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玉》拖到下雪先吧

53、骑行比赛

　　“这位选手，请问你对这次比赛有什么目标呀，有没有信心取得好成绩呢？”

　　曲河公园风景如画，以绿树繁花为点缀，将城市自行车挑战赛临城站比赛现场的活动氛围烘托得更为浓厚，各组别的骑行选手与现场观众齐聚在此，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场面。

　　梁桐玉戴着顶小黄鸭帽子，将矿泉水瓶当成话筒，眉眼微翘着，站在赛事起点处采访起她的邻居，也就是此刻身穿整套黑色骑行队服，全身穿戴装备齐全，正在进行拉伸热身运动的许弦。

　　周围都是此起彼伏的加油打气声，她将口罩提了提，在角落里弯着眼充当小粉丝。

　　“嗯，我有信心能骑完全程。”

　　热完身后，再次确认好自行车的胎压、刹车、变速检查与链条等都没有问题，许弦从背包里拿出做成路数的补给点和坡道信息纸条，贴在车架上方。

　　然后神情舒展，摸了摸她的脑袋，嗓音隐匿着笑意，“等会出发后，你不要随着人群走动，免得被挤到受伤，你就好好地站在终点等我到达好了。”

　　可邻居姑娘却不满地“哼哼”了一声，眼睛都睁得圆溜溜的，“可我想在沿途中给你拍照诶。”

　　许弦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队友就过来叫他去签到处领取号码贴、计时芯片和手环等装备，他只能简单地留下句叮嘱：“不要跟着大家乱跑，要好好看路，不要只顾着拍照，小心不要摔倒知道吗？”

　　“我又不是三岁小朋友了，当然懂得怎么照顾自己，这位选手你很啰嗦耶。”梁桐玉皱了皱鼻子，笑着推开他，让他赶紧去做好赛前的准备。

　　看着他的身影融入队伍里，她眉梢里都是笑意，眼底漾开细碎的光芒。正准备点开手机摄像头多拍几张好看的照片，余光里却瞥见了女子公路组的选手浩浩荡荡地走到准备区，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哇，”看到她们全是飒爽健美的体态，肌肉线条流畅，浑身散发着自信与活力四射的魅力。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指尖与毫无运动痕迹的纤细胳膊，心情突然有点沮丧，“等我病好了一定得好好锻炼身体，争取变得强壮一点。”

　　鸣笛声响，选手们都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穿行于赛道上，梁桐玉从密密麻麻的参赛者中还是一眼看到了许弦疾驰而过的身影，四周都是情绪高涨的观众，正在发出阵阵欢呼与鼓舞的声音。

　　“不知道今年又有多少人会折在那个180度大折角弯道上？”站在她旁边的一个男生与自己的小伙伴嘀咕着，“去年好像在那摔了十几个，全被收容车捡走了。”

　　“我反而是比较怂那段下坡路，上次骑行的时候忘了控速，速度太快压不过弯，手都摔骨折了，养了好几个月才好。”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挠了挠头，至今仍旧心有余悸。

　　梁桐玉手里紧紧拽着背包带，越听越心惊，已经开始跟着他们的话语脑补出各种惨烈的场面了。

　　待她冷静下来后，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决定暂时离开这里收拾一下心情，再继续这场漫长的等待。

　　*

　　许弦此刻正跟着大部队爬坡，目前赛段基本过了三分之一，后面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掉队。

　　他将车速放缓，用单手操作着，从小背包中掏出能量胶来补充能量，也顾不得欣赏两侧的风景，准备发力向前骑。

　　“哈喽，许老板，”清脆的嗓音带着尾调，随呼啸的风声飘进他的耳畔，女生潇洒地扬了扬手，留下一句“咱们终点见啦。”

　　许弦只看到一道灰绿色身影飞速掠过他的右侧，头盔底下隐约露出的粉色发尾让他辨认出她是骑行群的一个资深骑友，以前还来过店铺里帮衬他的生意。

　　他握紧车把，继续跟在队友后方来蹭风，尽力互相配合。

　　一路都平安无事。

　　过了许久，许弦骑到了一段崎岖小路上。他心中清楚，等通过这一段路程之后，便会最终进入平坦宽阔的公路段。

　　他将注意力集中，强忍住腿部肌肉传来的酸胀感，将前期控制车速而蓄下的力量释放，准备进入后半段的冲刺阶段。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痛呼声，一辆自行车被远远地甩开，差点碰到他的后车胎上。许弦顿了一瞬，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哪位选手的号码牌没有粘贴好，掉到了地上，这个倒霉的小哥骑到这边后，一时没有注意，将号码贴卷进了前轮中卡住了轮胎，不慎摔倒在地上。

　　许弦连忙跪地查看他的伤势，见躺在地上的这人膝盖与右胳膊都流血不止，马上将他扶到路边，然后迅速联系机动救急人员。

　　待救护员处理好现场，许弦扶起路旁的自行车，自家队伍早已看不见踪影，他算是彻底掉了队。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开始重新骑行，努力完成最后的行程。

　　等终于骑到终点，已经过了晌午。周围人潮汹涌，各组别的奖项均已颁发完毕，名列前茅的选手们胸前佩戴着奖牌，正在兴高采烈地接受记者的采访与摄影师的拍摄。

　　“许哥，快过来，我们队长拿了第三名，咱们来拍张大合照！”一位身形健硕，穿着花绿色骑行服的队友看见他已经到达了终点，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让他过去集合拍照。

　　许弦揉了揉酸软的小腿，边用毛巾擦汗边四处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邻居姑娘的身影。细碎的刘海落在他的眼镜上，挡住了他的眸光。

　　“许老板！”范潇已经摘下了头盔，身形高挑，一头飘逸的粉色头发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亮。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枚崭新的奖牌，象征着此次比赛获得的荣誉。

　　收回寻觅邻居姑娘的视线，许弦望向范潇，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温声开口：“恭喜恭喜，这次发挥依旧出色。”

　　“嘿嘿，许老板还是一如既往豁达，完全不在意拿不拿奖嘛。”女生爽朗地笑了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毕竟重在参与，”许弦一脸从容。

　　“潇潇，来，咱们都来合个照，”队长走了过来，将停留在原地的许弦和范潇拉到颁奖处旁边的站台上，一群人欢快地聚拢在一起，为这次比赛留下珍贵的纪念。

　　此时的梁桐玉穿着一身红色小熊猫玩偶服，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粗壮大树后面，呆愣地注视着站台上意气风发的许弦，与站在他旁边那位浑身都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女生，沉默着不敢向前。

　　方才她离开观众席走到公园外面想透透气，街道上有不少摊主趁着这次热闹的比赛而开展一系列小生意，叫卖声此起彼伏。

　　她沿着台阶慢慢走下去，看到了几个身穿玩偶服，正在摊档前招揽顾客的人。

　　梁桐玉想起观众台上有许多拿着荧光棒和小灯牌，头上还戴着条红丝带的亲友后援团，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

　　她向摊主租借了其中一套看上去最可爱的小熊猫玩偶服，打算穿上后站到终点处，然后高高举起纸板，让许弦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她。

　　可如今她困在庞大而笨重的玩偶服里，密不透风的服装闷热得让她大汗淋漓，浑身都变得汗涔涔，刘海湿哒哒地贴在额前，不用照镜子都能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

　　她用粗大的爪爪笨拙地抓着纸板，毛绒绒的尾巴耷拉在地上，不顾周遭行人投来的目光，垂头丧气地低下笨重的脑袋。

　　她也好想，像站在许弦身边的那位女生一样，健健康康，活力四射，自信而充满生命力地仰头活在阳光下，永远都是一副自由自在的舒展模样。

　　她心生羡慕与向往，如果现在走到许弦和他的朋友们身边，好像只能显得自己更加狼狈不堪，像只软弱得只能蜷缩在阴暗角落的生物。

　　梁桐玉的长睫颤了颤，眼尾浸染着浓重的失落感。

　　可小朋友并不能感知这种情绪，蹦蹦跳跳着走到她的身边，想让自己的妈妈给他们拍张合照。

　　正沉浸在沮丧情绪中的梁桐玉突然被小朋友抱住，只能呆呆望向镜头，任凭他们叫自己摆弄出各种动作与姿势。

　　等终于满足完孩子们的请求，许弦和他的队友都已经散开，不见踪影。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地退离比赛场地，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脱掉这身玩偶服。

　　可惜天不遂她愿，她缓缓往前走，突然不小心被别人撞了一下，幸好内部的支架支撑住玩偶的身体，没把她撞得发懵。

　　无比熟悉的嗓音响起，梁桐玉抬起头，隔着笨重的头套，注视着眼前的青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许弦已经摘下了头盔和眼镜，露出原本的俊朗模样。他正匆忙地边打电话边到处寻找梁桐玉，一个没注意，撞到了这个小熊猫的身上，连忙说着抱歉。

　　她不敢出声，只是挥了挥红色的大爪爪表示没有关系，可手里的纸板拿不稳，蓦地滑落到了草地上，露出上面大大的白底黑字：

　　【许弦加油】

　　还没趁梁桐玉弯腰想要捡回纸板的时候，许弦便已经眼尖地看到了上面的内容，他直接捡起来，翻开后面的一页：

　　【你是最棒的】

　　再翻下去：

　　【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冠军】

　　宽大的手掌紧紧捏着纸板，望向面前这只用爪爪捂住耳朵的小熊猫，语气里全是笃定：“桐桐。”

　　原来她一直在终点等待着自己。

　　“头套里面是不是很闷热，我先帮你取下来好不好？”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

　　梁桐玉刚想开口，可当她看到范潇朝他们走了过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熟稔地唤他中午去饭店聚餐时，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自卑感愈发蔓延，直直抓住她的心脏，甚至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范潇只是过来通知一声，很快便离开了。只剩下梁桐玉局促地站在许弦面前，沉默着不发一语。

　　担心她困在里面太久会对身体不好的许弦皱了皱眉，语气依旧温和，“先把这套玩偶服换下来，我们去吃午饭好不好呀？”

　　“你和你的朋友们去吃饭吧，我想先回家休息一下。”细软的嗓音从沉闷的头套里传出来，叫人听不清情绪。

　　可许弦怎么可能留她独自回家，见她实在不愿意将头套摘下来，左手拿着纸板，右手轻轻牵起她毛茸茸的大爪爪：“我陪你去洗手间收拾好，我们再一起回家好吗？”

　　梁桐玉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防线总是轻而易举地被他的话语击溃，心里酸酸软软的，忍住这股莫名其妙的酸涩情绪，她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乖巧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爪爪，朝公园里的洗手间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