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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得道天命终有时,来人不知是贵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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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残叶蚀半边,呼呼吹亮了阴霾的天。窗外折枝断柳,屋内密封的罐中,许知年昏睡得那叫一个香醇。
宇常曳不急着把他摇醒,只是左手拿着荆条挥来挥去,乍一看像是在作法。面前摆放着一块奇丑无比还有些粗糙的木头,看着如朽木难雕。
此时,天边云肚翻了过来,微微橙阳落到了地上。“吱——”木窗被一只作妖的手向外拉开,李无时透过细长的缝隙偷看他的师傅究竟在做什么,一天闭关不见人。
莫非是在修炼神功,作秘籍?
他微眯着眼,窥到了他师傅正对着一块湿哒哒的木块挥袖,时不时还撒点药在上面,一股药味钻入鼻尖,硬塞进了他的喉咙里,感觉嘴里都混杂着苦味。
师傅一定是气糊涂了,都快把木头当宝了。
良久,又轻悄悄地把窗户关上,拎着剑,猫着腰,灰溜溜的跑了。
塑形间,罐子里药效已过,许知年自己睁开了眼。多久没有伴着疼痛这样舒畅的睡上一觉了。已然很久很久了,一夜无梦。
他曲卷着尾魂,轻轻敲击着陶罐,“咚咚咚”罐外的人心领神会,罐口被打开,入眼除了明亮还有这位仙尊怜悯众生的双眼。
天上的果然不同。
许知年感慨自己平生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仙人,许是如道做梦一般。
“仙尊,一日不见,甚是想念。”
宇常曳听到这一句,也就点了点头,将那个木块推到他面前,轻声道:“这个是给你做肉身的垫基。”
你说什么?这块快腐烂过头的木头吗?
“仙尊,可真是幽默,拒绝我的话直白点就好...”许知年顺着他的手一路向上游走,依仗着自己看不清人便肆无忌惮。
“我在给你重塑肉身,你怎么想的是这些。”宇常曳倒也没觉得奇怪,只是有意反问他一下,一向倒霉被人拒绝过多的反应基本都是这样。
这回许知年不吭声了,独自平躺在他的手臂上思索着什么。
宇常曳见状,便将他的心声道明出来:“你在想,为什么我会答应,又这般果断为你做到如此?甚至延申点,寻常人的一生不过遇见的选择不同,起承转合也就不尽相同。”
许知年一听,发现什么都瞒不过他,便动轴全身上下晃动,示意赞同。
宇常曳闻见此态,便也若有所思起来,“不说。”
“仙尊,您可真是有趣。”许知年虽说不解倒也没有过多追问,应是这些天上的仙人与凡人不同罢了。
其实垫基还未完成,料想许知年也不会安然呆下去,便直接飘到窗外,碍于身型特殊,可放缩,不仔细关注,便无法觉察出异常。
凡人就更看不见了。
“这地方有修炼的道士,也有学徒,并非凡人,若执意出去需与我连符。”
大半个身子已是飞出一半的许知年又缓缓钻进来,无声地站在他面前。极为不情不愿,又迫不得已。
“仙长,只能麻烦您了。”许知年又拖着身子微俯首般行了个礼。
宇常曳就随意的抬起手凭空划了几下,一圈卷着金线的符印罩在他的周围,将他包在中间,顷刻间,符咒缩小藏在了他的魂上。
仙长发话了“若有人同我徒弟一样将你硬抓去,便唤我即可。”
“这般贴心,让小生不知如何是好,仙长的好意我便收下了,日后定加倍奉还。”
许知年客气完,自个儿都不咋相信的拖着轻飘飘的身子出去了。宇常曳更是不信他这番说辞,也就摆了摆手,示意他暂别半日。
屋外寒气逼人,即使天光破晓时散落了几分温暖,也不足以驱散这透骨的凉意。可惜,许知年不是一个实物自是无法感受,这倒是减少了一部分苦楚。
当然,他飘游在外也不是全无顾虑。东藏西躲的,偶尔还附在动植物身上。只是这样的散游还没有走多少里,就感到背脊发凉。
“小灯笼别跑!”一个嗓门大的能喊破他这层皮的少年挥着长袋,左捞右捞的恨不得一把拢到怀里揉捏。
许知年漂泊人间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仙界这种情况,突然乱了步伐,飞的东倒西歪的,以极其擦边的姿势躲过了一次又一次捕捞。
我的上苍啊,仙尊,你们的世界未免太可怕了吧...
“小灯笼,你让我抓一次呗,我第一次看见活的,会飞的!”那位小仙人边跺脚边夹着快冒烟的嗓子轻唤他。
我看你像个灯笼。
许知年没好气的在心里白了这位没礼节的少年,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拍拍身上的霉味走人。边飘着边恶心那个破布麻袋多少年没有洗过了,跟快发酵了一样。
现在仙界里的人都这么不讲卫生的吗?除了那位漓泉仙尊。
“小灯笼,你这样子是想往哪里飞,这里修仙的人若是看到你,那就危险了!”那位少年还是不甘心的喊他。
最危险的修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许知年没好气的飞的更快了。话说,修仙也是要飞的,他不修也可以飞啊,他们也不过如此。
不知在天祈山走了多久,来到了一片灌木林。打眼望过去漆黑一片,深不可测,还缭绕着几层迷雾。
许知年大概是活腻了,猛地扎进去,丝毫没把旁边“禁止入内”的告示放在眼里,也毫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危机感,只是一味的向深山老林冲击着。
刚一头扎下去,他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了,此死知年头一次感到完蛋。
正思索着需不需要呼叫仙尊来帮忙,背后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这下真要命了。
他自己本来就不是活人了,还能以这样的形态被吓个半死不活,放全天下估计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般无奈。
心想没关系,看不见你,我就一魂魄这东西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抱着这样的心态,许知年一回眸就看到了头戴高帽,上面挥笔如云,写着四个大字“福气临门”。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这下许知年看清了,这是白无常,整个魂就跟冻住似的僵在那里。这是何意?我死这么多年地下的官差都不带管的,现在人间都快拜入师门过好日子,你们倒是来活了。
可惜来的真不是时候。
许知年转过身,眼一闭,在心里使出老命的喊着“漓泉仙尊您快来,这里有鬼啊!”。
对面的小鬼差只觉得耳朵都快被叫聋了,极其无奈的又拍了他一下,赶忙附上话“安静点啊拜托,我是撞到你的,不是来引你的。你就一魂魄,连活人体都没有真要收你,就不是我来了。”
许知年听完这番说辞,心里如放下一块大石,还没来得及致歉,便刮来一阵大风,风里刀光剑影周围的灌木与叶片瞬间被割裂成两半,一束光亮凝成一个长碑模样隔开了鬼差与他的身距。
“这里是鬼界,仙家禁入地,我虽不能进,但可助你回来。”那声音裹着人特有的温度,就像是贴在他耳边说的一样。烫的许知年连跳了三米开外。
“仙长,我以为这是某个不怀好意的鬼差但并不是,也没有收我的意愿,还望仙长海涵。”许知年自降身位的半弯着魂,敬谢着宇常曳风雨无阻的赶到他身边。
对面的白无常看到此情此景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边走边懊悔着自己为何手欠去拍人家,这职业病一时半会怕是改不了了。
这下差使是走了,只独留许知年和那一抹光对视,说是对视有些牵强,应是宇常曳单方面审视。
此时他周身的空气简直比鬼界还不流通。
不过万幸的是,这位仙尊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他那火烤手轻拍了许知年两下,就渐渐隐去了自己。
周围又恢复了沉寂,昏天黑地,他也不感到可怖,一个劲的再琢磨着那两下究竟是何意。
仙家都不爱明说,总爱整这一出,真叫人废神。
两百板子?两卷摘书?两个时辰?有病?别回?等着?
摸瞎的功夫,什么东西也没碰着,净想那问题去了,最终在撞到轿子之前,决定两个时辰后回去...
这地下又不是没有呆过,怎么飘荡人间的这些年,地府也改革了?
怎么还越改越回去了?
这大红轿子是从哪个朝代抬过来的,也是好笑,谁敢相信,地下的人有时也会被这里的不明物整的惨叫连天。
“啊——————”许知年只觉得活的不体面也就算了,怎么死了还不体面的活,那就很捉弄人了。这鬼轿子怎么没人抬着,离地一米长左右自己在那一晃一晃的飘着。
怎么,这轿子也是魂体形态吗?那可真是不嫌麻烦...
不行,仙长不能乱叫,他得先弄清楚这轿子是不是来装他的,不是也就算了,是的话...
轿子里猛然间伸出一只手,指甲长的跟枯木似的,一把握住许知年,捞进轿里,还没等他唤人,就吞入腹中,再度昏迷。
轿里的人脸色白的似老旧的墙壁,满目创痕,似人非鬼,头盖着黑帽,嘴角微微勾出一抹笑,像是在脸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远处的天祈山正南边,正午太阳高挂,暖开了清晨的寒气,清风洗雾,一番向荣之景。
宇常曳刚做好垫基打算扔几块石头定他的方位,手符却闪着黑色的雾,在手臂上反复吞吐好似要休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