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重复感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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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轻摇。
寄雪楼内，许楠枝站在窗前，遥望岷山浓黑的轮廓。
绝色美人放下茶盏，眉如远山含黛，下沉又上扬。
“入夜了，不知桃源村情况如何？”许楠枝一声叹喟，踱步到榻上坐下，“黛儿怎么还不回来？”
“薛绿衣晚归未必是件坏事，”绝色美人挑眉笑道，“回来了。”
许楠枝耳廓一动，听见轻快的脚步声，哒哒哒地跑上楼，便开门相迎。
来者果然是薛黛儿。
“桃源村情况如何？”许楠枝问道。
薛黛儿感觉两道锐利的目光投射过来，稍事冷静，缓口气说道：“小神医顺利调配出瘟疫药方，病人们都已有了好转。”
“太好了。”许楠枝松一口气，向半空挥了两拳。
“别高兴得太早，”绝色美人眼底的喜色转瞬即逝，冷然说道，“没有查出瘟疫来源，两天后，还是难逃一死。”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许楠枝如遭雷劈，当即垮下身子。
“细说说事情的经过。”绝色美人抬手指向近旁的椅子，示意薛黛儿入座，“药方如何配制出来？”
薛黛儿一五一十地描述了桃源村的情况、病人们服药前后的状况，以及孙元景为村民们所做的努力，没有带太多个人感情。
直到说起易安的试药经历，薛黛儿才表现出情感上的起伏，景仰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感染了许楠枝。
“舍己为人，少年英雄也！”许楠枝慨叹道。
绝色美女紫纱微微一动，樱桃般红润的唇瓣紧紧一抿，无来由地问道：“宗正几时出关？”
“下个月二十。”
绝色美人阖上眼眸，说道：“还有四十天，半年时间过得真慢。”她挥挥手，“罢了！本宫乏了！也该回去了！”
紫纱翩跹，美人摇曳生姿，一径来到寄雪楼楼下，门前停着一辆奢华马车。四匹骏马膘肥体壮。
车身为紫檀材质。紫檀十分罕有，唯皇室成员才配拥有，就连亲王都需要特批才能使用。在太虚，有“帝王之木”的美誉。
宝顶车盖勾金勒银，车门两侧各镶嵌一颗夜明珠，照亮行进前路。
车门和车窗垂下槿紫绸缎，下坠剔透的汉白玉挂圈，用以增加遮帘坠感，避免行进时扬起遮帘。
“楠枝请留步！”绝色美人回眸一笑，勾勾手指，示意许楠枝近前说话。
“公主请吩咐！”许楠枝往前凑上耳朵。
“盯紧点桃源村的动静。如有必要，让薛绿衣潜伏进去。”
“卑职遵命！”许楠枝拱手躬身，目送紫檀马车渐行渐远。
直到马车消失在结尾拐角，许楠枝方才走回寄雪楼。
绝色美人盘腿坐在车内，紧闭双目，吐纳气息，修炼内功。
太虚的武力体系有两种，一为外功，二为内功。二者不是非此即彼的矛盾关系，故而，真正的武者都是内外兼修。
绝色美人偏重内功，以天生之才和后天努力，其内功早已冠绝天下，能与她一教高下之人世仅一位，并且是个官居高位的白发老者，不会对她构成威胁。
“簪儿，去修德坊。”绝色美人吩咐道。
“公主，夜色已深，太晚回皇城，奴婢担心又会有宵小之徒置喙，趁机大做文章。”
“本宫自有主张，一群蝼蚁之辈，还掀不起惊涛骇浪。”
绝色美人睁开眼睛，瞳孔黑雾散去，折出一道蓝光，如北极冰山的严寒，如贝加尔湖的深邃。
*
桃源村。病人们都已康复回家。
病坊寂静一片。夜色凉凉，溪流潋滟。
易安和孙元景坐在岸边，四条纤细的美腿晃荡晃荡，撩拨沁人的溪水。
孙元景左摇右摆，肩膀时不时碰上易安的肩膀。
孙元景是医者，她的想法很单纯。只要配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尽到了自己身为医者治病救人的责任，便能心安理得、无忧无虑地慷慨赴死。
“小神医，不好啦！”村长一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摔倒在孙元景面前，声嘶力竭地喊道，“又有人感染上瘟疫了！”
“没事，煲药给他们喝就行。”孙元景说道，“药材存量足够全村人服用。你不必担心！”
“不，我没有担心药材存量。”村长连连喘着粗气，说道，“刚刚康复的病人们，有很多都重新感染了瘟疫。他们的状况比之前更加糟糕，好多人都昏过去了。快去看看吧！”
重复感染。易安心头一寒。瘟疫复发的消息要是传出去，皇帝肯定会下令屠村，没有人能活着逃出桃源村。
易安沮丧地想：非酋本体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一想到穿回前世就会变成植物人，易安打了个激灵。
“别担心，药方没有问题。”孙元景以为易安担心瘟疫复发，安慰道，“我有信心，问题肯定出在别的方面。”
问题出在别的方面。一言惊醒梦中人，一道灵光穿刺而过，易安没有抓住，但至少有了点头绪。
“重新感染瘟疫的人里面，有多少是复发瘟疫？有多少是初发瘟疫？”易安情绪激动，冲着村长大声问道。
村长一怔，张口结舌地瞪着易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有十五人复发瘟疫，有三人初发瘟疫。”
“她们人在哪里？”
“都还在各自的家里。”
“带我们过去。”
村长在前面领路，易安和孙元景跟在后面。
孙元景不懂易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边走边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易安点点头，说道：“既然药方没有问题，按理说，所有病人都会康复。可是，为什么会有病人复发瘟疫呢？”
“为什么？”孙元景懒得思考。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们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再次接触到了瘟疫来源。”村长一头雾水，易安不得不解释道，“换句话说，病人们不是复发瘟疫，而是重新感染了瘟疫。”
“病人之前感染的瘟疫已经痊愈了，现在是感染上了新的瘟疫？”村长脊背一凉，感觉如坠冰窖，“出现新的瘟疫是不是意味着要重新配制药方？”
“不是新的瘟疫，”孙元景没好气地深吸一口气，说道，“一时之间很难解释清楚，总之，你尽管放心，瘟疫药方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出在哪里？”
易安和孙元景都不想多费唇舌，没有回应村长的问题，而是催促他赶紧带路。
这一次，瘟疫集中爆发在桃源村的西北角，涉及六户村民，一共十八口人，无一幸免。无论是初发瘟疫，还是复发瘟疫，每个人的状况都比先前严重，出现了剧烈的呕吐反应。
三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守在药炉前，一碗又一碗气味呛鼻的药汤，如流水线上的商品一般被陆续端走。
孙元景先行检查了药渣残留，药方配比没有问题。
“哪户人家感染人数最多？”易安向村长问道。
“强子家。一家六口，全部都感染上了。”
“一家人都是复发瘟疫吗？”
“两个年幼的孩子是初发瘟疫。两个大人和两个老人都是复发瘟疫。”
“那就先去他家里看看。”
走进强子家，但见一家六口人都躺在匆忙铺成的干草铺上。两个年幼的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蜷缩身子，夹在大人中间，咿咿呀呀地叫唤着。
大人们稍微安静一点，应该是药汤起了疗效。
“强子，”村长走到男主人跟前，问道，“吃过药好点没有？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稍微好转一点，小神医，你也来啦？”强子坐在干草铺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村长后撤一步，让出位置给易安。
“兄台，劳烦你回忆一下，从病坊回家后，你都做过哪些事情？”易安强调道，“越详细越好。”
“做过哪些事情？”强子想了想，说道，“回到家里，家母和夫人在厨房生火做饭，我和爹收拾屋子，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耍泥巴。一家人吃完晚饭，都聚在院子里聊天。聊着聊着，家母突然感觉不适，无来由地呕吐不止，身上长出了瘟疫脓疱。紧接着，一家人陆续出现瘟疫症状，就连两个小孩都没有幸免。”
“晚饭吃了什么？”
“米饭、青菜、羊肉和一条鱼。”强子看向村长，说道，“是村里统一发放的。”
村长赶紧接话：“瘟疫爆发后，为了避免大家抢夺物资，发生不必要的冲突，我们便将所有食物都收集起来，按照人口数量和物资余额进行统一分配。每家每户发放的食物都一模一样，绝对不可能是食物出了问题。”
“还吃过什么吗？”
“没有了。我们家就连茶叶都上缴了。”强子叹了口气，说道，“没有茶叶泡来喝，家母连水都懒得煮了。一家人渴了就舀水缸里的井水喝。”
“给小孩也喝没煮过的井水？”孙元景黑着脸说道，“井水性寒，小孩喝多了容易感染风邪。你们不知道吗？”
强子羞惭地挠挠头，说道：“自然是知道的。以前从来没有给小孩喝过井水，今日是第一回喝井水。往后，要是还有往后，定然是不敢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易安狂喜，原地蹦跶起来。答案一直就在眼皮子底下。
“要是还有往后，定然是不敢了。”强子讷讷地说道。
“有往后，定然有往后。”
易安朗声大笑，灰色脑细胞终于流畅运转，信息严丝合缝地拼凑到一起。
谜题解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重复感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