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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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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大虎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美芳,他知道娘因为他的事怨恨爷爷奶奶和小叔,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李美芳和他们吵架的样子,每次他们吵架的时候小姑或者二叔就会把他带到外面去。
等他回来,已经是寂静一片。
而且,这种平静已经持续了四年,大虎已经快要忘记每次看见他们要吵架时那种害怕的心情。
亲眼瞧见往日总是在他面前默默流泪,心疼他没了腿的娘面色平常地说出让要小婶向她下跪道歉,小小的少年犹如突然被放在火上的小动物,惊慌失措,灼痛不已。
这一声娘烧着了李美芳脆弱的神经,她头一次被断了腿的大儿子发了火,她指着陆晚婉,看着大虎的眼神愤怒甚至带着埋怨,“要不是那畜生没救你,你怎么会断了腿!你不向着亲娘,向着畜生的媳妇!骨头会软到仇人身上,你没用啊!你不能走路,不能……”
在李美芳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陆晚婉就把大虎的耳朵捂住,大虎呆愣愣地看着母亲的嘴一张一合,大半声音被小婶的手挡在了外面,但他还是听到了李美芳的话,少年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够了!”陆晚婉寒着脸打断李美芳的话,“谁都有错,但是大虎没有。你生气,你怨恨,不都是为了大虎?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你真的要为了发泄一时的愤怒,伤了他的心吗?”
李美芳蓦地一惊,看着儿子满脸的泪水,她心中一阵刺痛,目之所及,又看到捂在儿子耳朵上的那双手。
多好笑啊。
是啊,“我是为了他,可他不领情啊。”
当初他从医院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小叔。
这些年不管她怎么说,他总是记着那个畜生对的好,丝毫不怨他。
现在还是,和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女人来一起来对付她。
大虎没有错,难道她就有错吗?
大虎的腿,还有那个未出生的儿子,都是因为那场大火给烧没了,如果……如果姜岩救了儿子,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也不会那么痛苦。
这让她怎么不恨!
“以前就是我把他保护的太好了,所以他才会这么向着你们这些人。”李美芳双眼赤红,声音却平静下来,她直勾勾地看着陆晚婉,甚至在笑,“好啊,他不听话,你也想带他出来,那你跪下来求我,我就答应你,以后你什么时候把她带出去都可以,我都不阻止。”
陆晚婉愣了一下,随即怒道:“你以前就是这样要挟姜岩的对吧!”
李美芳冷笑,“要挟?不是你口口声声说我不心疼大虎吗?你心疼他,为什么连下跪都做不到呢?”
她瞥向沉默的姜家人,重新看向陆晚婉,“因为你和他们一样,虚伪到让人恶心。”
橘色的夕阳染红了地面上的一切,映照在每一个人身上,陆晚婉的手还紧紧地放在大虎耳朵上,两人对视着,陆晚婉沉默良久,“如果我向你下跪道歉,你真的愿意让大虎出来吗?”
“……是。”李美芳渐渐捏紧拳头。
“那我……”不愿意!
“不行!”
“小婶,不行!”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陆晚婉诧异地看向另一道声音,是……姜岩。
他不是说出去几天才回来吗?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回来了。
站在门口的姜岩大步走上前护住陆晚婉,“大嫂,这不关她的事。”
大虎还维持着拿下陆晚婉手的姿势,他仰头看着站在他和小婶面前的男人,他又见到小叔了,小叔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三个人站在一起,同仇敌忾地看着她,呵呵,真好啊。
“大嫂,陆婉带大虎出门是我授意的,你生气就朝着我来就好,怎么样都行。”
陆晚婉使劲扯了一下姜岩的衣服,恨不得敲他的头,怒道:“你说什么呢!还往自己身上揽!”她没想答应!
李美芳看着互相揽责的两人,不由得想笑,“哈哈哈……”
她笑到肚子疼,笑到不能再笑,她揩去眼角的泪水,“你们两个郎有情妾有意的,还真是好呢。原来这个也是骗我的。”
她道:“你当初答应我,会照顾大虎一辈子,不会要自己的孩子。原以为你娶陆婉是逼不得已,现在是喜欢上了吧。也是,你答应我的时候才刚二十一,现在已经二十四了,想要自己的孩子了也正常。”
“大嫂,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姜岩嚯得抬眼,脸色苍白,试图解释。
“既然这样,当初我们的约定也作废!”李美芳近乎贪婪地看着姜岩痛苦的模样,她的心口血淋淋的,痛到不能呼吸,那姜岩这个畜生也不能好过!
“不行!大嫂,我已经快攒够钱了,医院我也找好了,马上就能带大虎去按假肢。我没想要自己的小孩,真的大嫂!”姜岩慌乱,没了平时的冷沉,忍不住大声道。
姜家人震惊地看向姜岩,刘翠花掩面痛哭起来,到底怎么是好啊!
李美芳的话好像一道闪电,迅速劈开了陆晚婉的思绪,明白了姜岩那句一辈子不结婚是为了什么!
站在她前面的男人面对李美芳,没了处理李梅和王慧芝事情的淡定从容,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儿子,你看见了吧,你天天心心念念盼着看见的小叔要生自己的小孩了。你的小叔把你害得没了腿,他要生一个双腿健全,能跑能跳的孩子,不像你一样,只能整天窝在屋里出不来,不能去上学,不能……”李美芳用刀作武器,无差别地划伤在场的每一个人。
“大嫂,你别说了,别说了……”李美芳的话就像恶魔低语,这也是姜岩午夜梦回最怕的东西,大虎在火场哭着叫他的样子再次浮现眼前,他额头冒虚汗,高大的身躯垮下去,他唇色惨白,低着头不敢看大虎的表情,也不敢看李美芳,只能苦苦哀求着她不要再说下去。
大虎的眼泪再次滑落,母亲的话犹如尖刀一样插|进他的心脏,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陆晚婉看着他们两个人如此痛苦的样子,真的要气炸了,她冲到李美芳面前,厉声喝止她,“闭嘴!”
“你不让大虎出门,是怕别人说他是残疾,保护他对吗?我们出去的时候都是避着人的,你为什么还是这样生气?是你自己怕被人说受不了吧?你说我们都虚伪,只有你真心为大虎,保护他,那你生小虎做什么!你不让姜岩有自己的孩子,你也应该不生小虎!日日让大虎看着自己的弟弟在面前活蹦乱跳,自由进出家门,你怎么没觉得大虎会难过!还有姜岩给大虎的东西,你都分了小虎,你不是觉得姜岩是见死不救的小人吗?为什么还会让小虎用他买的东西?”
“大虎去安假肢,本应该是个弥补他缺憾的机会,你却借着这个要挟姜岩答应你的条件。现在又因为没有一个人站在你那边,又要剥夺他这个能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你到底是为了大虎,还是为了自己泄私愤!”
“陆婉,别……”姜岩大惊失色,却被陆晚婉用力推了回去,掐着他的手不放。
她今天一定要全部说出来!
如果她这时候再次退缩,只会让李美芳更加觉得所有人都欠她的,她做得对!
“你凭什么把自己的痛苦加诸到他们两个人身上,你难受,难道他们两个人就不难受吗!你这么笃定地说姜岩没有救大虎,你亲眼看见了吗!还是他亲口承认你听见了!难道他不想救大虎吗!他当时被房梁砸中昏了过去,怎么救!大虎和姜岩都不反驳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往他们身上捅刀子?!大虎是你的孩子,你难道就没有责任!你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不检查炉子,要是你放好了东西,怎么会着火!还有为什么放大虎一个人在家,为什么不怪你丈夫没在家看孩子!说来说去你还不就因为这件事没有人能怪,你才把责任推到姜岩身上的吗!”
“不是,就是他……”李美芳恍神,脸上一寸寸地白了下去,喃喃道:“就是他没救大虎……”
“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现实!”陆晚婉大声道:“大虎的腿断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偏偏这个大傻子撞上来,去向你道歉!你终于有了一个任由你发泄的出口,怎么能不发泄呢!你有没有想过,你用什么钳制住的姜岩,是用你口口声声心疼的儿子!没有正常的生活,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赚钱带大虎去按假肢,如果他真的见死不救,他会心疼大虎到这种地步吗!而你呢!限制大虎的自由,不让他出门,你连他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做到!”
“不是!就是他没救大虎!”李美芳不肯接受现实,这么多年,她都是靠这个念头活下去的,“他只是大虎的小叔,如果不是他,他为什么跪了三天也没走!为什么他的耳朵会聋!为什么会答应我那些条件!那是老天对他的报应!他在赎罪!就算大虎能按了假肢,他也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长大,娶妻工作!与其让他在外面受尽嘲笑,我宁愿一辈子把他关在家里!就当我狠毒,我们娘俩不好过,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眼见李美芳的情绪越发狂躁,刘翠花怕大儿媳妇受不了做出什么傻事来,忍不住想上前说话,却被姜在理沉着脸拉住。
这些话早就该说,只不过当初大儿媳妇两个孩子一死一伤,谁也不敢说出来。
一开始是不能说,后来是说不出,大儿媳妇把一腔怨气发泄到姜岩身上,姜岩也怨自己没能及时救大虎出来,为了一时的宁静,他们把姜岩推了出去,也没有考虑到大虎的感受。
现在陆晚婉这些话,算是打破了这个让所有人都痛苦的假象。
要不是二妞娘死死拉着,姜海恨不得上去给陆晚婉喝彩。
这些话早就该说了!
就因为大嫂,弄得家不成家,整天跟在监狱似的,家里人整天愁眉苦脸,没有一点笑面儿。大侄子的事情是让人难过,难道这日子就不过了吗?
还有陆晚婉这嘴皮子,他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真是太搁劲(一语中的)了!
陆晚婉说得口干舌燥,这女人还是执迷不悟,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脑袋被木头砸了昏过去,再去雨里跪三天,看看会不会发烧发到耳聋!你这是承认了你是在泄愤!小叔怎么了?如果小虎落在火场,也是这种情况,大哥这么责怪你,用同等苛刻的要求对你,你会怎么做?”
她嘲讽一笑,狠狠地往她心口捅刀子,“如果你和姜岩换位,你不一定能做到他这样。也不用换位,你现在已经在推卸责任了不是吗!除了给大虎一日三餐,你连最基本的陪伴都没有给他!”
“你说对了,现在姜岩喜欢我,听我的!小虎吃的那么白白胖胖,是你那几个公分挣来的钱买的吗!大虎的假肢,管你同不同意,我是一定要姜岩带着去按的,你要是不同意,就姜岩送过去的东西统统给我送回来!”
“你……你!”李美芳恨到咬牙切齿,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回去,只能不停地朝着姜家人大吼,“你们就这么看着她说,啊!你们这群人,都是为了自己,谁也没有为大虎想,如果姜岩真的昏了,你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说!”
“就是他没救!”
陆晚婉已经不想理这个疯女人了,姜家人之所以被她钳制,都是因为她是大虎的母亲,无法向她这样指责她,揭穿她。
李美芳就是个纸老虎,被陆晚婉戳破那层纸,再也立不起来。
她原本想转头去看姜岩和大虎,意外在门口处看见表情痛苦的姜河。
她道:“你就这么看着?这么多年,看着老婆孩子这么痛苦一声也不坑的过来的吗?怪不得七八年了,她还是这么怨气冲天,你躲在角落里当隐形人,把责任都推给她还有姜岩,这个家有你没你不都一个样,还真是轻松啊。”
陆晚婉的话嘲讽至极,姜河僵在原地没有动弹。
“还有,你刚才说的,我道歉你让我带大虎出来。”陆晚婉敷衍地跟她鞠了个躬,勾唇一笑,“就当我跪过了,大虎要留在老院,直到安好假肢才能回去。”
“不行!”李美芳尖叫着要扑到大虎面前抢轮椅,姜岩原本立在原地,下意识地抬手,李美芳已经让人抱住了。
“美芳,大虎在家这么多年,该出来了……”姜河抱住她的腰,不让她往前走。
陆晚婉也吓了一跳,刚才李美芳的样子像是要杀了她似的。
“还有点担当。”陆晚婉推着呆呆的像小傻子大虎进屋,见还有一个傻大个,没好气地拉起他的手也拽了进去。
等进了屋,陆晚婉立马没了刚才气势凌人的样子,趴在椅子上小心翼翼打开窗户,偷看外面的情况。
李美芳见丈夫拦着她,扑在他身上又撕又挠,“大虎是我儿子!我要把他带走!”
姜河不松手,这个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弟妹说得对,他懦弱了这么多年,还要继续不说话,那有他没他这个人也一个样了。
一直没开口的姜在理这回站了出来,“老大媳妇,你别喊了!”
李美芳眼神依旧怨毒,她冷笑,“爹,不装好人了?也想教训我是不是?”
姜在理叹了口气,眼里全是悲痛,“美芳啊,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再苦,咱也得有个头是不是?我知道你怨我们当年向着姜岩,可姜岩当时头上缝了九针,又跪了那么久,难道姜岩死了才能赎没能救下大虎的罪吗?就算你恨我们一辈子也行,别再折磨自己和孩子了行吗?就算爹求你。”
姜在理心有惭愧,他刚才没有阻止孩子娘劈头盖脸地骂陆晚婉,自己还呵斥她,说她天真,到头来不如陆晚婉看得明白。
是啊,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因为或这或那的原因没有开口,纵容李美芳把怨恨发泄到姜岩身上,要是他们换一种方式,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
姜在理和刘翠花在跟李美芳说什么呢,陆晚婉都把耳朵贴上去了,也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最后李美芳竟然被姜河拉走了,没有进屋强行带大虎走。
陆晚婉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她刚才喊的太大声了,嗓子都有些疼。
不过她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了,心情还真是痛快!
她掀起眼皮,瞧着对面两个低着头沉默的人,噗嗤一笑,“大虎,你不是成天念叨着相见你小叔吗?怎么见到了不说话?”
还在伤心的大虎听见陆晚婉的话,有点脸红,他颤着睫毛飞快瞥了姜岩一眼,嘴唇嗫嚅了一下,跟蚊子叫似的,根本听不清。
姜岩低着头,思绪纷乱,他刚才听见大嫂的话,耳内轰鸣,渐渐什么都听不见了,身体也甚至脱力,他只知道今天都让陆晚婉说了,大嫂被压了下去。
那大嫂会不会明天来个更大的……
他真的承受不起。
他要怎么办?他一定要带大虎去按假肢的……
“喂,大虎跟你说话呢。”陆晚婉坐到姜岩旁边,趴在他耳朵边叫他,然后笑眯眯地转头看大虎,“你小叔耳朵不好使,你要跟他说话得大声。”
大虎本来微红的小脸变得通红,像个小姑娘似的低下头,他指指姜岩的手,小声道:“小婶儿,小叔的手破了,流血了。”
陆晚婉闻言低头,这才发现姜岩手背上有好几个血印子。
……是她刚才抓的。
不过陆晚婉丝毫没有愧疚之心,这个大傻子挨这么两下不亏,谁叫他还想阻止自己说的。
陆晚婉有些好笑,姜家人说她的时候,她还想过姜岩会不会也疾言厉色地凶她,或者欺负她呢。
没想到他会被吓成那样,全程当了背景板。
虽然没有帮上忙,总比姜家人要好。
陆晚婉现在想想还觉得难过。
桌上有给大虎在卫生所开的药,陆晚婉拿过来药,一边仔细清理他手背上的伤口,一边跟大虎道:“大虎,别害怕。我是生气了才说得那么夸张的。你娘很爱你,只不过是找不到办法才会这样的。所以你先住在小婶这儿了,等你娘看到你安上了新腿,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她就不会这样了,好不好?”
除了一开始他娘发火,看着有些害怕,后来全是小婶在发火,大虎两边都心疼,留在这里心里忐忑不安的,却不敢说。
现在听见陆晚婉说起他一听见就想问的假肢,其他所有的想法都丢到一边,他情不自禁地推着轮椅靠近陆晚婉,“小婶儿,我真的可以再有一条腿吗?不用做轮椅就能出去?”
“是呀。你小叔马上就会带你去的。”陆晚婉吹吹姜岩手上的破皮,想了一下道,“除了颜色和你另一个小腿不一样,其他几乎是一样的。就是不能跑,不能当运动员了。”
大虎脸上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他声音激动到颤抖,他紧紧揪着陆晚婉衣服的一角来表达自己的兴奋心情,“我不喜欢运动员。我喜欢画画,喜欢唱歌,不用跑的!”
陆晚婉拿着碘伏给姜岩涂,笑着回他,“那……”
还说说出口,就被一直沉默,好像神游外太空的男人紧紧抱在怀里,手里的碘伏也掉了,正好掉在大虎腿上,淋了他一身,大虎手忙脚乱地把瓶子拿起来。
“喂,你干什么!”陆晚婉要气死了,弄得她衣服上全是碘伏,洗不掉的。
“晚婉,你说的是真的吗?大嫂真的会同意我带大虎去安腿吗?”姜岩听见陆晚婉说的话,以为自己在幻听,心不由主地抓住陆晚婉,通过感受她的体温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男人低喃,陆晚婉却隐隐听到了颤音。
陆晚婉一怔,她面对李美芳轻而易举,而姜岩……应该是背了七年沉重的包袱吧,所以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害怕地下意识地躲回洞里,答应李美芳的要求,生怕她会去跟大虎说这些。
她拍拍男人宽阔的后背,自信道:“当然了。她是大虎的母亲,她当然想让大虎好了。就算她不愿意,我会帮你们的,放心好了。”
“嗯。”姜岩将脸埋进陆晚婉的颈侧不愿抬头,“谢谢,谢谢你晚婉。”
没过几秒钟,陆晚婉感觉到皮肤上有一阵湿意,她想扭头去看,被男人死死抱住,陆晚婉噘嘴咬了姜岩脖子一口,狗男人,小气鬼!不就是哭了吗,有什么不能看的!
咬完了陆晚婉扭头向另一边,就见大虎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们俩,她脸色爆红,使劲薅住姜岩的头发,笑着咬牙切齿道:“快起来,大虎看着呢。”
过了一会儿,姜岩终于起来了。
碘伏全撒了,陆晚婉指使姜岩出去打水,她现在不想出去见姜家人。
“大虎,看把你小叔激动的,你好几年没见他了,所以不知道,他一激动就不说话。你别看他这么大个子,其实是个胆小鬼,还不如咱们两个勇敢呢,不敢和你说话。一会儿等他回来,你先跟他说话好不好?”陆晚婉发现姜岩一眼也没有看大虎,姜岩出去后,她对大虎道。
“嗯!”
大虎脆生生地答应,等姜岩回来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蚊子似的叫了一声小叔,就被姜岩的冷脸吓了回去,都快哭了。
陆晚婉暗叹,这两人还真是,一点也不像他们俩人没见面时陆晚婉想象那样感情好的样子。
陆晚婉不想在中间牵线。
反正大虎会住在这里,时间多的是,叔侄俩总有说话的机会,让他们自己慢慢开始交流,那样更好。
大虎接的快,碘伏瓶里还剩下一点点,陆晚婉帮姜岩涂上手之后,“大虎的裤子都撒上了,你去带他到你屋,找一条去先穿着,明天我去隔壁院给大虎拿换洗的衣服。”
叔侄俩同时僵住。
“快去呀!”陆晚婉瘫在床上,瞪向两人。
姜岩闷声不吭地推着大虎去了隔壁他的屋。
姜岩的屋门窄,轮椅不好塞进去,姜岩顿了一下,直接往后一推,把大虎背了起来。
大虎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已经在小叔的背上了,虽然很短暂,马上就被姜岩放下了,但是大虎还是很激动。
小叔又背他了,就像小时候他非要跟着小叔去山里玩,回来就耍赖要他背,那时候的小叔没耐性,揍了他的屁|股,但还是把他背回来了。
小婶说的是真的!
“小叔。”大虎鼓起勇气,对着正在找衣服的姜岩又叫了一声。
姜岩沉默了一瞬,回应侄子,“嗯。”
大虎弯起眼睛,小叔回应他了!
大虎这些年没人说话,一有人就会喋喋不休地说起来,姜岩回应他了,他试探着打开了话匣子,“小叔,你送给我的东西太多了,我都用不完。你买那么多东西一定很辛苦。我想告诉你,可是你每次送东西的时候我都见不到你,我想写字告诉你,可是还不会写,我现在只认识拼音。本来就快拼出来的。但是我们现在见面了!我可以直接告诉小叔你了……”
大虎看着那个比以前更加宽阔挺拔的背影,声音低了下去,“小叔……我还想告诉你,我的腿断了不是你的错,你别伤心不见我。”
姜岩眼眶再次泛热,啧,这个臭小子,还是这么粘人。
他找出一条短裤和腰带,垂眼递给大虎,使劲撸了一把他的头发,“知道了。”
大虎换完衣服,姜岩再次把大虎抱到轮椅上,要去陆晚婉那屋,出来就看见刘翠花站在门口,正要走。
平时刘翠花都是拍门就进的。
刘翠花看见姜岩和大虎,尴尬道:“那什么,做好饭了,你俩叫陆晚婉来吃。”
姜岩垂眸问大虎,“我来之前怎么回事?”
……
姜岩端着饭走进屋里,对着大字型瘫在床上的陆晚婉道:“吃饭了晚婉。”
陆晚婉歪头,“大虎呢?”
“去吃饭了。”
陆晚婉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姜岩把饭放在桌上,脱了鞋上|床将陆晚婉捞到怀里,愧疚道:“晚婉,对不起。”
他这是知道他爹娘对她说了什么了。
陆晚婉翻了个白眼,“你是道歉专业户吗?什么都你道歉。”
姜岩亲亲陆晚婉的唇角,“如果不是我,大嫂不会那么说你,爹娘也不会。”
陆晚婉揪住姜岩的脸颊扯着看,总觉得现在的姜岩比之前温柔了一百倍,虽然这张脸看起来还是很凶。
“好吧。对我来说确实是无妄之灾,你要补偿我。”
“好。”
“什么都可以?”
“嗯。”
喜欢的人越看越好看,还是一种平时没有看见过的脆弱姿态,让陆晚婉有种想欺负的欲望。
陆晚婉的坏心思蠢蠢欲动,她揽住姜岩的肩膀,借力跨坐在他腿上,“从现在开始,我说你不许动,就不许动。上次你那么过分,我这次要还回来,惩罚你。”
姜岩还没来得及问,就被陆晚婉捂住了眼睛,一抹温软湿润的唇贴在他唇上反复碾磨。
姜岩失神,这不是惩罚,是给他的奖励。
陆晚婉亲了几口就气喘咻咻地趴在男人青筋暴露的脖颈上,虽然也挺舒服的,为什么没有姜岩亲她的时候那么舒服?第一次偷亲姜岩的时候也是。
陆晚婉拿眼偷偷瞧乖乖闭着眼睛,正在努力克制的男人,他喘的有点好听,就像夜里亲她的时候那样,而且……底下最柔软脆弱的地方也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陆晚婉咬咬刚才亲吻而变得晶莹剔透的嘴唇,顽强顶住男色|诱惑。
要是由着姜岩来,那就不是惩罚了。
姜岩感受到一阵湿热的空气扫过他的耳朵,带起一阵酥麻,随即耳朵被人咬住,女孩娇娇软软的声音传来,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命令意味,“现在,不许睁眼,轻轻地亲我,快点。”
男人蓦地握住陆晚婉的后颈,推向自己,起初的唇面相碰已经满足不了他,姜岩忍不住地想要深入,见女孩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立刻攻了进去,正当他意乱情迷想要深入的时候,陆晚婉拽着他的头发移开,他忍不住往前追随,却扑了空。
他忍不住地抽动喉结,“晚婉……”香软的唇自动又送了上来。
等到姜岩彻底忍不住,想要用力扣紧女孩,女孩抓住他的头发,耳边传来女孩带着喘息的坏笑声,“说了惩罚你,你还享受上了。”
陆晚婉判断完毕,亲吻这件事还是姜岩主动的舒服。
不过她刚刚大吵了一架,饿的前胸贴后背,不想吃他,只想吃饭,“姜岩,我想吃饭。”
“好。”男人睁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艰难把陆晚婉放回床上,去给她端饭。
他刚到床边,女孩柔软的身体覆在他后背上,纤细的手臂揽住他的脖子,“你抱着我吃。”
姜岩:“……”真的是甜蜜的惩罚。
这顿饭是二妞娘做的,玉米稀饭,炒小青菜,今天闹得这么一场,虽然收场有点出乎意料,还是好的方向,但是情绪这么大起大落,没什么心情吃饭,所以二妞娘就简单做了点。
不过姜岩端过来的这份上面卧了两个香喷喷的煎鸡蛋,一看就是放过很多油,边上焦黄焦黄的,一看就好吃,是刘翠花特意嘱咐给陆晚婉做的。
这次给陆晚婉做饭,二妞娘头一次没抱怨,甚至是高兴。
要知道家里没一个敢惹李美芳的,家里的好东西也都紧着隔壁院,最关键的是,住的这么近,前几年她笑的大声些都要被婆婆说两句。
也是,陆晚婉都敢给姜岩下药,对付李美芳不在话下。
她还真有点佩服这个弟媳妇,浑身都是胆!
姜岩在国营饭店还拿回来几个牛肉饼,热过之后拿过来的,还是热的。
陆晚婉气哼哼地嚼着姜岩喂过来的一口小青菜,向她告状,“你都不知道,你娘见到大虎在这个院子,还没等我说话就呲上了来,就跟我看过的跳大神一样,吓死我了。然后就说我是坏女人。你爹也凶我。要不是大虎替我说话,我都要败下阵来了。”
“对不起,嘶……”姜岩刚想要再道歉,就被陆晚婉有恃无恐地扭着腰使劲碾了一下还没消下去的地方。
“不许道歉,你道歉我还怎么说他们坏话!”陆晚婉噘嘴,容易引起她心软。
这才刚吃两口,姜岩煎熬到浑身发热,却不敢再说话,只想快点伺候这祖宗吃完饭。
“你说,李美芳盯了我几天了?大虎明明说了,你大哥大嫂今天都会跟着大队去公社交粮,她怎么会半路回来逮我们呢?她天天上工,也不常和大虎说话,她到底怎么发现的呢?”陆晚婉咬了一大口鸡蛋,想起李美芳的话,又心疼地摸摸姜岩,“你真是个大傻子,说出来就好了,她就是知道你也疼大虎才能要挟你的,你什么也不说,硬扛着,她只会觉得你心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你之前是不是被她骂过很多次啊?”
姜岩垂眸不语,心里温暖又苦涩,陆晚婉越是对他好,他越不舍得放手。
陆晚婉见他不说话,更心疼了,“没事的,我知道你开不了口,我帮你说。我看今天你大哥好像也拦着了,等大虎装上假肢能走路了,你大嫂估计就没这么极端了。”
说到这儿,陆晚婉抿抿唇,姜岩不结婚是因为答应了李美芳,以后事情有了转机,等她走了,姜岩是不是就会再找一个了?
陆晚婉对这个还没有出现的女人嫉妒,真是的,她把李美芳这个大麻烦给扫平了,姜岩以后的老婆就是捡她现成的嘛!
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陆晚婉这个“前人”很不高兴,也没了心情哄姜岩,她气哼哼地转了话题,“你不是去办王铁阳的事儿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已经上钩了,过几天王家就会来人找王慧芝。”
陆晚婉瞪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 “装什么神秘,你快告诉我,是怎么做的!”
姜岩抬眼,敏锐地察觉到陆晚婉生气了,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陆晚婉想听,姜岩就给她详细地讲。
“哎呀!不用讲这么详细!”陆晚婉不出气,开始乱找茬儿,“你就简略地讲讲就行了!”
姜岩:“……”
晚上,刘翠花把大孙子安排到姜岩的屋里睡,给大孙子收拾东西时,搬了好几趟,眼睛来回地往陆晚婉的房间里瞄,也没见陆晚婉有出来的动静。
陆晚婉今天下午闹了这么一通,把大儿媳妇给治住了,把他们家的一块儿心病去了大半。
刘翠花心里很是后悔,不该那么冲动地骂陆晚婉。
陆晚婉来家不到三个月,没干过一件坏事,净帮他们家忙了,前天还帮她出主意竞选妇女主任。
今天下午,她情绪上头没注意,事后想想,一家子都这个态度,要是她,早寒心得破口大骂了,更不会再帮着跟大儿媳妇争理。
刘翠花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当初还拉着陆晚婉的手说要把她当亲闺女,转头就骂了她,这不是欺负她小姑娘一个人嘛。
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今天敲门叫她吃饭,里面没人应,刘翠花头一次心虚又愧疚,竟没敢再敲第三下。
最后这一趟,她往陆晚婉屋瞅的时候,正巧姜岩打开门往他自己屋里走。
她连忙跟上小儿子,“姜岩,陆婉怎么样?那个,有没有说什么?”
找了很多茬的陆晚婉还是看姜岩不顺眼,就把他赶出来,让他和大虎一起睡。
姜岩瞥一眼忐忑的刘翠花,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拿到屋里,淡淡道:“娘,你们这次过分了。她刚刚还哭了。”
刘翠花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心里的愧疚都快溢出来了,她转头回屋,赶紧去跟姜在理商量怎么办。
第二天陆晚婉的早饭里又有一个鸡蛋,这次是荷包蛋,今天连大虎也没有,家里的鸡蛋昨天吃空了,只剩下这一个。
陆晚婉哼了一声,大虎和姜岩同时抬头看她,陆晚婉把蛋黄夹给大虎,“你吃。”
还没等大虎说话,陆晚婉堵了回去,“蛋黄不好吃,别给我夹回来。”
大虎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谢谢小婶儿。”
这时候李竹和李兰来了,陆晚婉笑道:“昨天让你们白等了,你们什么时候走的?”
阿兰脆生道:“姐姐听见晚婉姐姐你大声骂完人就带着我们回家了。”
陆晚婉哈哈笑,问道:“你们吃饭了吗?”
“吃了。”李兰走到陆晚婉身边,踮起脚尖趴在陆晚婉的耳边小声道:“姐姐让我告诉你,她发现点事儿,让你去找她。”
什么事儿?陆晚婉疑惑,吃完饭跟着李竹兄妹去了李梅上工的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