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后日谈 ...
-
下雪了。
伦敦，或许是这座城市空气中弥漫的厚重烟灰的缘故——工业化的必要牺牲，使得落下来的雪是一种被夜色侵蚀的灰败色泽，融入脚下被践踏的泥泞便消失不见。血的锈味也淡了些许。
自阴暗小巷之中慢慢走出一个负伤的人。
我等他并没有等待太久，或者说，我的客人应该在心底有所预感。
他阴郁的暗蓝色瞳孔先是锁定在我手中的枪，再然后才是我这个出乎他意料的不速之客。
“……梅林·安布罗修斯。”伏提庚笃定道，嗓音因为不快而低哑。
我微笑道：“晚好。”
人在交流前都会希望得到对方表达友善的讯息，这正是良好沟通的前提之一。我向来擅于释放这种“善意”，然而在炙手可热的戏剧明星面前，这种手段似乎起不了多少作用。
撕下光鲜亮丽伪装的男人发出一声嗤笑。
“哈！虚伪的嘴脸。那个莫名其妙要杀我的疯子想必就是你的手笔，”离开舞台的男主演会使用与他形象不符的粗暴措辞，疼痛、惊愕和逃跑时耗费的体力应该已经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但我同样能感受到他的愤怒逐渐沸腾，如同伤口处的鲜血喷涌而出，“然后你一如既往，好整以暇地当个旁观者？真是令人作呕的爱好，有你这样的观众，我简直连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都难以忍受。”
他缓慢抬起沾染了自己血迹的一只手，五指收拢，似是要掐断我的视线。
很可惜，现在的奥伯龙·伏提庚没有选择自己观众的能力。其实他并不介意台下看客如何，即使是方才追着要枪杀他的狂热的男人，他也无所谓；但只有我是唯一被拒绝在外的人，连作为观众的资格都令他深恶痛绝。
我毫不掩饰自己的遗憾之情：“你一直都活跃在舞台之上，何必又怨怪我能注意到你的戏剧呢？”
“久未完结的故事吸引什么样的读者都很正常。”
“你应该明白的，饰演奥伯龙·伏提庚的男主演。”
奥伯龙·伏提庚的面色更加阴沉。那是被尘封往事追上脚步的厌恶感。
“好吧、好吧！它早就以烂俗喜剧的名义落幕，这可是俗人最爱的一种结局。”
“美好的结尾总是百看不厌，”我不介意他的嘲讽，“你口中的烂俗喜剧落幕后的阴影中隐藏了什么，实在令人好奇。其中的主角之一总是能完美避开我的注视，这样的故事……对我来说总有一处无法填补的空白，无法不去在意啊。”
“……”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真的要呕吐了。
“那位迷恋你的观众先生，在他深陷爱河之前曾一度想挖出你的黑料作为自己发财致富的捷径，对此我也给过他一些暗示……”
“可惜，他并没有听懂。”
但可怜的观众先生若是理解，就是男主演实施谋杀的契机了。
“医生，你真是自信，居然敢在这时现身，唠叨一些可笑的、无厘头的废话，”奥伯龙·伏提庚说，“你会为算计我付出代价——我想想，是什么最合适呢？”
“啊、对了，劳烦你去死好吗？”
比起浪漫率真的王子，他此刻更像喜怒无常的残暴国王，明明持枪的一方是我，身处劣势却还能做出这样的宣言。
或许会有更为戏剧化的展开吧？即使是我，也无法避免地期待了起来。
一无所有的男人，他绝望的爱情将一切引导至无人观赏的高潮；对杀死某个人的畏惧又使他止步不前，奥伯龙·伏提庚仓促地逃离了死亡求爱，正如他五年前在轰动一时的王室丑闻中以下落不明的结局脱身，徒留一处空白，让故事无论迎来何种完结也填补不了这份空虚。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后日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