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璀璨老祖宗》落樱沾墨

52、你威胁我

　　劣魂殿静悄悄的，只有殿墙边的业火发出滋滋的燃烧声。

　　图非晚的所有皮外伤都已经愈合了，但精神很萎靡，主要是因为她双手大大的张开被绑在劣魂柱上，根本睡不好。

　　图非晚现在无比怀念躺在床上缩成一团安然入睡的那些日子，她都不知道她那么热爱她的床、她的枕头、她的被子。

　　事到如今，就是打死晋戚，她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在地狱里受刑。

　　打死她大哥二哥，她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干出那种事。

　　她成功了吗？这样能逼迫阎罗同意交易吗？

　　血海深仇这包袱也太沉了，压的图非晚喘不过气，什么时候才能放下？
　　图非晚闭着眼想，还是当傻白甜快乐啊。

　　哐当！
　　图非晚睁开眼，阎罗踹倒殿旁的青铜案台，冷着脸走到她面前，双眼倒映着业火，仿佛眼珠也着火了般愤怒。

　　图非晚心想，她成功了？

　　戒牌在阎罗手里飞快变幻成长鞭，她一个字都没说，用力抽到了图非晚的身上。

　　图非晚的身体狠狠颤了一下。

　　阎罗沉着脸，狠狠抽了图非晚几鞭，见她浑身哆嗦着变成血人，这才冷冷说：“你干的？”

　　好疼，浑身犹如灼烧般又麻又痛又热。
　　图非晚不由自主的发抖，牙关也抖，好一会儿才勉强能出声。

　　“我……我干了什么？”

　　“私改活人寿数乃是重罪！”

　　图非晚咧嘴，“重罪不重罪的，反正天道也劈不死我，你觉得我会在意？”

　　阎罗紧握长鞭，关节咯咯作响，“你怎么做到的？”

　　图非晚微微一笑，浑身是血，慢吞吞抬起头，哑声说：“你猜——啊！”

　　一道鞭子猝不及防从她头上抽下来，从额头抽到胸口，皮开肉绽处鲜血争先恐后涌出来。

　　鲜血流进她的眼里，又流到下巴，图非晚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狰狞可怕，喃喃“……打人不打脸。”

　　说完，图非晚因为痛楚而失神的眸子勉强聚了一点光，说：“姑姑，若你不答应……只有越来越多……没有死亡……以后人间再无死亡……”

　　阎罗紧紧的盯着她，“大余帝姬既然有这番神通广大，何必求我？”

　　图非晚接了咧嘴，她想办法让应该下地狱轮回的鬼魄强行留在了人间，可是也只能让它们弥留在人间，就像植物人一样不声不响，仅靠着一丝心脏的跳动活着，再多的她也做不到了。

　　想要让她的族人重新复活，还需要神允天道网开一面才行。

　　图非晚低声说：“……神通广大不敢……只不过有点能力，留几个冤死鬼在人间……阎罗若不肯答应……人间会有更多该死却未死的人……呵呵，其实也挺好的……他们的家人……应该也很高兴……”

　　“不死不活有什么可高兴？！”

　　“……总算是……活人的一点希望……”

　　鞭子变幻成一柄剑，抬起图非晚的下巴。

　　阎罗：“你威胁我？”
　　图非晚笑：“嗯。”

　　阎罗眯起眼睛盯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本神拿你无可奈何？”

　　“算是吧。”
　　阎罗说：“既然你这么诚实，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好朋友们现在正急切想知道你的情况呢，你说要是让他们知道你现在这么惨，他们会不会赶着来地狱救你啊？”

　　图非晚直直的看着她。

　　阎罗说：“你不怕死，不知道你的朋友们怕不怕，他们有没有像你一样长生不死的能力呢？我这地狱，不是谁想来就来谁想走就走的地方，你说如果等他们来了我应该要准备什么迎接他们呢？”

　　图非晚的瞳孔微颤，“此事与他们无关。”

　　“有没有关系，是我说了算。”阎罗收回幻剑，傲慢的看着她，“我会让你哥把你在地狱受刑的事告诉他们，你就在这里安心等着吧。”

　　说完转身离开。

　　图非晚瞪着她的背影，咬紧了唇瓣。

　　平日里忙碌的排不上队的奈何桥此刻正孤零零的在业火深渊上摇晃，阴风吹上一会儿，地狱的入口竟然有几分荒凉。

　　受桥的鬼差百年难遇的清闲打起了哈欠。

　　白无常和黑无常站在奈何桥的尽头。

　　黑无常：“小晚干的？”
　　他扶着身后的山壁咳嗽两声。

　　白无常说：“阎罗昨日在劣魂殿发了很大的脾气，守门的鬼差说听到了鞭声，也看到阎罗出来的时候拎着一条带血的戒鞭，如果不是小晚的话，我不知道谁还能让阎罗大发雷霆。”

　　黑无常静静的说：“她怎么做到的？”
　　白无常摇头：“不知道，小晚、她想起来从前的事了。”

　　黑无常思忖道：“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她的神力，看来是她恢复记忆以后拿回了神力。”

　　白无常说：“我暗中探查过，但是完全查不到她身上有神力的气息。”
　　黑无常说：“她应该有自己的办法。”

　　“我们现在怎么办？任由她干扰活人寿命造成鬼魂不得归位，这可是重罪，阎罗不会放过她的。”
　　黑无常沉吟道：“她犯的罪哪一个不是重罪，先不管这个，当务之急要先让小晚离开地狱。”

　　白无常：“你想怎么做？”
　　黑无常附耳对他说了一番话，许久后，白无常垂着眼说：“也只能如此了，你在地狱养伤，这件事交给我去做。”

　　黑无常颔首，目送白无常踏上奈何桥，消失在了桥的另一边。

　　白无常离开后，黑无常站在原地没动，一抹红影从嶙峋的石壁后绕了出来。

　　黑无常向其行礼：“阎罗。”
　　阎罗负手而立，说：“白无常是真的很关心屠戮者。”

　　黑无常面无表情，说：“待久了就是恶鬼也能有感情。”
　　阎罗微微勾唇，“那你呢？”

　　黑无常说：“臣只知道天道昭彰不容践踏。”
　　阎罗看他一眼，笑了笑，走进了地狱阴幽诡秘的黑暗中。

　　云岭。

　　小咪一爪子拍碎一块土疙瘩，气愤的说：“她竟然敢这样对她！别拦我，让我去找她！”

　　白猫气势汹汹的迈着步子往前走，走几步以后回头，说：“你们真的不拦我啊？”

　　晋戚没理范迷，冲白无常行礼：“多谢大人，我等会想办法救出帝姬。”
　　白无常说：“有劳你了，小晚——”

　　他叹了口气，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千年前，我和黑无常奉命到人间捉拿殇愚时期出逃的恶鬼，初见她时，她魂体不稳，思绪混乱，但很警觉，我们多次捕她都未能成功，后来在人间纠葛的时日多了，渐渐就熟悉了，她和我们约定，若我们能完成她的夙愿，就会乖乖同我们到地狱里去。但没想到这一约定转眼就过了千年时间，不知道是否在人间待久了，她渐渐适应了人间的生活，从落魄流浪神志不清的孤魂野鬼长成了这番没心没的样子，我和黑无常经常被她没心没肺气恼的不行，可如今知道她已恢复记忆，成了你们口中身负灭族之仇的帝姬，我心里竟有些怀念从前傻了吧唧的小晚。”

　　范迷想起在神子墓中沾血写咒文的帝姬，在结界中自残的图非晚，说：“她有她的宿命，白大哥，谢谢你照顾了帝姬这么长时间。”

　　晋戚皱眉，思索说：“晋某有一事想问。”
　　白无常说：“你问。”

　　晋戚说：“天道为何不肯放过她？”
　　白无常看着他，说：“你会不知道答案吗？”

　　晋戚说：“因为......神力。”
　　所以，神力还在帝姬的身上？

　　可是他为何从未听她提及过神力的下落？

　　晋戚眼睛黑漆漆的，翻滚着如墨般的深色，如果神力仍旧在帝姬手中的话……

　　晋戚的眼神闪了闪，浮现一抹无人能看懂的深意。

　　范迷听着两个鬼的对话，忽然恍然大悟，帝姬说放在他身体里的东西是那些人都在找的东西，要他务必藏好不能告诉任何人，难道就是神力吗？

　　范迷的心脏疯狂跳了起来，又觉得沉甸甸的被大山压的快窒息了。
　　他在两只鬼没注意到的地方咽了咽口水，用猫爪小心按了按胸口。

　　他必须要小心，务必不能被发现，他的责任太重大了。

　　晋戚：“……就拜托白大人了。”

　　范迷从纷乱的思考中回过神，看到晋戚朝白无常拜了一下。

　　白无常受礼，举起哭丧棒。

　　范迷：“等等，你们要干什么？”

　　晋戚说：“我无法离神子墓太远，所以需要白大人试试能否将我带离出去。”

　　白无常和晋戚站的只有三步之遥，好像两个鬼同时伸出手就能碰到一起，但他们两个中间却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晋戚出不去，白无常进不来，而范迷进出自由。

　　白无常摇起哭丧棒，念诵迎魂咒，引魂雾渐渐弥漫在白无常的身后，然后越过那条看不到的结界，飘到晋戚的面前。

　　晋戚感到一种隐隐的牵引，像小孩的牵拉扯衣服的感觉，他试着跟着白雾往前走，一步，两步......范迷瞪大眼睛盯着他的下一步。

　　在即将越过那条看不见的结界时，引魂雾忽然消失不见，一种无形的阻力拦住了他的步伐，于此同时，那条赶不及的结界忽然闪过一抹金光，下一刻，白无常闷哼坠地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大哥。”范迷脸庞跑过去。

　　晋戚站着，看着被无形的结界弹出去受伤的白无常，他若有所思的回头望向身后幽密巍峨的大山，突然意识到这条看不见的结界限制他踏出这里，但却仅仅是平和的阻拦，而对于白无常，结界却会凶残的反噬伤害他。

　　晋戚的身份是大余余孽，而白无常的身份代表了神的天道，晋戚从来没怀疑过，设下这条结界、将整座云岭罩在其中的人必定是帝姬。

　　四千年前，她不允许晋戚踏出这里。
　　四千年后，她仍旧告诉晋戚在这里等她。

　　帝姬要一个人做这件事，不想要他参与。

　　晋戚勾了勾唇，四千年前他失败了留下她一个人，这次他再也不想重蹈覆辙。

　　“白大哥，你没事吧？阎罗也被这样伤过，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进不到这里。”范迷说。

　　白无常闷咳，看向站在几步之遥的男鬼，哑声说：“世间所有的鬼魂都会应我的哭丧棒，但殇愚人无轮回往生，所以也没有魂体，你之所以存在，是有人强行留住了你，但你不属于这世间的鬼，我没办法召唤你出来。”

　　晋戚点头：“我已知晓，多谢。”

　　白无常说：“你不用担心，即便没有你，我也会想办法救小晚离开地狱。”

　　晋戚盯着范迷。

　　范迷说：“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你不能出来的。”

　　晋戚说：“既然你能出去，我想试试上你——”

　　范迷瞪大眼睛：“呸呸呸，我不是gay！我不喜欢男的！你个大变态，你是双性恋？！”

　　晋戚：“......”
　　虽然听不懂gay，但是晋戚知道不会是好的词。

　　他面无表情的补充被打断的话，“——上你身，尝试能否离开结界。”

　　范迷松了口气，“你说话不要大喘气。”
　　晋戚：“......”
　　他一个鬼根本不需要喘气，明明是这蠢猫不肯听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