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感拥抱》夏风海

1、死

　　我死了。那天，我妈站在楼下哭着喊着，她给我下跪，她给我道歉，我好心疼，我冲着她大喊，我说“妈妈，你别再哭了”最后一个字眼时，我也染上了哭腔，她让我下来，我却皱紧了眉头，我想让母亲放过我，让我放过我，让生活放过我。我看到楼下密密麻麻一片人，这栋烂楼第一次这么热闹，我看着我妈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议论，我心跟刀割了一样，被切成了好几片，我妈还在哭，我坐在天台上又冲人群大嚷，但我的歇斯底里被人声淹没了，只有我妈，她在看我，她瞪大了她哭的红肿的双眼看着我。
　　我站起来了，楼底的声音更大了，好像在庆祝，好像在哀嚎。我背过身。那一刻，我长出风的翅膀，它带我体会前所未有的飞翔。刹那间，我拥有了自由，我拥有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几秒后，我便像刚长出翅膀却未学会飞行的雏鸟般，重重摔在了地上，我的骨头深深刺进了我的心脏，我却丝毫没感觉到疼痛，甚至有一丝解脱的甘甜。终于，这一天，我脱离了这个布满荆棘的世界，这一天，我第一次拥有了自己，拥有了快乐。
　　我躺在了地上，我感受到我的脉搏心跳越来越浅了，我任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大口呼吸，我拼尽全力望向天空，乌压压的，下一秒就要下雨，好似我妈的心情，我里天国越来越近了，脱离的庆幸充斥着我。我的脑袋开始放电影，一部叫走马观花的电影。
　　“芜言，你要认真读书。”
　　“芜言，爸爸死了你怎么办”
　　“芜言，妈妈很累”
　　“芜言，你和你爸爸是一种人”
　　“芜言，你什么时候能听我的话”
　　“芜言，爸爸爱你”
　　“芜言，芜言”
　　“芜言，芜言”
　　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芜言”是我的名字。一句一顿，听的我莫名窒息。
　　一个女孩望着父母的争吵大哭，一会儿去劝说爸爸别生气，一会儿安慰妈妈不要哭，大人全都摆摆手让她先睡觉，她只是呆在原地疯了一样的哭，哭的喉咙充血，哭的快要窒息。那年女孩七岁，那事女孩记了10年。
　　我想起来了，我记起来了，在我死后的一周后，我记起了七岁的疤，带着陈年的痕迹，带着尖锐的刀刃。我不敢回忆，脑海中画面却仍在不停放映，我哭我喊，像当年的自己。我想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我今年应该是十八岁了。我跳楼的时候，是五月一，没有立夏，但这座城市的天已经够热了。我飘在了我的尸体上，我看着警察处理我摔的不像人的尸体，好丑好恐怖，我不知道妈妈看了是什么心情，我在人群中穿梭，寻找我的母亲。我没找到她，我听警察说，她回家了。我飘回家，家里应该还是会扑来一整潮湿味，可我已经闻不到了，我看到家里人全都坐在饭桌上，在骂我，在说我，在讨论我的葬礼，反正就是没有为我伤心的，我还是没看见我妈妈，房间里透出灯光，我妈妈在里面收拾我的东西，我飘进去，我看见她把我的小说，手机，周边海报，全放进了纸箱，大概是要丢掉吧。我看见她翻到一个盒子，里面大大小小都是我的照片，有一岁的五岁的七岁的，到了七岁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我看着照片里的小女孩，脸蛋圆圆的白嫩嫩的，我望向镜子，看着我浓浓的黑眼圈和比我妈还憔悴的脸。我看着照片里的小女孩，手里比着剪刀，脸上的笑怎么也不停，我望向自己的手臂，一道一道的疤痕看的渗人，我苦笑，眼睛憋出了泪。回过神来，我妈手里握着一张全家福，力道好似要撕烂这张照片，我望着照片，看到一个熟悉陌生的面孔，是爸爸。我好久没看见过爸爸了，他去哪了。我从房间飘到客厅飘到洗手间，怎么都不见爸爸，我累了，坐在沙发上，好像……爸爸在九岁的时候抵押房子欠款跑路感受大千世界去了，那他真够烂，我抬头看着发霉的天花板，“我真是个不幸福的孩子”，我顿时感觉屋子里冷透了，穿透了我的心。
　　我从屋子里飘出去了，站在马路上，盯着来来回回的车水马龙发呆，我想不来爸爸是怎么走的了，已经走了很多年了，我记性不好了，照这样，是不是去地府投胎登记不上啊，其实我不着急投胎，因为感觉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在就是说，这样飘着也挺好的。既然投胎不了，我想先记起来一些事情。
　　我飘去自己跳楼的那栋楼，飘到楼顶上，一位女孩两双长腿晃悠悠的在半空中摇，她的头发长极了，像一段黑色的丝绸，我愣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发疯似的冲上去了，我拽着她，拼死了力气不放手，却穿过了她的白皙的皮肤，我第一次觉得，如果我不是一个死人就好了，我太渺小了，我只有四十斤，一米六的身高因为驼背显得格外凄凉，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我要是能救下一个人，救下一个和我一样的人，我就是英雄了。可我救不下这个人，死人怎么救活人呢。我松了手，转身也坐在了天台上，我自言自语道：“一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