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白花石蒜 ...
-
敦没想到再次见到山际美惠子是这样的场景。红蓝的警示灯，黄黑相间的警戒线，白色的布和没有温度的尸体。
昨天还充满朝气的鲜活生命，今天就变得无声无息。
中岛敦今天出来的很早，打算去鱼市上买条鱼，给某只零食摄入过多的狸子改善一下伙食。
清晨的鱼市上可以买到十分新鲜的海鱼，刚捕捞上来的鱼可以在岸上活蹦乱跳好一会儿。
清理河道的船只也开始清理河道内堆积了一周的杂物。虽然一周一次的清理已经算得上频繁，但河道内的杂物依旧多的离谱。
“喂！你看那边浮着的是什么东西？”
“又是什么大件的杂物吧，上周隔壁组还在鹤见川捞起来个衣柜。”
“不对……那好像是……是人！快！快捞上来！”
彼时的中岛敦正在和鱼贩讲价。
“这条鱼已经翻白了。”中岛敦指着鱼贩手中刚从鱼缸里捞出的青花鱼道，“我不想买不新鲜的鱼，而且退一步讲，您也不该以与活鱼同等的价格把他卖给我。”
“它在装死，每次卖鱼的时候它就整这死出。”鱼贩叹了口气，“算了，给你换条吧。”
说着鱼贩把手中的鱼扔回了鱼缸，那条青花鱼在浴缸里欢快地游了一圈，然后肚皮朝上开始翻白。
中岛敦：“……”鱼生不易，全靠演技。
等待期间，一旁几位妇人的对话吸引了中岛敦的注意。
“唉，你听说了吗？今天清河道的工人在河里捞起一具尸体。”
“听说了，听说了，警察封锁了现场，现在尸体还在河边没运走呢。”
“横滨最近是怎么了，前两天才有一个警局遭遇了炸·弹袭击……”
鱼贩：“您的鱼拿好。”
“谢谢。”中岛敦接过处理好的鱼，付完钱转身离开了。
“浮尸吗？横滨的河里不会真有水鬼吧。”中岛敦自言自语着，“说到水鬼，这个时间，山际小姐应该已经起来了吧。”
中岛敦拿出手机，准备给山际美惠子打个电话，告诉她那串手串的问题。
“死者叫山际，是我的部下。”
死者！山际？捕捉到话语中的关键词，中岛敦有些在意，他将手机放回口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
中岛敦步行了五十米左右，再穿过一条街，才找到声音的来源。
他站在公路边，看见河对岸停着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拉起的警戒线在河岸圈起一块空地，阻挡了围观群众的靠近。
法医已经进行过初步检查，因为那尸体已经被摆放好，并盖上了白布。只是那白布下的轮廓有些熟悉，这让中岛敦感到不安。
似乎为了印证中岛敦的猜想，那块白布被掀开了，中岛敦看见了死者的左手腕上和手表戴在一起的熟悉的木质手串，以及尸体布满血迹的胸膛。
虽然尸体的面部背对着中岛敦的方向，但那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穿着和随着风飘散过来的气味已经足以让中岛敦确认，那就是他的委托人山际美惠子。
说起来只是一面之缘，二人也只是因为委托互通了姓名和电话，甚至在会客室谈话时二人也没聊超出委托内容的话题。但山际美惠子的逝世依旧令中岛敦感到难过。
“是位女士啊。”一个戴着侦探帽的少年上前对着美惠子的尸体脱帽致意。
中岛敦在他身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是难得没有耍宝的太宰治。
太宰治显然也注意到了河对岸的中岛敦，他面向中岛敦用极小的声音说着什么。
中岛敦的表情有些疑惑，因为他听到的话和看到的口型对不上。
太宰治的口型是“是昨天电话里的山际小姐吗？”，但发出的声音却是“能听到我说话吗？”
中岛敦：太宰先生是怎么做到音画不同步的？他在试探吗？试探什么？
虽然没有想通太宰治这样做的目的，中岛敦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幅度不大，但足以让太宰治看清楚。
然后太宰治挥手示意他过去，中岛敦想直接从河面上越过去，但考虑到围观群众还是老老实实地绕路去走了桥。
“如果箕浦警官对山际小姐的人际关系一无所知的话，现场刚好有一个山际小姐认识的人。”太宰治看着不远处小跑来的中岛敦说着。
“谁？”箕浦警官的经验告诉他，犯人总会回到犯罪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所以太宰治口中那个刚好认识死者，又恰好出现在围观群众里的人理所应当的引起了箕浦的怀疑。
他顺着太宰治的眼神看去，发现来者是一个少年。
中岛敦今天穿着常服，乳白色的高领打底衫，浅蓝色的盖住脚踝的牛仔裤，因为早晨气温低，中岛敦又穿上了矢三郎递过来的奶黄色薄款针织外套。这穿着让他看起来更加温柔无害，甚至有些好欺负。
“这还是个学生吧。”箕浦的怀疑打消了大半。
中岛敦被放过了警戒线，来到了现场。太宰治热情地和中岛敦打招呼并简单的说了一下案情。
总之就是案情因为山际的同事们对她的关系网和日常生活一无所知而陷入了僵局。然后警员们贴心的上司给侦探社发了委托，但因为上司和新来的箕浦没有通气，导致分分钟破案的名侦探和他本次的带路人被拦了下来。
“所以……这么多人就在这里干等着？”中岛敦不理解地看向箕浦警官。这么多警力，分两个警员去山际小姐居住的地方，找几个上岁数的邻居大妈问一问，整个小区的人际关系网都能挖出来。
“案情陷入僵局，这也没办法的事。”箕浦避开了中岛敦的眼神，“而且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我们正在沿着河道继续打捞。”
中岛敦不是很想评价横滨警员们的行事作风。“话说你们不是同事吗？怎么会什么也不知道？”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中岛敦赶忙缓和了语气，“抱歉，我没有指责的意思。但是，明明是朝夕相处的同事，却对对方的情况一无所知，这实在太奇怪了。”
箕浦警官沉默了，和部下的人际关系和爱好相比，他更关心和看重部下的工作能力。对部下的关心也只限于健康状况。
“我和山际小姐最后通话是在昨天晚上八点左右，这是通话记录。”说着中岛敦翻出了手机的通话记录，递到了箕浦警官面前。虽然他觉得这对案情不会有什么帮助。
“我知道了。”箕浦警官检查了中岛敦的通话记录后说道，“一会儿你需要跟我们回警局做一下笔录。”
“是……”中岛敦叹了一口，山际小姐性格是个挺活泼的，应该很容易和同事们打成一片才对。
一点亮光晃过中岛敦的眼角，中岛敦眨了眨眼向光源看去，是一块反射着太阳光线的手表。那块手表和山际腕上的是同一款，而在带着手表的巡警身后，中岛敦看见了胸口布满鲜血，一脸哀容的山际美惠子。
在这个世界上，人是有灵魂的，且会在人死后变成短暂地游荡在人间的游灵，或陪在心爱的人身边，或无意识地徘徊，又或者紧紧地跟在凶手的身后，诅咒着凶手万劫不复。这种行为的时限一般在七天左右，如果这期间游灵没有变成恶灵，那么就会归入地府，准备下一次的轮回。
中岛敦思索着：所以这位巡警是哪一种呢？是爱人，还是凶手，或者二者兼是。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名侦探已经找到了真凶。正是那个中岛敦正看着的巡警。
“不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找到凶手了？”中岛敦此时就像数学课上开了个小差的学生，不是在读题吗？怎么就出结果了？
“敦君刚刚错过了乱步先生精彩的推理哦。”太宰治笑着拍了拍中岛敦的肩膀。
箕浦警官情绪激动地要求那个巡警拿出配枪查看子弹数量，以证实乱步的推理是错误的。
但很可惜，江户川乱步的推理从未错过。
山村巡警紧紧的捏住腰间的配枪。
意识到山村要做什么，山际的游魂一边对着山村大喊：“山村，不可以！”，一边试图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希望有人能够阻止山村。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的努力只是徒劳，因为她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游魂，没有人看得到她，也没有人听得到她的话。
“太宰先生，帮我拿一下。”
中岛敦将装着鱼的黑色塑料袋交给太宰治，然后转身向山村巡警冲去，在山村掏枪射击前，控制住了他持枪的手腕。
山村只感到手腕一麻，自己失去了对右手的控制，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手里的配枪也不知所踪。
警局里，中岛敦终于做完了笔录，一出门就看见了提着黑色塑料袋，等在门口的太宰治和坐在旁边吃着粗点心的乱步。
“你的鱼忘拿了。”太宰治冲中岛敦摇了摇手里的塑料袋。
“谢谢。”中岛敦接过了被太宰治拿了一路，以及在警局也提了半天的青花鱼。
透过黑色塑料袋的缝隙里可以看到鱼肉上带着点点冰碴。
太宰治确定中岛敦把袋子交给自己之前，袋子里的鱼还是新鲜宰杀的，而且谁会赶个大早去鱼市就为了买条冻鱼。
中岛敦：“山村巡警那边已经结束了吗？”
太宰治：“嗯，结束了哦。”
中岛敦若有所思：“太宰先生。”
太宰治：“怎么了？”
“感觉横滨的警察完全被乱步先生惯坏了。”
“咳！”忽然被que的乱步被粗点心噎了一下。
乱步戴上了眼镜，翠绿的眼眸打量着中岛敦：“你是异能者。”是肯定的语气。
“是。”
中岛敦大方的承认了，这让太宰治有点意外。
“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鱼要化了。”中岛敦与二人告别，拎着与他奔波了一天的鱼回去了。
“怎么样？”太宰治看着中岛敦离去的背影对乱步说道。
“没有威胁。”乱步小心的收起了眼镜，“对方是个友好的异能者……唔……”乱步陷入了沉思并罕见表现出一丝疑惑。
“怎么？”
“敦君，应该不只是异能者。”
中岛敦在门口碰见了来认领山际遗物的山际夫妇，山际美惠子的游魂正漂浮在二人身边用已经无法被传达到的话语安慰着二老。
能在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前再次见到父母，山际感到开心，她还想去医院看看自己的外婆，去养老院看看自己的爷爷，实际上她还有很多地方想去看看。但她发现自己始终无法离开那个木珠手串半径十米的距离。
山际没想到自己路边随手买的手串竟然是真货，自己的灵魂被牢牢的束缚在了手串上。而且她能感觉到，手串只是束缚住了她的行动距离，并不是把她的灵魂留在了这个世界上。
“难道我要被随手买的手串困住直到消失吗？”山际有些抓狂，“希望老爸、老妈能够把手串一直带着。”山际飘到了父母面前，“好歹让我再多看看你们啊。”
在与这对悲痛的父母擦肩而过时，中岛敦的眼睛忽然变成金色的兽瞳，与此同时，装着山际遗物的盒子里发出一阵清脆的咔嚓声。那个束缚住山际灵魂的木珠手串碎裂了。
“你可以留七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快去吧。”
“咦？”山际惊奇地看向中岛敦，“中岛？！你能看见我？”
中岛敦没有回话，他拦了辆出租车回了咨询中心。
黄昏时分，太宰治再次来到了咨询中心，此时的中岛敦正在会客室里浇花。
“太宰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来串个门。”太宰治看了看中岛敦正在打理的盆栽，“这盆彼岸花已经开了啊，白色的可不常见。”
中岛敦：“昨天晚上开的，白花石蒜，又称曼陀罗华，花语是不可预知的死亡与爱。”
“就像山际小姐一样？”
“是啊。”中岛敦放下了水壶，“就像山际小姐一样。”
“那白色的彼岸花，会比红色彼岸花的毒性更强吗？”太宰治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曼陀罗华，整个人跃跃欲试。
“……并不会。”中岛敦抬手挡住了太宰治盯着曼陀罗华的视线，“太宰先生别想了，我是不会允许您啃咨询中心的绿植的。”
当晚，一条由三方异能组织发布的悬赏出现在暗网上，赏金70亿美元。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白花石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