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青梅水

15、帮我

　　高彦手一松，行李箱“啪”地摔在了地上。

　　“啊？什么？！”

　　他猛地抬高音量，裴松恩感觉天花板都在震。

　　“你问我是不是喜欢周束，我现在回答你，是。”裴松恩的声音闷在口罩里，听起来有种莫名的潮湿感，“我……我想追他。”

　　高彦脸好像不露痕迹抽了几下，裴松恩心想他估计偷偷骂自己，前几天还因为这事折腾得尴尬不已，都翻篇了又给他硬生生挑起来。

　　“你说，我这会儿是该庆祝你终于对我说了实话，还是表达震惊呢？”高彦揉了揉脑袋，“怎么回事，我走了还没两天你就想开了？”

　　“咳咳……算是吧。”

　　裴松恩点了点头。

　　昨日的周束仿佛还在眼前，裴松恩每每回想起他的眼泪，都会有种微妙的疼痛感。他不甘心就这样看着他伤心难过，什么都不做，就像当年的他送出了面包，这次他想送出自己。

　　“我上回也是脑子发热，你别怪我打击你。”高彦两三步走过来，滑进他旁边的座位里，“周束摆明了是直男，如果追他你会很辛苦，而且大概率不会有结果。”

　　裴松恩又咳了咳，他把口罩捂紧了一些。

　　“我知道。”

　　“那你？”

　　“我知道大概率会失败。”裴松恩慢慢说，“但是我觉得……他现在需要一个人，这个人要很喜欢他很喜欢他，能让他感受到被爱，如果他刚好也能喜欢上这个人，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不过不喜欢也没关系……”

　　“所以你就要亲自充当这个工具人？”

　　“不能说是工具人。”裴松恩摇摇头，“我本来就喜欢他。”

　　高彦愣愣地看着前方：“嗯。”

　　“你是不是被吓到了？”裴松恩问他，“就……我是同性恋这件事。”

　　“没有。”高彦笑了，“坦白说，你现在说这么多话比较吓人，平时你话特别少。”

　　“嗯……我平时也不敢说。”裴松恩把衣服上的一块布料揉到一起又抚平，“脑子不太舒服，就有些顾不上。”

　　高彦扭过头看向他，裴松恩眼睛低垂着，神情很淡漠，没什么精神，看起来特别小特别可怜。

　　高彦叹了口气，伸出手摁着他脑袋，没有人性一通乱揉，给他头顶上揉出个鸡窝来：“你真是成年人吗？”

　　“干嘛……”裴松恩去推他的手，“别动我。”

　　“感觉你还和高中的时候一样，没怎么变。”高彦放开了他，“我那会儿就觉得你跟个小鸡仔似的，掀倒了估计爬都爬不起来。”

　　“……你幼不……”他又咳起来。

　　“诶，别激动，给你削个梨，吃梨止咳。”高彦心情莫名大好，挽起袖子伺候起他来，“诶，说起来，为什么找我帮你，除了我主动请缨过，还有啥优势，说来听听。”

　　“……你和周束关系好。”

　　“就这个？”

　　“谢谢……”裴松恩接过他的递来的梨，“……还有我……不会追人。”

　　“嗯？”

　　“我只敢问你。”

　　高彦听了狂笑：“就冲你这句话，我都帮定你了。”

　　“……”

　　裴松恩开始有些后悔。

　　高彦笑够了，看他还捧着梨呆若木鸡，问道：“怎么不吃？”

　　“回房再吃。”裴松恩指了指口罩。

　　“哎哟，我真服了你了……”高彦哭笑不得，伸手去拽他口罩，“就你还想传染给我，我体质不知道比你强到哪里去了，天塌了都有我顶着好吧？”

　　就算百般挣扎也胳膊拧不过大腿，裴松恩被扒了口罩就跟被扒了衣服一样拘谨。他和高彦四目相对良久，而后一句话也没说，从对方胳肢窝里偷偷溜了出去。

　　“喂，小恩，你有没有喝水啊，你嘴都起壳了！”

　　“我喝了……不要你管。”

　　房间里传出弱弱的抗议声。

　　——

　　大概一口气吐露了很多心声，外加休息好了，裴松恩这回好得比较快。等到高彦周日回来，看到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忙上忙下，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没事了？哟，这是干嘛？”

　　高彦一进厨房，满目琳琅，甚至看到了一条鱼和一只鸡。

　　“求人办事的态度。”裴松恩解释道。

　　高彦被他逗乐了：“就我俩吃能吃完吗？把周束叫来？”

　　“……不要。”裴松恩这会儿一听他提周束就跟被蜜蜂蛰了似的难受，“吃不完明天带菜。”

　　“嘁，你这什么眼神，我还不乐意分他呢。”高彦洗了个手，“有什么忙我能帮的？”

　　“不用，你就坐着。”裴松恩切了两刀，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拧过头看向坐餐桌前的高彦，“去客厅坐着，别一直盯着我。”

　　他差点又切到手。

　　“行吧。”高彦耸了耸肩，听话出去了。

　　高彦这几天可谓是尽职尽责，甚至给裴松恩发来了一个八页的ppt，内容涵盖一段简介，三个计划，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相关成功率的数据对比。

　　至于裴松恩，相反的，自打他脑子清醒了就开始后悔，最后悔的就是告诉了高彦。

　　这种东西，说好听点叫分享隐私，说难听点就像亲手送上把柄，虽然高彦不会干什么，但裴松恩就像被捏了七寸的蛇，从此只能三跪九叩。

　　以前高彦说“周束”就只是“周束”，现在高彦一张口说“周束”俩字，裴松恩总觉得他潜台词是“你喜欢的那个周束噢”，波浪线附带挑眉，很恐怖。

　　而且还欠了他人情。

　　裴松恩最怕欠人人情，害怕程度仅次于和领导一起吃饭，这下好了，他个小鸡让黄鼠狼来他家做客，反手就把自己炖了送给人吃，真客气。

　　“这鸡不错啊。”高彦夸道，“有水平。”

　　“从我妈那儿学的。”裴松恩笑了笑，“第一次炖，我还担心会太硬。”

　　“没有，特别好。”高彦很捧场，“很专业。”

　　他吃得特别多，完事了收拾桌子都费劲。

　　“这都动不了了，明天得胖多少。”高彦瘫沙发上指挥裴松恩，“累不累啊？你上按摩椅按会儿。”

　　裴松恩看了看一旁高彦的按摩椅，又看了看他：“你不用吗？”

　　“现在不按，吃太多了，等会儿该吐了。”高彦说，“你好像还没用过吧？你试试？舒服着呢。”

　　裴松恩愣了愣。

　　之前高彦也撺掇过他试，裴松恩每回都拒绝，他觉得这是高彦的东西，用了一回就有两回，他又没出钱，这不是占高彦便宜吗？

　　但今天许是给他做了顿丰盛的人情饭，又或许是好像和他亲近了一点点，裴松恩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