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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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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在窗外听得心惊,日子快活久了,他都快忘了这茬了。
书房内叶瑾陌面不改色:“的确是奸细。当时我忌惮锦华,故而让清明潜伏在她身边传递消息。某敢指天为誓,清明与先城主的死绝无关系。”
顾晟审视着他。其实想来也是,墨繁千对清明的印象比他只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有关系,便不会容忍他活到现在。
顾晟暂且放下心来,“姑且信你。但你日后若是做了乱臣贼子,我必亲自提刀来砍你!”说罢拂袖而去。
“不敢”,叶瑾陌在他身后笑着道,“叔父慢走。”
顾晟踉跄了一下,心中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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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为一案本该三堂会审,因刑部尚书郑燮与此案有关联,便绕开了刑部,由御史台与大理寺共审。甫一抓到周为便连夜开审,一早就审完了,午后便将奏章呈到墨繁千面前。
“很好。”墨繁千低声呢喃,只是扫了眼奏章,目光定格在某处,指尖捏得泛白。
良久,才命人研磨,提笔下旨,写罢便让福忠送去门下省复审。
不等结果,她便起身吩咐道:“取我刀来。”
大牢里,殷章成还穿着昨日那身衣裳,盘腿坐在杂乱的草席上,闭上双目宛若一樽泥人。
透过窗子的天光已是强弩之末,壁上的油灯默默燃着,在墙面上熏出一道黑烟,静观这场会面。
墨繁千拔出刀,直抵殷章成的脖颈,“成王败寇,你输了,该以死谢罪。”
殷章取睁开眼,依旧不动,只微微抬头仰视着她,“若我生在你这个位置,未必会输。”
“可老天不眷你。”
“天不眷我?”殷章取低头笑了声,复而抬头,丝毫不在意抵在颈上的利刃,“不,没有人得到过祂的怜惜,我没有,你也没有,当年的宋里尧是个十足的善人,不也早早地死了。那不过是块……罩在上头的破布罢了。今日我输了,生死,悉听尊便。”
关押在隔壁的殷烁本就睡得不踏实,这一番动静直接将其吵醒,看见墨繁千拿着刀,恨不得穿过栏杆将她撕了。
“你要报仇!来杀我,把我的命拿去!”
墨繁千抬眼看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昨夜张正海抓到周为时,与之在一起的还有你的母亲与妻儿。”
殷烁目眦欲裂,“你要对她们做什么!”
墨繁千不语,任他气的跳脚,转头看向殷章成,语气森冷,“我岂会容你死得这么痛快。”
她收了刀,辛夷送上一杯毒酒。
殷章成伸手拿过,一饮而尽。
仇人将死,血亲难归,心中有恨绵延不尽,消解不得。
墨繁千心中感到几分颓然,不欲多待,转身便走。殷烁朝她喊道:“稚子何辜!你若是杀了我儿,天下人都该唾骂你残暴不仁!”
“稚子何辜?”墨繁千冷笑,眼中像染了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他出生在你府上起,就入了这盘棋,他逃不了的。”
一身血脉,既可是荣誉,也可是罪过。
否则,她的阿爹又何其无辜呢?
“你这个疯子。”
殷烁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道身影盯出个洞来,却只能看着她消失在视野中。
五脏六腑逐渐涌上烧灼感,殷章成面着墙躺下,蜷缩身子,忍受着一场漫长的酷刑。
叶瑾陌不知何时等在了外面,看她出来,竟觉得风一吹人就要倒了,忍不住上前伸手去扶。
墨繁千也只愣了一顺,便将手搭了上去,葱白的手像玉一般凉。
“怎么这么冷。”叶瑾陌抓紧了手,“本来想去宫里找你,听说殷章成的案子结了,便猜到你在这。”
叶瑾陌牵着她,“此处风大,进宫说。”
掌心传来温暖,此刻两人倒真像一对有情人,墨繁千倏地笑了,她道:“殷章成说天不眷我,因为我不是男儿身,这世道对女子有诸多枷锁。可我并不觉得是女子有什么不好,因为我身居高位,手握强权,世道不认我,那就掀了它。”
她踩在马凳上,微微俯视着叶瑾陌。
后者读懂了她的意思,道:“两个离经叛道的人,合该同路而行。这样看来,我与锦华,乃是天作之合。”
墨繁千眼中笑意更甚,抬脚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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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上,墨繁千提了沈琅上奏的事。
刑部侍郎窦轩站了出来,“禀城主,昨夜余都督的奏章送到了刑部,正是有关江州太守贪墨税银一案。”
沈世安疑道:“城主,余都督拿到账本至今半月有余,这奏章未免送的太迟了。”
窦轩道:“据说是太守潜逃,抓人结案费了些时日。”
沈世安敏锐地察觉不对,“太守潜逃,还有余力派人追杀元家小女?城主,此事蹊跷,臣请派监察御史复审此案。”
“臣愿往江州”,监察御史柴科主动请缨,“若此案水落石出,臣斗胆求一恩典。”
墨繁千不语,柴科低着头继续说道:“臣女柴韫为殷烁之妻,但她生性纯良,与谋逆一事绝无干系,望城主准其和离,携子归家。”
满室寂静。
昨日才下了旨,殷家父子赐死,全族流放,此后三代不得入仕。他只要柴韫和离便也罢,竟还想其携子归家,这不是往城主心里埋刺吗!
“难为你有这份心,孤准了”,墨繁千似乎是笑了,“既然此案由沈琅上奏,便让她随行查案。”
下朝后,沈世安被留下,众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沈世安亦是心中忐忑。
等了一会儿,一片黑色的衣袍入眼,上边用金线绣了祥云,不像是福忠的。
叶瑾陌递给他一个东西,玩笑似的说道:“沈大人有个好女儿。”
沈世安讶然,抬头看向墨繁千,后者淡淡地道:“藏好了,带回去。”
沈世安将东西揣进怀里,“臣领命。”
“你有心栽培沈琅。”叶瑾陌瞧着沈世安的背影。
这人昨日仗着厚颜,借口天色已晚,硬是留宿宫中。墨繁千便让他住了凤仪宫,那原本就该是城主夫人的居所,如此倒也合适。
“是鹰是雀,总要放出去,才知道它能飞多高。”墨繁千提着笔,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