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你的我》葛朗尼

11、甲方乙方

　　过了好几天，江齐都没有任何动静，方汝南觉得这很不寻常。按江齐的性格，他本该每天都打电话或者发微信“骚扰”方汝南，但他居然没有这样做——肯定有猫腻。

　　方汝南猜来猜去，还是猜不到江齐到底会用什么办法来对付她，这就使她没有办法提前想好对策，因而每天都有些惴惴不安，导致她连周末都没休息好。

　　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二上午。
　　方汝南照例准时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准备处理工作文件。忽然，方汝南收到一封邮件，是老板召开项目会的会议邀请——说是邀请，但通常来说每个收件人都不敢驳老板的面子，方汝南自然也不例外。

　　方汝南提前三分钟来到公司的大会议室，此时已有不少人坐在会议室里了。大家要么在刷手机，要么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敲敲打打，要么三三两两正低声讨论些什么。方汝南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将自己的纸笔和水杯放在桌子边上，静坐着等待老板来开会。

　　“不知道这回又是哪个金主爸爸看走了眼，找上我们公司，唉！”方汝南听到坐在她前面的两位同事正小声嘀咕着。
　　“肯定是笔大单子，才让老板亲自出马开项目会。”
　　“大单子有什么用，钱还不都让老板赚了！底下人辛辛苦苦熬夜做策划、拍摄，也没见他心疼过，奖金一分都不给我们涨。”同事说完顺势翻了个白眼。
　　“老板抠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就好。谁让咱们没钱呢，现在经济形势又这么差，想跳槽都难！”

　　听完，方汝南也跟着轻声叹了一口气。虽然这家公司给的工资还算可观——当然是对标小城市的物价水平来说还算可观，但工作强度非同一般，特别是到了项目后期，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也不算奇事，发展前景却又相当一般，在这个小城市里，叫得出名字的公司寥寥无几，想跳槽去更好的公司几乎只有一个选项——背井离乡。

　　方汝南进入职场不过两年，这两年里，她不止一次想过跳槽，但始终没有找到更好的去向，也就一直下定不了离开的决心。慢慢的，她就和大部分人一样，对工作麻木了，只要能赚到钱，在哪里都一样。况且这家公司离福利院所在的县城很近，如果她想回去，只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大巴外加半个小时的出租车就能到达，因此，方汝南几乎每半个月就会回去一趟，帮方院长和钟老师带带小孩，让他们夫妻俩能有稍微歇口气的时间；节日假期，方汝南更是一次不落地出现在福利院里，就像普通人家的小孩每每到节假日便会回家看望亲人一样。

　　久而久之，方汝南便觉得这样的日子，虽平淡，但却叫人感到异常的安心。她最大的盼头，就是有朝一日能存够钱给福利院扩建一栋新的小楼，为了这个目标，她不敢轻易去冒险。

　　距离约定的会议时间已过去了十三分钟，老板才姗姗来迟。
　　那张满脸褶子的脸上架着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一笑起来，褶子就都往额头的方向挤，挤得眼镜也不得不跟着向上挪动。

　　一进会议室的门，老板便满面春风地和大家打招呼：“早啊！大家早！最近都还好吗？”
　　“都好，都好，呵呵呵！”前排的同事敷衍地笑着回应。

　　老板也不过多寒暄，直接进入正题：“好啦！相信大家也都猜到啦，我们马上又要大干一场了！这次的项目是一家咖啡馆的品牌活动推广，而且这次是异地项目，在江城。”

　　江城？！方汝南立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个品牌呢，是一个比较年轻化的品牌，客户也希望我们的项目团队能更贴合品牌形象、更年轻化一些。因此，我决定任命一个新的项目负责人——方汝南。”

　　方汝南看着老板充满期待和信任的眼神，不敢置信地微微瞪大了双眼：“我？不是，老板，你没搞错吧？”
　　“没错啊，就是你。你进入公司有两年多了吧，也到该带项目的时候了。”
　　“可是，我还没完整跟过一个项目，只负责过文案的部分，现在就让我单独带项目，会不会太着急了？”
　　“你是江城人吧？”
　　“……我不是啊，我是萍县人。”
　　“我怎么听说你爸妈都是江城人，我还想着你应该比我们都更熟悉江城，所以才选的你。”
　　“老板……你听谁说的啊？”方汝南下意识就觉得这个胡说八道的人肯定是江齐。
　　“你别想太多啦！总之，这个项目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多问问周围的同事，大家都是一个团队嘛！好啦，下面我具体介绍一下这个项目，大家要好好听，尤其是汝南哈！”

　　方汝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江齐没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散会后，同事们纷纷向方汝南表示了祝贺。
　　这些人里有人真心，有人假意，也有人半实半虚；“真心”是因为当项目负责人确实非常辛苦，之前被压榨进医院的项目负责人大有人在，他们是庆幸自己没有成为这个倒霉蛋；假意是出于眼红她能被老板钦点，成为大项目的负责人，不管怎么说，光是“能被老板看见”这一点在职场里就是难能可贵的。
　　不幸的是，方汝南并不想要这种福气。

　　散会后，方汝南第一时间给江齐发微信：你在哪？
　　江齐好似正等着她主动联系他一样，秒回：怎么了？是突然想通了？
　　方：咖啡馆这个项目，幕后黑手是你吧。
　　江：什么咖啡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配上一个挠头的表情）
　　方：……

　　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方汝南忿忿不平地按下了锁屏键。

　　随后，方汝南的Leader把她喊过去，跟她交代带项目的事宜。

　　方汝南的Leader是个十分和善的女领导，她深知自己的老板是个神经质且不靠谱的铁公鸡，这家公司能经营到现在全靠老板祖上积德，因此，她也很同情方汝南。
　　她将自己带项目的经验传授给方汝南，并且为她推荐合适的项目团队人选。方汝南全程听得云里雾里，试问谁有能力在几个小时里将别人多年的工作经验内化成自己的呢？尽管方汝南再聪明，短时间内也只能囫囵吞枣。

　　这个项目从前期调研到后期执行，都需要经常到江城出差，这让方汝南很难不怀疑——不，应该说是笃定，这就是江齐的阴谋。

　　从Leader的办公室出来后，她迫不及待地想从源头上解决这个问题，将项目直接扼杀在摇篮里，于是，她翻出江齐的手机号，给他拨过去。
　　江齐没有接。

　　方汝南觉得整件事情非常的荒谬。然而方汝南暂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这个项目是江齐闹着玩的，江齐也不会那么快就坦白，没办法，她只好先按上级的要求推进项目。

　　下班后，方汝南再次给江齐打电话，试图找他问清楚。
　　不出意料，江齐还是没有接。
　　方汝南突然后悔自己那天早上没有多问一句江齐现在住在哪，否则她现在就可以直接杀上门去找他。

　　次日。
　　方汝南一大早就开始发愁要怎么联系到江齐，让他尽快中止这个不靠谱的项目。昨晚她给江齐发了两条微信，江齐都没有回。

　　刚到公司不过半小时，老板就给方汝南发来了微信，询问她项目进展得如何。这无疑又给方汝南增添了一分焦虑。
　　方汝南捏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思忖半晌，方汝南决定先根据现有的项目资料写一版策划案。一般来说，第一版策划案出来后，项目组需要向客户进行汇报，客户需要到公司和项目组一起开会讨论，提出修改意见，届时，就不愁江齐不现身。

　　方汝南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有了目标后，她立马照着Leader昨天给她提供的思路，草拟了一版方案，初步敲定了项目组人选，并发给Leader过目。完成这整个过程，她仅花了两天时间，当然，方汝南为了加快进度没少加班，这两天就差没住在公司里了。

　　Leader给她提了不少修改意见，方汝南也迅速照着修改。仅一周的时间，初版方案便成型了。方汝南决定趁热打铁，让老板下周一就把客户请到公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