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立海大的日子里》三花旎旎

35、幸村的病

　　“哒哒哒哒”随着一阵脚步声，悉叶和切原飞快地穿越医院长长的走廊，跑上蜿蜒的楼梯。最终来到三楼急救室前。

　　真田垂着头，把全身的力气都靠在墙上，而柳面向墙站立，不知道在想什么。

　　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身着白衣的医生和护士穿梭着来来去去。

　　悉叶缓缓走上前，轻轻问：“副部长，幸村部长他……怎么样了？”

　　真田脸色暗淡地摇摇头，这时楼梯转角处，一对夫妻神色慌张地快步走来，他们身后，是紧跟而上的网球部的其他队员。

　　“叔叔阿姨。”真田和柳站直了。

　　男人拍了拍真田的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急救室的门向两侧平滑打开，带着口罩一身白衣的护士从中走出：“幸村精市的家属在哪里？”

　　这对夫妻急忙上前：“在这里。”

　　护士点点头：“请跟我来。”

　　幸村父母走入急救室，和护士一起走入房间深处，两侧滑门又关闭了。

　　大家或蹲或站或坐在墙边长椅上，悉叶出神地看着面前的白墙，走廊中安静无声，只能听见医院里仪器的机械音。

　　“滴滴滴滴”，冰冷又规律，就像跳动在每个人的心间。

　　又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滑门向两侧打开，大家条件反射般一拥而上，把护士吓了一跳。

　　护士一愣，伸手示意大家散开：“幸村同学已经醒了，让一让，别聚在这里，现在要把他送入普通病房。”

　　悉叶听到好几道长长舒气声，这句话让人一下子卸下了紧绷，心脏暂时安稳地回到胸腔里。

　　切原小声嘀咕：“还好还好，那就应该没什么事了。”

　　悉叶也感到一阵放松，连忙让开身位。让急救床得以通过，幸村盖着严严的被子，挂着点滴被推出来，身边围绕着医生、护士还有家人。

　　“幸村！”真田急急地看向病床上的人，却一下呆住，任由急救滑床从他身边滑过，急急忙忙的滑向远处。

　　网球部的众人簇拥着病床一起往电梯走去，只有真田还站在原地，握紧拳头。

　　他回忆着刚才的画面，幸村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眉头死死拧在一起，眼睫湿润，仿佛遭受了很大的痛苦和绝望。

　　是跌倒在地受伤了吗？真田想，但他很快反映过来不可能，他和幸村从小陪伴到大，从来没有见过他因为受伤而痛苦哭泣。

　　那会是什么原因？真田心乱如麻，前方滑床就要进入电梯，他暂时摈弃了所有的思绪，奔跑追了上去。

　　“滴”的一声，电梯打开，病床携带着人群缓缓滑出，医生护士推动着幸村的病床向前，前方天花板上垂下一块方牌，牌上明晃晃四个红色的大字。
　　“神经内科”

　　悉叶随着滑床向前，心在走动中渐渐悬起。

　　来到病房，网球部队员们堵在门口，医生在门后向幸村父母交代着事宜，悉叶依稀听见了“严重”“转院”“手术”等字眼，还有疲惫的男女声忙不迭的道谢。

　　幸村的父母将医生送出病房门。医生遗憾道：“听说患者是个才能出众的网球选手，一定要做好心理辅导工作。”

　　“好的好的，谢谢您。”幸村父亲握住医生的手，不住道谢。
　　“阿姨……”真田走近一步，垂头背对大家的幸村妈妈连忙放下手回头，眼睛红红的，手中是潮湿的纸巾。

　　“真田，”她伸手握住真田的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你从小和精市一起长大，请你一定要劝劝他，医生说他不能再继续打网球了……”

　　“什么？”“怎么会……”这句话如惊雷般打碎了满室的安静，把所有人卷入一个虚假怪诞的漩涡中。

　　真田咬紧牙关，颤抖着张口，却哑然失声。他想问这是真的吗？可是幸村母亲含泪的眼、颤抖的手，却让他不忍再问，他不愿再给这位可怜的母亲增添痛苦。

　　柳面色如同一块生冷的铁，他突兀地插入，询问道：“阿姨，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精市吗？”

　　“好的好的。”幸村妈妈揩去眼角的泪水，“我和他爸爸现在去办手续，你们正好去看看他吧。”

　　两个中年人塌着肩膀相互扶持着走远。

　　真田和网球部的众人交换了沉重的目光，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将门把手下压，大家迟疑地走入，如同走入一个荒谬离奇的梦里。

　　幸村靠坐在病床上，看见一群人蜂拥涌入，却似乎早有预料，淡笑着：“大家都来了啊？”

　　真田错愕极了，幸村现在平静淡然的表现，刚刚门外幸村母亲的崩溃落泪，这两个场景仿佛处于两个错乱的时空中，他甚至开始怀疑刚才急救床滑过时，他所看到的幸村的泪水，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给你们添麻烦了。”幸村继续说，看向真田，“真田，后面学校网球部的事宜就要拜托你了。”

　　“嗯……好的。”真田苦涩地应下。

　　看着众人都讷讷不敢发问，幸村叹了口气，看起来很伤脑筋地样子：“抱歉，因为要治疗这个突如其来的病，所以我大概要请长假了。”

　　悉叶走向前，凑到幸村身边，期期艾艾地问：“你什么时候能重新回学校呢？”

　　他不敢去问幸村什么时候能回到网球部来，只希望他能快点康复回到学校里。虽然在升入初中后才认识幸村，但在他的人生里，对方出演了一个优秀的兄长或者类父亲的形象。

　　幸村经常在放学后带他去学校花园和屋顶庭院，在那里教他认清一个又一个新奇的植物，还送给他好几盆自己种植的小雏菊（现在放在悉叶房间窗台上）。幸村为他画了很多张写真，送了他很多幅自己画的水彩画，连切原看到都曾说过酸溜溜的话。

　　对他而言重要的是，幸村总是鼓励着他，让他重拾对网球的兴趣，每当他的状态差劲，忐忑不安准备接受批评时，总会听到幸村温和宽慰的声音：“累了吗，先休息一下吧。”

　　幸村并不会对每个人都这样，只是因为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所有的问题，仿佛能看出他内心中的疲惫，在这个世界里，幸村绝对是最接近他真实灵魂的人。

　　悉叶半夜时分睡不着觉，曾经掰着手指数过，除了妈妈和姐姐，幸村部长是对他第二，或者第三好的人了。

　　幸村思考了一会：“抱歉，我并不能确定，可能会错过明年的比赛也说不定，我会转院去东京的金井综合医院，那里有帮助我重回赛场更大的可能性。”

　　他这句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幸村母亲的话得到了证实，每个人的脸都忍不住要垮下来，但每个人都尽力支撑着自己的表情，不让人看出端倪。

　　真田坚定地说：“幸村，你放心，我会全心全意投入社团，等你回来的时候，你会看到一个完美的冠军网球部。”

　　柳从包里翻出一个新的笔记本，朝着幸村示意：“这以后就是社团日志和训练记录了，我会按时来医院带给你看，你就算在医院，也不会错过我们社团的每一次事务。”

　　幸村浅笑着点头，此时仁王也举起手作投降状：“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用易容帮大家逃训了。”他看向幸村，眼中涌动着希冀，“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幸村。”

　　丸井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晃动的眼神扫到切原和悉叶，突然眼前一亮，说：“以后这两个一年级就由我和桑原负责吧，之前就说过我会罩着他们的，幸村你就不用担心了。”

　　大家的目光理所当然看向毛利，他抚弄着自己弯曲的红发，无奈道：“我马上就要升入高中部了，能做的唯一贡献，就是不再给大家起到不好的逃训示范了吧。”

　　“噗”切原听了毛利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其他人也忍俊不禁，一时间病房中淡淡哀伤的氛围被冲淡了。

　　切原指天画地道：“幸村部长，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定好好训练，我还会督促悉叶也好好训练，绝对看着不让他逃训。”

　　幸村看着悉叶瞬间瞪圆的眼睛，捂住嘴轻咳道：“也不用，如果感觉累了也可以休息休息。”

　　病房中的气氛总算放松了下来，十几岁的年轻人很容易被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此时大家小声交谈着，商量着怎么在幸村回来后还给他一个完美的俱乐部。

　　幸村环顾着网球部众人，他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突然，他注意到坐在床边恹恹不乐的悉叶。

　　“怎么了？”幸村低声问。

　　悉叶抬起头，眼里是化不开的忧伤。

　　“为什么努力的人总是没好运……”他轻轻的说，声音中透露出困惑与不甘。

　　幸村怔住了，这句话仿佛是一把铁锤，把强装出来的平静捶得支离破碎。他的喉咙滚动，强行把冰山般厚重的情绪压回心海。

　　他伸出手，轻轻揉动着悉叶茸茸地发顶：“因为我把我的好运分给了你们，那可以把金牌带给我吗？”

　　“嗯！”悉叶紧抿双唇，重重点头，眼底像一汪湿润的潭。

　　“探视时间结束了，请都离开吧！”护士突然拉开门催促。

　　真田看向：“幸村，那我们走了。”

　　幸村轻轻点头，大家恋恋不舍的离开病房。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训练的！”
　　“快点好起来啊，幸村部长。”

　　幸村一一微笑着点头，终于，大家都走了。幸村有些恍惚，他忽然感觉有些不适应，病房里安静地过分了，安静地让人窒息，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漩涡慢慢抽空，让人快要无法呼吸。

　　“你可能无法回到球场上了。”医生话语像是冰冷滑腻的蛇，缓缓缠绕住心脏，让心跳都要停止。

　　如果不能打网球，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幸村闭上眼，将头埋进被子，紧紧蜷缩身体，忍耐了一天的眼泪，终于于寂静无人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