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中毒身亡 ...
-
水溶年的宴客厅在一楼,布置得金碧辉煌、奢华瑰丽。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八位客人。这是水溶年的规矩,一晚上绝不招待超过八位客人。
易安转入宴客厅,但见许楠枝身姿昂藏而立,目不怒而威,震慑住躁动不安的宾客。许楠枝也注意到易安进来。二人对视一眼,点头致意。捕快们分立窗前门后戒备,以防有人逃窜。
布衣仵作验尸已毕,行至俞婕身侧,说道:“俞大人,死者乃中毒身亡。草民用银针刺探酒杯,银针发黑,凶徒必是将毒物下在酒中,令死者饮酒后身亡。”
“毒物是什么?”
“砒霜!”布衣仵作双手奉上医录,“大人,医录已成,请大人过目!”
俞婕收下医录,并未展开细看,收入袖内,全神凝注着易安勘验现场。
易安环顾案发现场。吏部甄主事身穿锦袍,向前趴伏于桌案,嘴角残留白色呕吐物。酒壶侧倒在地,瓶盖分离;酒盏落在手边,酒水洒在桌面上,仍在滴落。
“许大人,案发至今已有多长时间?”易安问道。
许楠枝思索了好一会儿,说道:“一刻钟以上,不到半个时辰。”
“你到来之后,现场一直保持原样吗?”
“没错。”
易安点点头,来到水溶年近旁,后者正楚楚可怜地倚在顾倾城怀里。见易安靠近,用锦帕擦去泪水,施施然行了一礼。
“水公子,案发后可有人离开过现场?”
水溶年扫视屋内众人,掐着手指数一数,柔声说道:“人数没错,没有人离开过。”
易安颔首,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没有人离开,说明嫌疑人还在屋子里。接下来,就要从尸体上找出点线索,尽快确认嫌疑人身份。
易安将尸体平放于地面,从头部开始检查,注重勘验耳后;顺势而下,依次检查脸部、手部、腰腹部、腿部,直至足部方止。验尸毕,易安嘴角浅笑。
“易仵作,有头绪了吗?”许楠枝见易安面露笑意,急忙上前问道。
易安咧嘴一笑,说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此话一出,屋里顿时炸开了锅。当中一位黑发长髯、红光满面的中年人立身而起,惶惶然说道:“小友此话当真?”
“自然不假!”易安自信满满地环顾四下,朗声说道,“凶手就在这屋内。”
“什么?”一名商贾拍案而起,厉声质问道,“你竟怀疑凶手在我们八人之中?简直信口雌黄。”
“没错!小友不要胡说八道啊!”另一位官身做派的人响应道,“在座诸位都是安京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小友说话可得注意分寸。”
“许大人、俞大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突然发难,矛头直指两位主官,说道,“难不成二位就这么眼睁睁地任由一个毛头小子当庭诬蔑我等?若真如此,老夫必要上报天听,让圣上给老夫做主。”
“海大人别着急,”许楠枝丝毫不怵,“或许海大人还不知道这位小友的身份。她正是在桃源村瘟疫中,以身试药,拯救数千百姓性命的易安易小友!小朝会上,海大人可没少称颂于她。海大人莫不是贵人多忘事?”
这位上了年纪的海大人官居御史中丞,专事弹劾、谏君、举荐,自诩刚正不阿。听说易安以身试药的壮举后,屡次向皇帝进谏重赏易安,却都被皇帝搁置。
对于桃源村瘟疫的立功赏赐,内阁和翰林院各执一词。科举在即,双方都想借助此番功绩,明修己方阵营的功德簿,因而,连日来双方针锋相对、相持不下,皇帝的赏赐才迟迟无法昭示。皇帝也甚是苦恼!
“原来是易小友!”海大人当即软下语气,说道,“好!本官且听听易小友如何断案?”
“海大人大量!”易安拱手施礼,继而迈步而出,来到厅堂正中,高高扬起手,紧握成拳,高声喊道,“诸位,且听易某号令!”
众人纷纷看向易安,一道道目光投以困惑。
“起身!烦请诸位在厅中纵列一队!”易安喊道。
除了死者,七个客人们纷纷起立,按照易安的指示站成一排。
“水公子,诸位堂倌,也请接续在后,连成一排。”
于是,水溶年和四个堂倌一起站在队伍末梢,与七个客人连成一排纵队。
其余众人在外,以易安为圆心围成半个圆圈,好奇地看着事态发展。有个试药壮举的光环笼罩,众人即便心存怨念,也不敢公开反对。
“请诸位向上摊开双手,往前尽量伸直。不要动!”
众人照做。易安依次观察众人前伸的收掌,接着,又让他们将手掌朝下,依次观察手背。
“极好!诸位可以放下双手。我已经知道凶手的身份了。”
话音清晰无误地传到修明公主耳里,深厚的内力体系令修明公主的听觉敏于常人。
“她说什么?”孙元景问道。
“她已经知道凶手的身份了。”
“怎么可能?”夏沐薇大惊,“手心手背看一眼就能知道谁是凶手,她以为她是神仙吗?”
“她就是神仙,”孙元景愤然维护道,“易安不会骗人的。”
夏沐薇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将修明公主拉入战局,说道:“挽星,你觉得呢?易安是不是骗人?”
“未必是骗人,她可能是在向凶手施压,让凶手主动露出马脚。”修明公主的表达很委婉,但是言外之意,还是不相信易安已经察觉凶手身份,更不认为她能给凶手定罪。
“凶手是谁?”海大人问道。
易安直指站在队伍末梢的小堂倌,厉声道:“凶手就是你!”
“大人,冤枉啊,大人!”小堂倌跪倒在地,哀求道,“小人与甄主事无冤无仇,怎么会无端杀害他呢?诸位大人,要为小人做主啊!”
小堂倌眉目清秀,男身女相,哭得悲天抢地,令人心生怜悯,致使众人不得不开始疑心易安的指证,唯独俞婕对易安深信不疑。
“安儿,既然小堂倌高呼冤枉,”俞婕挺身而出,“你且细说说你的推论,让诸公领会个清楚明白!”
“只要能够看清案件的本质,撇除凶手故意布置出来的表象,我们就能看穿真凶的身份。”易安说道,“诸位觉得甄主事的死因是什么?”
“中毒身亡,现场不是很明显吗?”布衣仵作说道。
“正确!甄主事就是中毒身亡。那么,凶手下毒杀害甄主事的手法是什么呢?”
“酒里有毒,”商贾客人说道,“仵作以银针试探,见银针泛黑!”
“错!”
“哪里有错?”布衣仵作不服气,厉声问道,“银针试毒有错吗?”
“不!酒里确实有毒,但是,害死甄主事的毒不是酒里的毒。”
“可笑!不是酒里的毒,又会是哪里的毒?哪里还有毒?”
“在给甄主事验尸的时候,我注意到甄主事耳背有一处极其微小的针刺伤,伤口发黑,不仔细查看,容易错误诊断为黑痣。而正是此处不起眼的刺伤,导致了甄主事的毒发身亡。”易安一面说,一面走到小堂倌前面,抓起他的右手,说道,“你学过医!”
“那又怎样?”小堂倌抽回手,脸色已经煞白,神色也不再是楚楚可怜的模样,而是目光中带着杀意,“学过医就是凶手吗?”
“学过医不一定是凶手,可是,在座众人,既学过医,又有行凶机会的人,只有你一个。因而,凶手必然就是你!”
“呵呵,可笑!凭什么说只有我才有行凶机会?”
“诸位宾客都沉浸于曲水流觞的游戏,水公子作为令官,更加不可能分神。堂中,有机会行凶的人,便是四位堂倌。堂倌要为宾客们服务,所以,即便你们在堂内来回走动,也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和怀疑,因而为你创造了行凶机会。另外三位堂倌,指尖没有老茧,指头亦没有药物气熏的痕迹,唯独你两者皆备,佐证了你有过学医经历而他们没有。你擅使银针,才能在死者耳后造成那样的针痕。”
“证据呢?你说的都是你的推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是凶手。”
“你一定是在出去通知官差的时候把证据都毁掉了吧?”
“我没有杀人,你自然找不到证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的计划很完美,如果不是许大人意外出现的话,你几乎就要逍遥法外了。”易安摇摇头,说道,“有件东西,你根本来不及处理。而它,摧毁了你完美的杀人计划!”
易安走向小堂倌放置酒壶的桌案,一个个揭开壶口又盖上,随着易安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延续,小堂倌终于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咬牙切齿地嘶喊道:“他该死!他就是个畜生!他该死!啊!”
易安找出那个半满的酒壶,说道:“要不是许大人来得太快,在县衙官差到来之前,你还有机会倒干净壶里的酒。无论有什么苦衷,都不该成为你杀人的理由!”
“是吗?你知道他对做过什么吗?你知道吗?”
“够啦!杀人偿命,还有什么好狡辩?”俞婕制止了小堂倌的发泄,命捕快将人押走,转而说道,“回家罢?”
“俞大人,不急!”没等易安开口,许楠枝抢先说道,“能否暂借易仵作一用?”
“安儿,你觉得呢?你是不是太累了,要回家休息了?”
易安微微蹙额,说道:“娘亲,孩儿没事,您先回!”
俞婕微微一笑,向许楠枝拱手施礼道:“劳许大人照顾好小女!小女刚经历过一场瘟疫,身上还没有大好,经不起折腾!”
“俞大人放心将人将给本官,本官定护易小友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