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落无间--第二部》沉渊

10、第 10 章

　　施婉满面红晕，迟疑片刻，吞吞吐吐的说道：“父皇，儿臣，儿臣与青龙堂掌堂升哥从小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容夫人在世时，也，也为儿臣许下了婚约。”
　　二皇爷眉头一皱，“容汉升！”沉吟片刻，说道：“婉儿，父皇知道你从小生活在青龙堂，自然跟容汉升有很深的感情。却是你们这样的感情或许是兄妹之情更深一些，并非是男女之情。况且，以容汉升的身份，选他做额驸却是不太合适。”
　　施婉听得心中一沉，暗忖升哥的顾虑果然是不错，不由暗暗叹息，虽然身为公主尊贵无比，却是这婚姻之事只怕已经由不得自己的心意了。想到此处，面上不由有些哀怨之色。
　　二皇爷看在眼里，心中叹息更深，微一沉吟，说道：“婉儿，你进宫时日不长，跟朝中同龄人接触机会不多，自然对他们不太了解。不如这样罢，听说近日万寿园的景致很是不错，父皇就命人在万寿园为你办个游园会，届时邀请些朝中的同龄人陪你一同游园玩乐，婉儿你也趁此可查看他们的品行。倘或其中有让婉儿你满意的，便可多来往接触。”见施婉面上很是勉强，轻叹口气，温言道：“婉儿，婚姻大事需得慎重考虑。额驸的人选更是不能马虎。父皇如此做也是希望你此生能平安幸福。你放心，父皇也不会勉强你，倘或你实在对那些人瞧不上眼，父皇便随了你的心意就是，绝不会让婉儿你委曲求全的。”
　　施婉听得心中一喜，更是感动，面上的委屈不愿自然是一扫而空，说道：“儿臣多谢父皇恩典，父皇放心，儿臣会认真考虑此事的。”

　　二皇爷下令为婉公主举办游园会，内务府自然是不敢丝毫马虎。各样事物早早便打整准备妥当，更挖空心思想了许多花样来助兴。二皇爷也派了自己的近身内侍参于监督布置，只为了安排得更妥当周全，让施婉满意尽兴。那内侍知道主子的心思，就出主意说：“公主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此次邀请的客人众多，虽是经过了选拔，却也不免良莠不齐，倘或让一些行为轻浮之人见到公主相貌却是不妥。公主平日里又矜持，断不会轻易与陌生男子闲话谈笑，如此这宴会气氛不免有些尴尬，少了兴致。依奴才所见，不如仿照民间一些欢庆习俗，将此次游园办成个面具游园会，参与游园之人皆需得戴了面具。如此众人互相不明身份，便少了层拘束，大可放开了自由闲谈游玩。另也可邀请些就近的名门闺秀参与游园，这样既增添了兴致，也便于公主更好的考察各人的品行。”二皇爷听得，这建议合情合理，自然是欣然应允。

　　江萱听得居然有个这样的游乐会，不由大为羡慕。她在宫里实在是闷得慌，早就想跑出去乱逛，却是不敢违了大皇爷的禁足令，只得乖乖的呆在宫里。而因前次的中毒事件，近些时日更是被看得更紧，连青苑大牢也是不能随意进出了。如此对江萱来说比坐牢还要令人郁闷，在牢里至少还有放风的时间和牢友玩乐，这宫里，谁敢跟她随意嬉闹，两个哥哥又忙，也没时间陪她，她自然是苦闷得很。现下有如此热闹的场合又怎能错过，好不容易瞅到个机会，江萱软磨硬泡，撒娇使赖，逼了博政非带她去参加这游园会不可，博政被缠了不行，只得答应。

　　天边的火烧云灿烂夺目，为荆洲城郊的万寿园披上一层绚丽的霞光。此时虽才过正午，园中却已布满了花灯。各色花样繁复精致的彩灯点缀在园中花苑亭池之间，一片富丽堂皇，满园花卉更增娇艳之色。莲池边，花岸处，清一色的红木案几上摆满了时鲜果品，精美点心，醇酒佳酿。园中早已清场完毕，已无寻常游人流连其中，园外禁军严守各门，不得有一人擅自进入。

　　午时才过，此刻的万寿园内已是鬓香满堂，冠盖云集。满园丝竹声中，众人三三两聚了一起，或交谈言笑，或投壶射箭取乐。宫人们手捧装了各样美食佳酿的托盘穿梭在园内各处，为众人服务。
　　依宴会安排，施婉今日也是一身寻常贵族小姐的装束，戴了面具混在宾客之中。她第一次与这些意气风发，气宇不凡的权贵子弟交往，很有些不知所措。既自持身份又隐隐有自卑之意，只端了杯甜酒独坐了莲池边，看着不远处三三两两聚了一起的众人，虽戴了面具，却个个皆是神采飞扬，高声谈笑，斗酒取乐。施婉看得既羡慕又嫉妒，却也不肯降了身份主动近前与众人结交。
　　一名性情开朗的女宾见施婉独自坐了一旁，便主动上前答话。这女宾姓范，名蓉。是太仆寺常卿范公的孙女。她并不知道施婉的身份，听得施婉自称姓施，又是荆洲口音，谈吐间更带了些市井之气，便只当她是当地豪门的千金。也没了顾虑，放心大胆的闲谈。只见她悄然转视左近一圈，手中团扇轻掩唇边，低声对施婉说道：“你有没听说，今日这个游园会是专为公主办的呢。据说公主久居深宫，近日心情不佳，皇爷就下令举办这个游园会为公主散心，也看看驸马人选。”又四下看看，有些疑惑道：“听说公主要迟些才到，也不知道到公主会怎样穿着，总不会也要戴面具吧？那怎么认得出来！不小心冲撞了公主就糟了！”
　　施婉心中得意，又有些好笑，说道：“是啊，我也是第一参加这样的宴会，别说不认识公主，其他人也是一概不识的。”
　　范蓉听得施婉是第一次参与这样宴会便更当她只是土豪的女儿，近来才有资格参与这样阶层的聚会。当下说道：“哦，如此我倒还可以为你引见几名朋友。今日虽然大伙都戴了面具，却是其中很有些原本就熟悉，仅凭这声音身形也是可以认出来的。”当下手中团扇斜指了不远处一名男子，低声对施婉说道：“那是王公子，王家的三子。他父亲是太常寺卿，朝廷的三品大员。”唇边有一丝不屑，说道：“这王家三公子虽然长得也算英气不凡，可惜却是个草包，整日里只知道游山玩水，不务正业，现如今连个进士也考不中。”又指了另外一人道：“那是武家的长子，武尽忠，这武家祖上自从本朝皇族进入中原就随了皇家打天下，功名赫赫，太祖赐了他家世袭的爵位……”又看向一名穿着很是朴素，头上只束了枚木瓒的男子。那男子的穿着装扮在众多身着华服名饰的宾客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范蓉迟疑片刻，说道：“那人应该就是当朝首宰的公子，佟无稽。这人资质不凡，从小便被选做侍读进宫陪皇子念书，与皇子交情笃厚，本是最有前途的新贵。可惜他志不在从政，一心只想访仙求道，已被朝中传为笑谈……”为施婉低声介绍了几人后，见一名锦衣公子从左边翩翩而来，与几名男子低声闲话。听得那公子的声音，范蓉当即眼中一亮，站起身来就要向那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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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婉迟疑片刻，也起身跟在后面。指了那公子，小声问那女宾道：“那位公子是什么人？范姑娘你认识么？”
　　范蓉眼中满是惊喜，唇边更有欢喜的笑容。低声说道：“他就是黎言！原来他也来了！”话语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施婉疑惑，“黎言？是什么人？”
　　范蓉低声叫道：“啊，你不知道黎言么！他可是我朝中最有潜力的少年新贵之一，前途不可估量。”见施婉眼中仍是疑惑，当即很是热心的解释道：“他是云滇黎家的子弟，去年秋闱三甲之一。据说还是江湖上有名的少侠，武功很高。真正的文武全才，英俊不凡......”边说边看向那边正与人闲聊的黎言，双眼发光，直在黎言身上流连，舍不得移开。
　　黎言觉察有人在留意自己，转身看向两人，唇边微笑，执扇微微一礼，很是洒脱。范蓉更是看得心醉神迷，唇边的笑意更痴。也不顾了仪态，拉了施婉几步小跑到近前，微有些气促的回礼招呼道：“黎公子，你......你也来了！”
　　黎言微笑点头，看看两人，还是有些疑惑，说道：“恕黎言眼拙，姑娘是？”范蓉也不以为异，说道：“小女子范蓉，前次在王世伯的府上见过。公子忘了么！”黎言恍然，忙说失礼。范蓉又引见施婉。众人叙过礼，一旁的一名男宾笑道：“黎兄，你可真是让人羡慕啊。你看今日这宴会，总有女孩子主动跟你招呼，这么受女孩子欢迎。看来今日定能得公主青睐。哈哈，恭喜恭喜，将来做了驸马可不要忘了提携我们。”另一人却不甘示弱，半真半假的笑道：“受女孩欢迎可不见得能得公主青睐。黎兄既然被众多名门闺秀看中了，公主何等金贵，又如何会和臣下相争，自然不会考虑黎兄了。哈哈，要让在下不小心拔了头筹，黎兄可不要失望。”
　　黎言大言不惭，笑道：“诸位大可放心，我黎言虽然胜算很高，却是志不在此。公主虽然尊贵，可惜我早心有所属，就不跟诸位争这驸马的荣耀了。黎言今日只是奉命前来应景而已，决不参与此事，更不会抢了诸位的风头。”众人听得轰然大笑，纷纷笑骂黎言皮厚，口出狂言。又好奇，纷纷询问，不知让黎言心仪的是哪家名门闺秀？对黎言暗有心思的女子自然是心怀嫉恨，打听得更是仔细。却是黎言只微笑不语，戴了面具的脸上看不出神情，眼底却隐隐有丝忧色。
　　又有人说道：“可惜不知公主何时能到？倘或公主也如我们一般戴了面具隐去身份，那可是不好分辨。”
　　黎言悄然看了施婉一眼，他毕竟在江湖走动过，习惯了观察地形人物，刚才在这园中不动声色的观察了许久，见施婉走过之处，宫人们都自然垂目神情恭敬，而身后总隐隐有几名内功高手散站在四周，早已明白这女子身份不同寻常。当下笑道：“我看还是容易分辨的，即便公主戴了面具，那气势风范也是不凡，应可一望而知。这点不用担心！诸位有志的仁兄大有表现的机会。”立时又是一阵笑骂声，只说黎言太会调侃众人。

　　江萱扮了博政的侍从，在众人掩护下出了宫。两人坐了大车，径直来到万寿园。吩咐守门的禁军不得声张，从一边小侧门悄然进入园中。在一间厢房内换了寻常的装束，也取了面具戴上，这才来到园内宾客云集处。
　　众宾客正谈笑，突见一男一女戴了面具缓步而来，男的戴了张硕大的青铜面具将整个面容都遮了，看不到半点相貌容颜。那女的却戴了个俏皮的蝴蝶面具，只遮了半张脸，半个娇小的俏鼻下，双唇如花瓣般粉红柔嫩。两人都是衣饰华贵，气度不凡。男的身形俊美，风度翩翩。女的身形有些娇小，似名少女，眼珠漆黑灵动，眼中满是好奇之色。众人心中诧异，不由停了话语，都看向来人。心中都想，难道公主来了。这女孩就是公主么！？
　　江萱与博政本拟不引人注意的来到场中，却没料到场中宾客早就翘首相盼，等待公主驾临。此刻一见两人，便以为公主驾到了。虽没见内侍宣号，只当公主是故意如此，不想让众人言行拘谨。这干宾客本是经过筛选，都是朝中优秀卓越青年，早就见惯大场面，大多数对什么场合都应付得得心应手，更是善于表现自己。此刻见公主不愿暴露身份，那就没了更多顾虑，当下几名心思灵动之人便主动向江萱走去，近前见礼，自我介绍，极力在江萱面前表现。其余男宾醒悟过来，也纷纷围了上去，一为不失礼，二来自然也是争取机会。博政一看，心中暗暗好笑，眼见众人中也有几名熟悉的人，心念一转，当即悄然避到一旁。
　　女宾们见状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范蓉在施婉耳边低声说道：“看来她就是公主了，恩，公主还很年幼啊。怎会现在就挑选驸马！”施婉不答话，眼色有些阴沉，皱眉暗忖，这来人到底是何人。更暗恨，这些人有眼无珠，自己这个真公主看不到，竟然都去逢迎那假公主。
　　江萱见众人都围了自己，自然是奇怪，一面不失礼的略为答话，一面慢慢前行，眼光向众人逐一扫去。众人见她气势威严，也不敢靠她太近，只随了她身边，一面慢行一面低声闲话，只想引起江萱的话题和注意。一干女宾见江萱一路缓步而来，眼光到处自然也是纷纷向她行礼。江萱习以为常，受之坦然。众人见状更认定她是公主，今日游园的主角。
　　黎言见了这缓步而来的少女，本来已是隐隐疑惑，此刻听得江萱对身旁一干男宾的小声答话，心中更是确定。见江萱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一处，耳边听得那干男宾讨好的话语，心中大为气恼，这如何了得。当即几步上前，一把拉过正应付众人的江萱，高声说道：“诸位误会了，这位姑娘是在下的朋友。并不是......唔，诸位见谅！”众人正施展浑身解数想引起公主的兴趣，却见黎言如此大胆放肆的一把拉了公主手腕，正愕然，听得黎言如此说，才知道是闹了误会，当即又散了在四周，自行找人聊天游戏去了。
　　江萱被一帮莫名其妙的人围了，正不耐烦，见众人退开，江萱才一把甩开黎言，笑道：“黎言，你怎么也来了。啊，今日的宴会好不好玩，都有些什么节目？”眼珠乌溜溜四下一转，好奇道：“听说有竞马、射花灯呢，还没开始吧！”
　　黎言没好气的说：“当然没开始，要等公主来了那些节目才开场。哼，差点就被你这个假公主给搅了。”话说得气恼，眼中却满是喜色，目不转睛的看着江萱，抱怨道：“小丫头，你都躲什么地方去了！自从那日江陵一别，这么久都没机会见到你。”只觉得心中欢喜难言，忍不住伸手揽向江萱，就想将她抱在怀里。哪知却被人一挡，眼前的江萱被人拉过一旁。黎言微微一怔，却见名戴了青铜面具的紫衣公子揽了江萱腰间，将江萱护住。那紫衣公子目光清冷的看着黎言，眼中更有隐隐寒气。黎言心中一凛，执扇作礼，说道：“在下黎言，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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