迟早会沦为他们的跗属。而这一上战场,就是整整十七个年头。”
      “有此等经历,没有混个将军统领之类的当当?”
      “我会做什么呀,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头兵罢了。”
      “听说大将军高俊勇猛、英气逼人,外族都争相拉拢,可是真的?”
      “……那咱就不知道了,我又见不着他。”
      “你可跟他几乎同名啊。整天一起出生入死,总该见过一次。”
      “……确实有把我错认成他的。嗐,不是什么好事,默默无闻地多好。”
      冷青望了他一眼,脸上带着一些淡笑:“为何想去当兵?”
      温辰沉默了一会儿:“不过是看不下去罢了。”
      虚虚地面向前方出神许久,他才继续说道:“我其实觉得,咱们两个挺像的。”
      “何处相像?不要逗我发笑。”
      “我表达不清。嗯……应该说,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明白的。”
      “确实如此。”冷青点了点头,“不能期待你的表达能力。”
      大个子蔫儿了下去,闷闷地回嘴:“……你倒是能说会道。”
      “当伶人、做生意,哪个不需要话术?”
      “……乐伶跟话术也没太大关系吧?”
      “你是没怎么见过罢了。既为伶人,自然要为客人取乐,单是相貌琴技又有何用,不会说话,下次便不会有人点你,一辈子也不能出头。若是只会抚琴,南方名伶这个称号怎可能轮得到我。再者,又总有人纠缠不休、占小便宜,如何应对,可是有大学问在。你以为我就真是每回有人找事便打他们一顿吗?”说到这里,白衣人幽幽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从小开始便舞刀弄剑,要强硬,也得有相应的资本才行。”
      温辰望了他一会儿,在一片喧闹中轻声询问:“不考虑不再做了?”
      “弄乐、经营,这才是我稳定的收入,帮着除妖退魔是来钱更多,但才人辈出,万一没人找我帮忙呢?师父是大能,多少人抢着结交示好,别说师父的一半,我连三成都达不到,如何供得起这一家子人?冷府又不是单单一个我,还有玉笛,还有蓝谢冬柳,还有外面那些伙计,他们要怎么过活?”冷青转过眼来,对他狡黠地笑了一笑,“当然,如果有大户任我白吃,这事就要另说了。”温辰那边嘴还没有张开,他又拉回目光,自顾自说了下去,“此前倒真有几个富婆邀我入赘,说什么我只管好看就行、不需要做什么贡献,你说,我是不是答应了好啊。”
      温辰那闷气生得,后槽牙都咬得直响。
      “对了,听说昨日还有个富豪小纨绔找上门来非要求亲,被玉笛轰走了。别说,那小兄弟跟我年龄相仿,个子差不多,生得也有点姿色,如果不是求亲,我没准还真会答应。靠山谁不想要?我也有累的时候,有人好声好气供你养你,日子得多舒坦。”
      温辰:“……”
      眼看着身边这男子的面色就要跟衣袍一般黑了,佳人忍俊不禁笑出了声:“生什么气?羡慕吗?”
      对方垮着张脸不说话,他又好笑地劝了起来,语气也放缓了些:“逗你玩的,这么认真做什么。就是说出来一乐而已。认识我也不短时间了,我是这样贪图富贵享受的人?”
      温辰憋了半晌,忽然抬手将那个惹眼的白狐面具拉了下来,吓得那人都一个哆嗦:“……你是狐狸!”
      这人是知道自己不爱听故意说的?拿他逗趣?可恶……好气啊!他越想越恼,脚底下也不自觉地越来越快,还专挑不好走的地方去挤,不一会儿便把后面的那人甩了老远。
      “哎,别跑那么快,我跟不上。”冷青隔着人群喊道。
      一听这话,那个大个子又猛地刹住了脚步。
      “照顾照顾我,腿短走不动。”
      腿短?就你还腿短?温辰在心里骂完之后,低头捣腾起了手里的东西。
      不知他在做些什么,冷青便也没去调侃,只是走到了他的身边安静老实地等他整理。然而,那人收拾好纸包花束之后,第一个动作却是将他揽进了怀中。
      “松手!”这么多人来回经过,冷青一边被他揽着被迫地往前迈去,一边双手齐下拆起了那只结实的手臂,“要不要脸了?快点放开!”
      温辰并不理会,仍旧紧紧地箍着他的腰际:“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把面具拉下来,二,我再不要脸些。选吧。”
      过往的人已经有往自己这边投来惊诧的了,那个人却没有任何一点放了自己的迹象,再闹下去,搞不好会吸引到更多的视线,于是,哑了火的冷青把刚抬上去的面具落了下来,企图让自己彻底消失在这片吵嚷的繁盛之中。
      听话的时候还真是乖巧可人,看看这可怜劲儿的……一股罪恶之感在男子的心头油然而生。气也出了,就放了他吧。他这样想着,收获了一记猝不及防的老拳。

      以往,冷府不会置办太多的烟花爆竹,鞭炮两挂、一点两个女孩子玩的呲花之类,走个形式够了就好。然而这一次,府里变得闹腾起来,需要的东西也便多了许多。一路上,他们又各个花样买了不少,出门之时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温辰又是提又是抱地,手里的各种袋子没有上百也有半百,那阵仗着实把玉笛都吓得一阵失语。
      一个是刚刚及冠、仍有稚气的小伙子,一个是愈发放纵无束的成年男子,一份活泼好动加一份血气方刚,让这文雅的院子前所未有地热闹吵嚷。见了丫头们要两人放这个点那个的开心样子,冷青的嘴角也不由得飞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不是不跟人家出去的时候了?”
      冷青翻了翻眼皮,在满耳笑声中对他抱怨:“……丫头们高兴,我看了自然也开心。怎么哪都有你,忙你的去。”
      站在石凳之后的玉笛秀眉一挑:“不是要给玉笛放假来着?”
      “你的放假如果就是揶揄我玩儿,不放也罢。”
      “怎可能,上工也照样揶揄。”
      冷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扬声唤道:“金乌朋友,过来一下。”
      刚刚还乐得直蹦的金乌呆愣片刻指指自己,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叫我啊?”
      冷青应了,抬手朝后一指:“我这管家想问问买的这些哪个最有趣,想过去看看又不好意思开口,便叫你来了。”
      如果要金乌给眼前这俩人排个一二,他只能说是半斤八两、做不出决定。冷青确实嘴毒得惹人讨厌,但习武的关系并不那么柔弱,只要不开口出声,他就能好好接受。而这位管家性子柔顺、细腰堪折,某种意义上比他这主子还不像个男人,态度倒是挺好。他要玩啥?不会炸一下就把他惊折了吧?
      “你……你想看什么?”没怎么跟他说过话,金乌不由得有一点紧张,“我去给你放也行。挺危险的。”
      玉笛还在惊讶没能说话,丫头们就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围凑上来一边一个拽住了他的胳膊:“看着多没意思呀,一起玩吗~”
      “嗯……?不是……”
      这边玉笛瞪着眼睛被她们拖走,温辰也趁机冲了上来,在冷青还没有察觉到他那意图的时候堵住了他的去路,半扯半推地把他往院子中央拉去。
      “拉我作甚?!”
      “一起一起,放开了玩儿呗。一会儿我去把烟火给你放出花来,将功赎罪。”
      看着眼前的一幕,站在原地的金乌变成了痴呆。
      这个新年,比他预想的可是闹腾多了。不过……也没那么讨厌吗。他笑嘻嘻地跑了上去:“我也来我也来!这个没了啊?我再出去买点?”
      朗月映花焰,灯笼暖色,佳人更娇俏。是谁寒夜情萌动……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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