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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衙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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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季宁与贺陵阙分开行动。季宁去找济世堂里的秦芸。
离开不过数十日,济世堂门口已经很萧瑟,门口的红灯笼也被吹变了颜色,被砍掉的花草也堆在那里发出臭味。
季宁也不确定秦芸还在不在这里,毕竟自家殿下写信给朝廷,应该有人来安置他们。
季宁走到了最里间的一个屋子,透过窗户,隐隐看到昏暗的烛光在摇晃。
季宁上前敲了两下门,出来的是秦芸,不过手上提了一根棍子,衣服上也满是补丁,头发乱七八糟像个鸡窝。
“秦姑娘,你过得可好?”季宁看着秦芸的模样有些讶然。
秦芸嗤笑一声,道:“与以往也没什么不同,不过从贩夫走卒变成了地痞流氓。”
秦芸说完,又往后看看,像是在找人。
“季大少爷,怎么有空来这个乞丐婆子住的地方了?”
“秦小姐,朝廷不是派人来安置你们了吗,还有我给的举荐信你难道没用?”季宁面露疑惑。
秦芸冷笑一声,还是把人带进来,让他坐下。屋子里还有些石楠花的味道,闻的季宁皱眉。
“季宁,麒州的事你难道不知道吗?皇帝的确给了钱,但是层层盘剥,又能剩多少?还有举荐信,那些人根本就不认。”
“李金你们走了之后,打着收烟花税的名号,把济世堂里的钱都搜刮干净了!我可怜的妹妹,就因为你们这些狗东西,活生生被害死。”
秦芸说完,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哭起来,然后又抓着季宁朝院子里走。
“季宁,你看看,你仔细看看,她才十四啊,被那些狗官盘剥,连药钱都付不起。她才刚接受自己站不起来的命运啊!你说,凭什么,我们活在下层,被迫当了个妓子,就活该被欺负吗?”
秦芸又狠狠抓住季宁的衣领,“她以为自己真的能去当那个守塔人,她这一辈子才开心两天,一天是被告知不用做娼妓,一天是知道自己能去守塔。”
“你们凭什么要这么戏弄我们?”秦芸眼眶充血,手上青筋暴起,竟是要活生生泣下血泪。
季宁沉默拨开坟头上盖的枯草,这个坟墓太小了,甚至都看不出来它是个土包,里面埋了一个十四岁,受人唾骂,甚至死前还在被迫害的姑娘。
秦芸在一边冷眼看着季宁的动作,良久,季宁才嗓音沙哑问了一句,“那其他人呢?”
“自然是拿了几贯钱各自谋生去了,不过还有几个帮着李金糊弄上面的人。”
季宁递了一张帕子给秦芸,让她擦眼泪。秦芸搓了一下,立马折好收进袖子里。
“季少爷,现在你来着是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事就离开吧,免得这地方脏了你的脚。”
秦芸讽刺的话季宁也不在意,他把荷包里碎银子钱都倒出来,“秦姑娘,给院中的孩子找个安息的地方吧。”
“季少爷倒是善心肠,怎的不将那个荷包一起给我?也好多换几个钱。”
季宁轻轻摸着手上陈旧的荷包,“这个不值钱,都旧了。”
“秦小姐,还是完完整整跟我说一遍事情的经过吧。”季宁收好荷包,又继续问到。
“你们走之后,我听说皇上和皇后娘娘送了旨意和财物来,让我们继续在济世堂,可以找活干。要是女子要婚嫁,可以找李金要点钱。”
“但是李金一人给我们一百文钱,然后就说我们在济世堂赚的钱,要跟王七顺的家产一样,全部充公。”
“李金不敢杀人,但他有的是办法让人倒戈。他策反了几个人,那几个人原先就是打手。他们杀了不听话的,用来震慑我们。李金说可以放那些叛徒走,结果还是杀了他们,来证明他的清明。”
“城中人也多对济世堂出来的人有偏见,李金又说,上交钱财的人,可以被隐去济世堂的出身。”
秦芸说着,冷笑一声“不愧是念过书的,可真是‘御下有方’。”
李金真的会那么蠢,蠢到用半条命稳下的名声,因为一点钱就拱手相让吗?
秦芸也看出来了季宁的疑惑,讽刺道:“济世堂的人,又有几人会在意?死了倒还能给麒州换个名声来。”
什么名声?季宁有些搞不懂他颠三倒四的话,
“自然是贞洁烈女,那些姑娘被拐来,做了暗娼,在被救后,终于不堪受辱自尽多好的故事,多好的名声。”
秦芸说完这句就没说了,季宁也没开口。
良久,季宁站起来,“秦姑娘,我要走了。”
“季宁,阿乔过得还好吗?”
“嗯,为她找了个老师,她在跟着老师游学。”
秦芸白了一眼,“那就好。她现在要是回来,老娘可收不了洗脚丫头。”
秦芸在等季宁离开后就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把坟墓里的人挖出来,趁着夜黑风高,找人拉出去埋了,自己则是四处流浪,再也不敢回麒州。
季宁从后面的窗户翻进贺陵阙的屋子,贺陵阙还没回来,季宁就坐在圆凳上等他。
等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贺陵阙才回来。
“季宁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李金居然能把坟茔这件事办的那么好。每座坟上面的刻字,坟墓都修的齐齐整整。现在都还有香供着,说是要供满四十九天。”贺陵阙显得有些惊讶。
但随即看着满地的坟茔,声音又沉了下去。办的再好,人也不能死而复生。什么风水好,保下辈子荣华富贵,也比不上此生活着。
贺陵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开口问道“望淮,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季宁对贺陵阙说了秦芸和济世堂的事。贺陵阙没说话,但脸色阴沉。
如果那些人真的离开了,龙盘山上的事可就死无对证了。没人会想提起自己黑暗的过往,除非是为了谋取利益。
“望淮,我们明日进麒州。”贺陵阙说完这句话,季宁点点头,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两人戴着面具,一大早退了房牵着马大摇大摆在街上走。有人看到之后,很快去找李金。
李金穿了稍大的衣服,在脸上稍微擦了粉,显得面色苍白。
“木帆,去衙门。”李金朗声道。”到了衙门,木帆赶忙把这些天关于坟茔的案卷都搁置到书案上。
李金就开始一个一个检查漏洞,“木帆,此次的人家都补偿完了吗?之前说的那块坟地现在如何了?”
木帆一脑门子的迷惑,但还是跟着瞎说“大人,此次的人家一户给了十吊钱,那块坟地也是花了高价才买进来的,自然不会占百姓的便宜。”
李金点点头,“那个逆子呢?让他来跟着干,他又跑到哪里去了。”
“大少爷最近……最近在……”木帆嗫嚅说不出话,李金还想继续问,贺陵阙与季宁却已经踏进衙门了。
“殿下大驾光临,下官却没有及时相迎,还望殿下不要怪罪。”李金从位置上跑下来行礼,宽大的官袍略显臃肿。
贺陵阙让他起身,顺便瞟了一眼案上堆的文书,“哪里,李大人为民办事,本宫又怎么会计较这点小事。”
“哎哎,木帆,沏茶上来。”木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去弄茶去了。
李金又请贺陵阙坐下,“殿下,留竹客先生可好啊?下官没来得及去贺寿,心中深感遗憾啊。”
贺陵阙笑笑,心道你若是去,老头还不得直接让你认罪伏诛。“师父一切都好,大人为一州之长,自是事务繁杂。”
“本宫本也不欲打扰大人,但师父让本宫要去多多关注民间事,免得做个‘何不食肉糜’之人。”
李金哪里听不懂贺陵阙的话,“殿下可去安置济世堂的地方多多体察民情。”
“那就有劳大人了。”贺陵阙却没有起身,说是要找太守大人讨一杯茶。
木帆用木盘端了茶上来,茶汤澄澈,倒在杯盏中,清香四散。
贺陵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看向清澈的茶汤。小半晌,滚烫的茶水将贺陵阙手都烫的发了红 ,他也没有放下。
“殿下,这茶可还好?”李金有些拿不准这大爷的决定了。
“好的很。”
季宁拦住准备过来李金,“殿下觉得这茶甚好,已经喝下肚了。”
贺陵阙也放下茶水,站起身,“走吧,李太守。”
几人很快到了地方,那地方临近闹市,里面一个屋子都是灶台。人住的也分了男女,一人一处。
也有院子,风荷,流水,“殿下,这灶台是为了做吃食拿去卖的。”
来回看了屋子也没什么大问题,又去坟地看了,每块墓碑上都刻了名字,石碑也是新的。
总之就是各处都好,各处都没有差错。
“那济世堂,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回殿下,下官打算做个医庐,官府每年出些钱给穷苦人家看病。或是就做个济世堂,由官府经管,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一路走完,也没出什么岔子。贺陵阙道“李大人做的很好,本宫自会回元城禀告父皇。”
李金行了礼“谢殿下,谢殿下。”
贺陵阙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你去忙你的,本宫也要找个驿馆休息。
“殿下何不到下官府中,虽然简陋,担使唤起人来也算方便。”
贺陵阙也不多推辞,就坐着马车去了太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