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剑心录》淡若微涵

8、真相

　　八、真相（上）
　　临安大街，一切如常，熙熙攘攘的人群，把整条街装扮的十分繁荣,真是太平盛世。
　　此时的铁绍文正站在街角，从嘉兴回到临安，他是鼓着巨大的勇气来的，但这一路上居然出奇的顺利，原来的关卡撤得干干净净，没有布告，没有榜文，甚至连临安府的城门口也不见了守卫的士兵！这一路让铁绍文又惊又奇，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伤心，更多的是冷静和严酷，沉痛的变故使他快速的成熟起来，他已经不是个躲在父母身后的孩子了。只是这个变化他自己都还没时间察觉。之前的疑团还没来得及揭开，眼前的一切却更让他迷惑，但他没料到更离奇是事还在后面。
　　铁绍文已经在街角站了整整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街对面，街的对面就是铁府，确切地说曾经是铁府，可现在这个府邸的门上赫然地写着晋府！！！
　　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又仿佛什么都不是了。
　　半个月前，铁绍文离开临安的时候，这里还是重兵把守，现在，大门敞开，一群下人来来回回地打扫着门庭，时不时地还相互招呼一下，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要不是自己亲历过这段惨痛的经历，谁会相信这个大门里曾经发生过惊天动地的惨案？这个他出生和生活的地方，曾经是那么的熟悉，现在却陌生地好像从来就没有来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几次他都怀疑是自己走错地方了，但这怎么可能呢？这条街，除了他们的家“没了”，其他的一切如故，就连离开临安时光顾过的小茶寮和那个卖茶的老翁也还在！
　　凌儿好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她摒住呼吸，注视着铁绍文的脸，那张平时温和的脸，现在却阴沉得碜人。
　　“凌儿，你先去找家客栈，等下我们在老地方见。”
　　铁绍文突然说话，倒是惊了凌儿一大跳。
　　“老地方？什么老地方？”凌儿一愣。
　　“你忘了，我们我们离开临安的时候，在那待过的。”铁绍文不经意地瞥了下凌儿，见她没什么反应又说，“就是后街的小粥庄啊。怎么了？凌儿，你今天好像有点出神，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
　　“哦，是吧，这一路的发生的事情太怪，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凌儿用手指捋了捋发丝，“那~~公子，您要去哪里？”
　　“你先别问了，听话，去粥庄等我。如果一个时辰后我还没回来，你就赶紧走，回嘉兴找我舅舅，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知道吗？”
　　“公子，您这是干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是不是有危险？凌儿和您一起去！”
　　“不行！”铁绍文很坚决。
　　“为什么？您说过的‘有危险，咱们也一起面对'的？凌儿不怕危险。”
　　“傻凌儿，你去了，谁来帮我给舅舅带口信？”铁绍文微微一笑，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凌儿的头。
　　“那您 …”凌儿显然没想到铁绍文会有这么亲昵的举动，一时胸口小鹿乱撞。
　　“放心！我会小心的。没事！”铁绍文轻声安慰凌儿，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脸。
　　“那公子，我先走了，您自己小心！”

　　晋府，宏志阁。
　　园内的景物似曾相识，这里，曾经是铁府公子铁绍文的居所听竹轩，铁绍文偏爱竹，青翠、高洁，现在，这一片竹林却被海棠所取代，四月海棠，灿若云霞，但若仔细分辨，还能依稀看到起走竹子时留下的断经残根和新翻的土层。
　　屋内，烛影浅淡，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事情到了今天这地步，诸位想想，该如何收场。”声音有点沙哑，一位身着锦袍，年过半百却依然精气逼人的男子踱着方步。
　　“依我看，把那小子抓来，拷打拷打，还不是什么都招了？就他，一个酸臭的书生？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儿吗？”一个彪形大汉“霍”地擂了下桌子，粗着嗓门说道。
　　“嗳，晋兄此言差矣，铁绍文虽然是个书生，可并不是笨蛋！而铁家虽然世代香，可你不要忘了，铁府高祖，忠武公，他的出身可是个武将！当年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立下过赫赫战功！只是在平定中原后，才交出兵权，做一个文官的。”一个瘦长的书生打扮的人，摇着折扇，侃侃而谈。
　　“那又怎样？这和今天的事有关吗？”那粗汉不耐烦地打断书生的话。
　　“当然有关！铁家虽然从此开始修文治，但他们骨子里还有武者的气质，一旦被激发，恐怕这能量是不可估量的。以我这么多年对铁家的了解，铁绍文这小子身上，就完全继承了他高祖的气格！就算他现在还弱不禁风，如果他知道他家被灭门的真相，恐怕…”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的威风，就他，一个小书生，有这么悬吗？”那粗汉晃着脑袋，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恐怕，我们还真小看了这小子，不是那么好控制的。”那男子好久都没出声，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争辩。
　　“相爷的意思是？”那书生警觉起来，“莫非出了什么乱子？”
　　“他已经回临安了！”说话的男子，原来就是权倾朝野的秦相爷秦勋！
　　“怎么可能？我离开嘉兴的时候，他还在我的别院里待着，而且他刚刚受到‘鬼影子'的恐吓，哪有这么快恢复？”那书生意外之下，音量也不觉增大了许多。这个声音是那么熟悉，分明就是铁绍文的舅舅--冯修贤！
　　“你不说了，他骨子里有铁家气格吗？那就不难理解了。要不是提早做了工作，恐怕，还真的会坏了大事。”秦勋捧起杯茶，轻轻呷了一口。
　　“想不到这小子的反应还挺快的，这么快就让他给察觉了。”那粗汉哈哈一笑，“喂，冯先生，你这外甥还真不赖，这要是我外甥，我可舍不得这么害他，哈哈。”
　　“晋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是为了相爷为了大家，铁绍文可是我的亲外甥，我连自己的亲姐姐、亲外甥都抛下了，你…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
　　“好了，正事要紧，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秦勋放下茶杯，“本来呢修贤把铁绍文安排在他的别院里，让他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这样我们就有充足的时间来完成善后事宜。然后再慢慢地去找那个东西。当初让鬼影子去吓唬他，也是为了让他能够在别院里继续待下去，别东跑西窜的给我们添乱。可是没想到事与愿违，这一激，反而让他提早产生了怀疑，看来，是我们小瞧他了。”
　　“那~~相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干脆把那小子给抓来？到时候，我就不信他不说！哼！”那个姓晋的是个粗人，说话做事都不懂得转弯。
　　“嗳~~晋兄，欲速则不达，不能乱来，我们还是需要一个长久之计的。”冯修贤开始对那个姓晋的粗汉有点不耐烦了，来回不断在屋里踱步。
　　“别来这套，老子不是读书人，少来这文绉绉的，你这么有办法，那你给个‘长久之计’就会说也没来点实际的。”显然那姓晋的也有点冒火。
　　“你”…冯修贤被噎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脸色变得青紫，姓晋的也不回避，瞪着眼对着冯修贤的目光，两个人似乎就要搓起火来了。
　　“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闹！”秦勋摆了摆手，站了起来，“晋帮主的提议倒也不是不可行，不过，方法需要再周全一点。我们已经做了很多事来掩盖上次的案件，甚至连铁绍文的罪名都撤了，为的是平息风浪，这样也便于我们做事。所以，”勾结匪徒，杀害家人“的罪名恐怕不能再用了，这次可以变动一下，刚巧，这两天有几个关外的朋友来，我们不妨…”
　　“相爷的意思是~~通敌卖国？！”冯修贤斯文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
　　“嗯，先把他抓回来，总有办法在他身上打开缺口的，这小子虽然有些骨气，不过~~~他还很重感情！一个有感情的人，总是会有破绽的，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筹码。”秦勋保养得很好的脸上笑靥如花，却看的人从骨子里感到寒冷。
　　“相爷的计谋实在是高！我们可以双管齐下，软硬兼施，不怕那小子不露白！嘿嘿。”那晋帮主一脸的坏笑，咽下一口唾沫，兴奋的直擦他那双胖乎乎的手掌。
　　“那就这样定了，具体怎么做，你们俩再核计核计，修贤善于谋略，你就辛苦点，把这件事做圆满了。”秦勋站起来打了个哈欠，“老夫先回去了，有什么事，让秦用来通传。”
　　“是，相爷慢走。”冯修贤和晋帮主齐刷刷地弯下腰。

　　秦勋的轿子出了晋府大门，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三更时分。冯晋两人又在房里轻声商量了良久，才各自散去。
　　夜已睡去，四周一片死寂，夜幕下的海棠花丛失去白日里的娇艳，却多了几分诡异，像是刚刚见证了一场阴谋，而愈显得阴森。但是，这些都比不上海棠树丛中藏了半夜的那个人——铁绍文！这小半夜的遭遇带来的震惊，大大超过了他二十年来所有的经历！尽管他对家里的惨案有过各种各样的设想，但怎么都没有想到，害死他亲人的居然是自己的亲人！而他的婚事原来就是这场阴谋的开始！而阴谋的主角却是德高望重的丞相大人！这么看来，他从一开始，就成了这场阴谋的木偶，而自己的行动根本就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但是，为什么呢？他们要的是什么？铁府到底有什么值得堂堂的相爷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什么让自己的亲舅舅变得如此丧心病狂？！难道，家里还有我所不知的秘密？想到这点，铁绍文的心里突地一颤，一个埋在心底的秘密浮了上来。
　　铁绍文的脑子快速地运转，这两个月来所由发生过的景象都在脑海里一幕幕地重演，思路却越来越清晰，夜的冷，让他的震惊、愤怒、激动逐渐地冷却下来，他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只不过现在他要去见一个人，想到这个，他的心突然有一种揪心的痛！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但是，他明白，有些事情，一定得去面对！铁绍文深深地吸了口气，趁着夜色，离开了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