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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追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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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追杀
春,四月,嘉兴南湖。
暖风徐徐,水波潋滟,堤岸上柳絮轻拂,草长莺飞,正是江南最好的时节。一路走来,游人如织,那书中所写的才子佳人,吟诗作对的风雅潇洒,想来就应该出现在这个江南四月的春光中的。
湖面上来来往往些许船只,那是专门为游湖赏景的游客提供的,乌蓬、窄身、轻便,兴致来了的话,两三个人雇上一艘船,温上一壶酒,来几碟小菜,吟诗的吟诗,谈笑的谈笑,一面看着这水景,便是人间美事了。
这时湖中心正有这么一艘船,静静地浮在水上,似乎是不动了,更奇怪的是船公不知上哪去了,船尾上一少年正煮着酒,神情专注,酒温起,烫得刚刚好,少年执起酒壶,转身走进舱里,“公子,酒好了。”
船舱里赫然还有人,一个中年人,身材瘦削,脸色有点苍白,衣服大病初愈的模样,那人一身长衫,手执折扇,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另一个白发鸡皮,头戴斗笠,身穿破衣,却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这叫人有点不懂,不知道刚才少年那一声“公子”叫的是谁。
“好!凌儿,你到外头去看看,有事我叫你。”那老人转过身向少年说道。原来那少年是穿了男装的凌儿,不用说那老人就是铁绍文了。
“是,公子。”凌儿放下酒头也不抬的走了出去。船舱里很静,铁绍文拿起酒壶为中年人倒酒,却没说话。
“绍文,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要不是我的身子不争气去不成你家,怎么也不会…唉!我听说秦相爷在到处通缉你,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舅舅,一言难尽,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我喝多了,不省人事,等到醒来,就已经…”铁绍文想起家里的惨状,声音有点哽咽,不过就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幸好您没去,不然…”
那中年书生叫冯修贤,是铁夫人的弟弟,铁绍文的舅舅。冯府是嘉兴府有名的世家,冯修贤更是有名的儒绅。当日铁绍文成亲冯修贤适逢大病,无法参加,没想到竟这么躲过一场大灾。
“真是老天无眼呐,绍文,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铁绍文想起朝廷的通缉榜文脸上又阴郁起来,铁家就剩下这么一个人了,可这个外甥子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个问题呢。
“不知道,不过我一定要把事情弄明白,我不能让全家死的这么不明不白。”铁绍文的握着酒杯的手不觉的紧了,杯子里的酒因他轻微抖动的手而撒了出来。
“你这孩子,犯什么傻呢,就凭你?手无缚鸡之力,现在又被通缉,怎么弄明白?你现在要是出去,马上就有人把你抓起来,听舅舅的话,先躲一阵子,等风声过去再说,至于家里的事~~,相爷府不是在调查吗?会水落石出的。”冯修贤显然是被铁绍文的话吓着了,本来就苍白的脸变得青灰,瘦削的嘴唇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就是相爷府,我才担心。”铁绍文愤愤的说。
“什么意思?”铁绍文的举动让冯修贤很是不解。
“我也说不好,这些日子我总是睡不着,一想到家里变成这样,我…可是舅舅,我总觉得这件事好像是个很大的阴谋,好像是有人故意布了一个局,而我们所有人都被牵着走,一步一步地陷入这个阴谋中。”铁绍文的眉皱成个“川”字,看了舅舅一眼,还是把心里的怀疑说了出来。
“什么‘好像',这怎么可能?你家平日里修善积福,跟谁有这么大的仇?依我看肯定是盗匪,刚好这么凑巧的办喜事,让他们盯上了。你啊,书读多了,都读傻了,你以为你在编故事呐。”
“是这样吗?可是舅舅,很多事我都想不明白:你说,是谁把我扔到了乱葬岗?歹徒吗?为什么不杀我?如果是盗匪为什么不把我也一起杀了?留下我有什么目的?我曾回家查过,家里什么都没少,家具都完好无缺,甚至连摆设都没动。你说哪有盗匪不为钱财的?不是劫财,又是为什么?还有,他们为什么还要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地,人都杀了,还有必要掩藏吗?还有…”
“怎么这么多‘还有’?还有什么?说下去。”冯修贤听着铁绍文的一番话,眼睛越睁越大,他真的不相信自己眼前文弱的外甥能说出这些来,那么有条不紊的,原本以为这孩子一定会被吓坏呢。
绍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敏了,亏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个孩子呢。冯修贤心底暗暗的想。
“还有…就是秦相爷,为什么不把事情弄清楚就断定我是凶手?他是丞相,怎会如此的糊涂?只要简单想想都知道这怎么可能?我又不会武功,怎么可能杀人,还是自己家人,这,这也太不靠边了。所以,我才觉得这件事是个阴谋,有个人在幕后布了个很大的局,可能,这才是刚刚开始,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在我身上!而相爷…很有可能与这事,有关系!”
“绍文,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你是说相爷这怎么可能?”冯修贤被铁绍文的话吓得‘噌’的站了起来,从船舱里探出头去四下里望了望,看见周围并没有什么不妥,才擦了擦额角的汗,坐了下来,“别胡思乱想了,我看你是累了,这些日子以来,你都没能好好休息,这样,家里人多,怕不安全,舅舅在城南还有个小院子,你先到那住下,以后的事,咱们慢慢商量。好吧?”
城南,冯家别院,夜凉如水。
窗外银月如水,一泻千里,江南四月的月色,分外的迷人,铁绍文伫立窗前,看窗外院子的一角是一丛茂盛的小竹林,在月色下斑驳的十分雅致,可自己现在却客居此地不知何去何从。回想起一个月前,自己还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家里忙忙碌碌的准备他的婚事,可如今家破人亡,自己落下个杀人在逃的罪名,想起来心里真是一团乱麻,是谁要把铁家赶尽杀绝?为什么要这么狠?是谁在操纵这件事情?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唉~~~铁绍文悠悠地叹了口气,他突然的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什么进士,什么探花,什么饱读诗书,统统都是废物,百无一用真的是书生啊。
“公子,夜深了,该休息了。”门帘一掀,凌儿端着脸盆走了进来,瞅了眼落寞的铁绍文,心里隐隐泛酸。可怜的公子,之前还幸福的在云端呢,现在却万劫不复了,老天爷真是不长眼,欺负好人!
“我不困,我想再站会儿。”铁绍文回过头,看着凌儿日益消瘦的脸,心里有点不舍,这个乖巧的丫鬟从出事以来对自己寸步不离,真是难为她了。
“凌儿,这几天你跟着我东奔西跑的,都瘦了,难为你,早点休息吧。”铁绍文对着凌儿,眼里不由自主的流出关心。
“我不累,公子,您要是还不想睡,我给您去沏壶茶吧。”凌儿看着铁绍文关切的眼神,心里涌出一阵暖流,心竟然“突突”的跳了起来,连头都不敢抬,赶紧的把洗脸水放到架子上。
“也好,谢谢你,凌儿。”铁绍文微微一笑,自从家里出事以来,铁绍文都没有路过笑脸,凌儿刚好一抬头,对上铁绍文的笑容心里不禁一暖,连日来的劳累一扫而光。
“那~~公子,您等会儿,我很快回来。”帘子一掀,凌儿逃一般的跑出房间,脸颊已然发烫。
这些日子以来,还真的多亏凌儿了,要没有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在凌儿面前,总希望自己坚强,能够给这个柔弱又善良的姑娘一点点的保护,这可能就是男儿的本色吧。铁绍文暗暗想着,记得自己十岁那年,跟随母亲去嘉兴外公家,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妇人倒毙在路旁,身旁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哭的都快晕过去了,母亲心软,埋葬了妇人,把女孩带了回来,这就是凌儿。在铁家十年,凌儿一直是母亲的贴身侍婢,而更多时候凌儿伺候的却是自己,衣食住行,无微不至,除了芊芊,凌儿就是他的知己了。现在,还跟着他亡命,唉~~凌儿的命还真是苦。
铁绍文想着突然感到身上一阵寒意,虽已是暖春时节,夜的凉气还是很盛。铁绍文转身关上窗,咦,凌儿出去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涌上来。来不及细想,铁绍文掀开帘子冲了出去。
别院西侧的厨房里,铁绍文推门进去,里面却是空无一人,只是一壶泡好的茶放在桌案上,凌儿呢?去哪了?
“凌儿~~凌儿!凌儿!”
周围一片寂静。铁绍文的心一阵一阵的揪着,寒意从四面八方朝铁绍文涌了过来。
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铁绍文赫然发现地上有一滩深色的印迹,血!凌儿的血!凌儿出事了!
铁绍文隐隐感到周围的黑暗中藏着杀机,现在可能有几十双眼睛盯着自己,这黑暗中没准藏了几十把刀正对着自己。到底还是追来了,铁绍文暗自叹息,既然抓捕我,为什么还鬼鬼祟祟的?
死一般的静!
“诸位既然已经来了,为何还不现身呢?我铁绍文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何劳诸位大动干戈?这里有茶,不介意的话出来喝杯茶如何?”铁绍文缓缓地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瞬间一股茶香四下里散溢,连空气中的寒气都驱散了不少。
这是凌儿沏的茶,可现在凌儿却…铁绍文的心很疼。
“不愧是当世才子,处变不惊!佩服佩服!”
声到人到,房里突然就多了个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