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玉》拖到下雪先吧

51、许愿

　　梁桐玉拿着根登山杖爬到半山腰的凉亭上时，就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她靠在一块不太平整的巨石旁，掏出把小扇子给自己扇扇风。

　　看到阿田将他俩远远地甩在后面，不停地往山顶前进，快要连身影都看不见时，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脑子里只不断刷屏着一句话：

　　“没关系，还在呼吸已经很厉害了！”
　　“没关系，还在呼吸已经很厉害了！”
　　“没关系，还在呼吸已经很厉害了！”
　　……

　　许弦陪她坐到小亭子里，旁边不断有游客从他俩身边经过，梁桐玉皱着脸苦笑一声：“不好意思呀，我也没想到自己体力居然变差了，才走到一半就得停下来歇一歇。”

　　“不怪你，主要是这座山海拔有点高。”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牛奶递给梁桐玉，看她有点沮丧的模样，轻笑了一声，好脾气地温声安慰她。

　　“哼，我早就在网上查过了，这座山在临城可不算高。”她惬意地眯着眼喝牛奶，看到青年睁眼说瞎话的模样，不禁弯了弯唇角，在心里悄悄地嘀咕着。

　　亭子侧边的石缝里长出了一棵茂密大树，有风乍起，簌簌落叶随山间的秋风飘进凉亭里，有几片落在了她的帽子上。

　　许弦与她对视上，邻居姑娘只是蓦地绽放一抹笑意，一副笑意盈盈没心没肺的小模样，他长腿舒展，伸手轻轻替她拣开脑袋上的落叶。

　　“好哇，一回头就不见你们俩了，原来是躲在这里偷懒。”阿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弦回头看老友一副要扑过来的架势，连忙用放在一旁的登山杖挡住他的去路。

　　“我们是来游玩的，要慢慢欣赏沿途的风景。不像你，步速快得像是被鬼追一样。”许弦掀了掀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姿态闲散地继续倚靠在柱子旁。

　　梁桐玉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比她多走一大圈路还腰不疼气不喘，看起来分外轻松的高壮青年身上，眼神不由得闪了闪，里面蕴了些羡慕的意味。

　　她没生病前，也能毫不费力地爬上十几层楼呢。想到这里，她攥了攥拳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吧，我们继续爬上去，今天一定要爬到山顶！”

　　“妹妹没事，爬累了让许弦背……”阿田听完她的话，挤眉弄眼着看向正在帮小姑娘整理好背包的自家兄弟，可话还没说完，就见他漂亮的眸子漫不经心地与自己对上，眼尾微微上翘着，目光里透露出一抹威胁性的气息。

　　阿田眼皮跳了跳，赶紧自觉止住了话语。

　　……

　　山顶的观景台上，梁桐玉倚靠在栏杆处，俯瞰远处祥和安宁的临城风景。微风吹拂，湛蓝的海域与星点斑驳的老城建筑碰撞在一起，有种不加雕琢的美感。

　　“我好久都没爬过山啦，”上一次爬山还是大学那会，为了加个综测分，她主动参加班级的集体出行活动。

　　可她在班里也没有相熟的朋友，爬山的途中大家都三两同行，一路上嬉笑玩乐。梁桐玉慢吞吞地跟在他们后面，也无暇静心欣赏沿途的风景。

　　当时临近高考，她在网上挂着的辅导与咨询单子增加了不少，整个出行的途中，她都在不间断地用语音给学生解答各种问题。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因为生了这场病，她大致也不会停下繁忙的脚步，给自己放上一个悠长假期，放松身心感受生活的美好。

　　阿田正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接电话，梁桐玉看着旁边香火旺盛的寺庙，长睫微颤：“许弦，我想进去求个签诶。”

　　“我陪你去吧，这里还是有挺多人来烧香祈福的，”青年本来正慵懒地交叠着长腿靠着栏杆，闻言稍稍站直了身子，山顶的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丝，轻轻抚过他的眉骨。

　　“据说这个佛寺求姻缘还是挺灵验的，你要不要也求上一个试试。”许弦轻笑着陪她并肩往寺庙走过去，走到石桥边的放生池旁，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可身旁的邻居姑娘却连忙摇了摇头，“我朋友快结婚了，她拜托我帮她求支签。”

　　看她毫无别的想法的样子，许弦眯了眯眼，倏地又重新笑起，“那是得虔诚地跪拜一番了，保佑你朋友幸福美满。”

　　几座古老的佛殿沐浴在晨光里，他俩穿过熙攘人群，走到一尊神态庄严的巨大佛像前。

　　梁桐玉已经拿了个签筒跪在蒲团上，他看着小姑娘紧紧闭着双眼，嘴里还念念有词，几根长发轻飘飘地落在她白净的脸颊旁，显出了几分恬静与乖巧。

　　许弦也在她身旁跪了下来，背脊挺直，在心中默念：“虽然住在临城那么多年也没来跪拜过几次您老人家，希望您不计较这种小事，好好保佑我身边的姑娘早日恢复健康，然后从此平安顺遂，万事无忧。”

　　“就当我一次性补上这些年没来得及许下的愿好了，”他顿了顿。

　　“我希望她能一直幸福，也不求她对我的喜欢如同我对她的那样多，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今后陪在她的身边让她幸福的人，能不能是我呢？”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求神拜佛最认真的一次了，他磕了个头，谨慎起见，还顺便补上一句：“对了，我的名字叫许弦，身份证号是xxxxxxx，家庭住址是xxxx，您显灵的时候可得精准些，别弄错对象了。”

　　梁桐玉没留意自家邻居一脸严肃认真地许着愿的表情，她只是眉头紧皱，心情很不美妙。

　　连续摇了两次，从签筒里掉落出来的，都是一支下下签，她捏紧已经有些陈旧的竹签，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定是我和这座庙气场不合，”她不断在心里找着解释，等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后，才把签筒摆放回原来的位置。

　　踏出佛殿，院落里的草木虽然还在蓬勃生长，但枝叶间透出的微微枯黄色，已经平添了些萧瑟寂寥感，“怎么啦，是求到的签不太好吗？都不去找算命师傅解签了。”

　　听到他的问话，梁桐玉脸都皱起来了，她踮起脚尖，在他耳畔低语，声音小得生怕被庙里的神佛听到：“我感觉这里对我而言，好像不太灵验的样子。”

　　邻居姑娘呼吸的热度传递到他的耳边，又很快散去，许弦笑了笑，望向在枝头栖息的雀鸟，“是吗？我倒是希望自己求的愿望能灵验。”

　　“什么？”他声音太小，梁桐玉听得不真切。

　　“没事了，我们现在去饭店吧，阿田已经在那边订位了。”许弦揉了揉她的头发，将目光收回。

　　……

　　中午吃饭的地方是家粤式菜馆，里面的空间很大，大堂的餐桌上坐着不少游客，看上去生意很不错。

　　许弦轻车熟路地带她来到一个小包间里，阿田正坐在座位上喝着茶。

　　“呦，你们到了。碗筷都替你们烫好了，妹妹过来，看看想吃什么菜，尽管点。”见到两人的身影，阿田热情地招呼起来，帮他俩倒了杯茶，还顺便把菜单递给梁桐玉。

　　她弯着眼礼貌地道了声谢，翻了翻菜单，上面都是些清淡的家常菜，纠结了一小会，决定还是交给许弦来选择。

　　“我什么都能吃的，许弦你来点吧。”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阿田视线在两人之间打着转，眼红着给自家兄弟发了条信息：【你这邻居妹妹也太乖了吧。】

　　许弦正拿着铅笔在菜单上勾勾画画，看到手机屏幕亮起，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上面的消息，又接着点菜。

　　过了一会，服务员陆续将菜端进来，梁桐玉舀了两碗排骨莲藕汤，递给正在交谈的兄弟俩。

　　“妹妹真贴心，”阿田也不嫌烫，笑眯眯地伸手接了过来，尝了一大口，“啧，这熟悉的味道，比我妈做得强多了。”

　　“要是被温姨听到，估计你今晚就得睡大街了。”许弦夹了块盐焗鸡腿肉放到她碗里，抬眸静静开口。

　　“没事，那我正好可以去你家睡，咱们好久没通宵玩游戏看比赛了。”阿田也不在意，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满眼都是满足。

　　“通宵玩游戏……”梁桐玉捧着碗睁大了眼睛，许弦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她，“你就别想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啧啧啧，我说你也管太多了。妹妹咱别听他的，晚上来他家这边，我们边吃夜宵边玩游戏，让他在旁边哭去吧。”

　　许弦挑眉，忍不住冷冷瞥了他一眼。阿田也不怂，只躲开他的视线，夹了几根泛着油亮的嫩绿菜心吃了起来。

　　梁桐玉犹豫了一瞬：“还是算了吧，我得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

　　阿田抬头，清楚地看到自家兄弟眼中藏不住的愉悦，笑了笑，也不继续多说什么。

　　一顿气氛和谐惬意的午饭结束后，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妹妹，你要不要喝椰子汁呀，我正好带了几瓶过来。”

　　梁桐玉刚好给梦雅回复完消息，编了个善意的谎言，告知对方自己刚才忘记到庙里求签了。还好梦雅也没有介意，她松了口气，抬头看向阿田。

　　见梁桐玉点点头，他从包里掏出几瓶椰子汁，将其中一瓶的盖子拧开递给她。

　　“诶，妹妹，这个瓶盖可以扫码兑奖耶，我们要不要试试。”阿田边说边打开手机软件，扫了扫上面的图案，突然兴奋地提高了声音，“哇，我抽中了三等奖，有88元现金，手气还挺好。”

　　梁桐玉闻言，也有些跃跃欲试了，她眨眨眼，点了开手机。

　　？！

　　她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这……这是真的吗？！”

　　“嗯？你抽中什么了？”许弦微微凑近她的手机屏幕，看到上面显示抽中一等奖的提示界面，奖品是某个知名品牌的冰箱，看上去性价比很高。

　　“这真的是我抽中的咩！”她激动得脸上都荡起淡淡的红晕，一双透亮的笑眼已经弯成了小月牙，唇角压抑不住扬起，又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妹妹，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的手气才是真的好，快让我吸吸欧气！”阿田高兴地搓搓手掌，也被她的快乐感染到了。胳膊肘撞了撞一侧的青年，表情带了点心照不宣的默契感。

　　“恭喜恭喜，快点填好地址吧。”许弦等她平复完激动的心情，才开了口。

　　“嗯嗯嗯！”梁桐玉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拿着手机低下头认真地填写地址。

　　看到她这副高兴得眉飞色舞的生动模样，许弦舒展着长腿，眸光里蓄满了浅淡笑意，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前几天小区楼下有上门回收老旧家电的大叔蹬着辆小三轮路过，喇叭里的吆喝声响彻整栋居民楼。

　　当时他在家里直播，正好在那个时候走出房间准备倒杯水，却听到邻居姑娘往楼下叫唤。

　　没过多久，他听到收家电的大叔上楼的动静，然后这俩人在门外就她家里的旧冰箱价格交谈了一会，小姑娘终于把回收价格从30元抬高到35元。

　　将搬运冰箱的大叔送出家门后，她扬起了声音，像是在和咚咚咚分享些什么，“你看，等妈妈赚到许多许多个35元后，就给家里换一个新的冰箱好不好呀？”

　　“欸，你这是什么质疑的小眼神？”门外的声音伴随着关门声逐渐远去，许弦平静地拿着水杯，望向窗外沉思起来。

　　【兄弟，你这招绝了，做了个抽奖小程序偷偷送新冰箱给邻居妹妹，看把人家哄得多开心。】

　　阿田的消息发了过来，许弦与他对视一眼，抿着嘴唇回复：

　　【你这戏可得演足了，别被她发现端倪。】

　　【我说，你想送她东西就不能光明正大地送嘛，说不定妹妹一感动起来，直接就答应和你在一起呢。你现在这样做好事不留名的样子，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和妹妹谈恋爱呀？】阿田有点恨铁不成钢了。

　　【我只想让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我的好意。】

　　【啧，你这一动起感情来，真的不得了了。】阿田打了个哈欠，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