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青梅水

3、看房

　　诸如此类的记忆不止如此，裴松恩回想起了很多类似的片段。

　　比如有一次月考，高彦作为课代表给大家发试卷，自己的卷子当面被他撕成了两半。

　　比如体育课上高彦的篮球几次飞向了他的脑袋。

　　再比如排队的时候高彦和人打闹着挤过来，直接将他撞倒……

　　这些事不能回想，想起一件就会紧跟着扯出一大堆记忆，扑面而来，连绵不绝。而回忆中的高彦，每次都会瞪大眼睛，一脸震惊地道歉。

　　裴松恩想来怀疑自己那会儿是被他霸凌了，只是当时太小，不懂。

　　“高彦：刚刚当着面我不好意思说，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一直觉得高中那会儿没和你做朋友特别可惜”

　　裴松恩又看向这条消息，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也可以让一些坏东西变得人模狗样。

　　他没有更多情绪，过去太久了，甚至他都差不多忘记了，能够常常重温起的，只有和周束相关的往事，哪怕他在其中只是一片小小的影子。

　　——

　　中介开车载着他们仨去了第三套房，和前两套相比次了些，不过离公司最近。

　　老板看完还是更满意第一套，裴松恩替他叫了车，送走了领导，剩下中介和他们俩杵在楼下。

　　“那就麻烦您准备一下合同。”

　　“好嘞。”

　　裴松恩扭过脑袋，看向正在回消息的高彦：“你觉得呢？”

　　“什么？”

　　对方抬起头，让他再说一遍。

　　“你有看中的吗？”裴松恩只好又问道。

　　中介在一旁如饥似渴地等他发话。

　　“我看第一套就挺不错的。”

　　“那套张总看中了……”裴松恩不知道他刚神游到哪儿，最好是在忙工作上的事。

　　“没事儿，小哥，东方雅苑那儿我还有几套房源，我再带你看看？”中介连忙接道。

　　“不用了，我再想想。”高彦笑道，“今天辛苦你了。”

　　这是一句较为体面的结束语，中介听懂了：“我送你们回去？”

　　“我不必了，我家就在这边。”裴松恩说道。

　　“那小哥你？”

　　“我也不用。”高彦扬起下巴指了指裴松恩，“我还有话要跟他说。”

　　？

　　裴松恩吓了一跳。

　　“那行，就不打扰你们了，电话再联系。”

　　“好……辛苦了。”

　　中介开车离开了。

　　裴松恩不是很想跟他独处，勉强挤出个笑容：“什么事？”

　　“你住在附近？”高彦问道，“哪儿？”

　　裴松恩指向前面的路口：“过个马路。”

　　“你自己住？”

　　“……”

　　裴松恩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他挖了个大坑在等自己跳。

　　“我看你在朋友圈招室友来着，是不是？”高彦指向自己，“你看我怎样？”

　　“……”

　　裴松恩悲喜交加，无言以对。

　　他原本的室友去C市旅游的时候跟那边一姑娘一见钟情，为爱奔赴，于是空出一间房。租金还有两个月，房东不肯退钱，急着找人接手。

　　室友每天上夜班，几乎不见人影，也不往公共区域乱扔东西，跟他住一起同自己一个人住没什么差，非常舒服。

　　他让裴松恩也替他宣传宣传，裴松恩便也没推脱，扒开只怕都结了蜘蛛网的朋友圈发了条动态。

　　没想到这条动态给高彦看去了。

　　能帮前室友找到接盘的固然是好事，但这可是高彦……

　　同学加同事双重buff，裴松恩光是看到他就社恐发作，窒息不已。

　　“怎么不说话？”

　　裴松恩此时心里有鬼，高彦的眼睛眨巴眨巴，在自己污浊内心的对比下显得清澈见底。

　　要死。

　　“嗯……”

　　“嗯？”高彦逮着他的气音，“能带我去看看吗？”

　　裴松恩被逼到悬崖了。

　　——

　　房子是老式的，没有电梯，5楼，即使是上楼梯高彦嘴也没停过，一直在他后头夸赞小区的方方面面，好像十分满意的样子，裴松恩第一次觉得五楼这么难爬。

　　“我之前公寓在20楼，有段时间为了健身，我故意不坐电梯，去爬那个楼梯。”高彦说道，“那叫一个酸爽，第一次爬完，我坐沙发上腿还跟双夹不稳的筷子似的疯狂打颤。”

　　裴松恩配合地“哈”几声。

　　“你呢？你健身吗？”高彦问。

　　“偶尔在小区跑跑步。”

　　“我要是你这么瘦我也就随便动动，我一吃多了就容易发胖，新陈代谢没读书那会儿强了。”

　　裴松恩听不出他这话到底是损他还是损自己，没接茬。

　　五楼到了。

　　裴松恩掏出钥匙打开两道门。

　　“直接穿鞋进来吧，客厅正好要拖了。”

　　他一边把人迎进来，一边无意识摩擦着手腕的皮肤。

　　“那我就不客气了。”门关上了，高彦说话变得很轻，“突然好安静。”

　　“我开下窗。”

　　裴松恩连忙走过去把窗户拉开，微风跟着外边各种各样的声音一起涌了进来。

　　“客厅纱窗坏了，怕有东西飞进来就一直关着窗。”他解释道。

　　“我来换。”高彦说，“我换过，挺好玩的。”

　　“哈哈……”

　　裴松恩怕了他，走过去拧开前室友的房间门。

　　“就这间，比较小。”

　　高彦挨着裴松恩，手随意搭在他肩膀上：“你在里面住过吗？”

　　“没。”裴松恩强忍着没把他的手掀开，“我一直住的另一间。”

　　“我看着还行。”

　　“但毕竟是老房子。”裴松恩介绍道，“空调效果不是特别好——还是老式的，洗澡水压不是特别稳定，蟑螂每年都要处理……”

　　空气微妙的停顿了一会儿，或许高彦猜到他话里有话，裴松恩很拧巴，一边希望他赶紧走，一边又害怕他被自己伤到，他同样也不希望这样。

　　而后高彦突然笑了。

　　“说到蟑螂，我有个朋友，也是我们学校的，不知道你知道吗，叫周束。”

　　裴松恩不会呼吸了。

　　“他也在咱们公司，H市那边，他有天晚上睡觉被蟑螂咬了，你敢相信吗？那玩意儿还会咬人。”高彦松开他，往胳膊上比划，“大概是这儿，两个大窟窿。”

　　“我……”裴松恩顿了顿，下定决心似的说，“我看过他发的朋友圈，确实挺吓人的。”

　　“嗯？你认识周束？”

　　这种说法太夸张，裴松恩紧张起来：“我和他在一个大学，帮老师发资料的时候加了他的微信。”

　　“哦。”高彦应道，“那还挺巧的。”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