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超人》陈年旧始

5、妈妈家有两只狗狗

　　　　我妈妈家有两只狗狗，姑且根据毛色称呼它们为小棕和大黄吧。

　　前几凌晨六点多，妈妈打电话通知我，说叔叔生病了，要求市里面检查，让我帮她喂一下家里的牲畜。

　　妈妈家真的养了很多鸡鸭鹅狗猫那些东西，我每次去都觉得很烦，并且因为之前也有过类似的要出门，要去市里要有什么事情，让我帮忙喂一下。

　　我真的会不禁想，要是我不在老家，她又怎么办，又要找谁喂?

　　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喂这么多东西，养来吃的又吃不完，又没有种庄稼，还得花钱买饲料谷子喂这些，鸡粪和鸭屎落得满地都是，她的前半生虽然也是出生在农村，但是外公外婆都很好，前面还有三个姐姐，她是最小的那个，这些农活之类的，根本没落到她身上过。

　　妈妈养出来的东西都带着一股子蛮横，我第一次看见会在人吃饭的时候往桌子上飞的鸡，那个叔叔又不管事，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搞得这么累呢？

　　妈妈答应的很好，每次都说不养了，可我看到的就是那些动物越来越多，一次比一次多，哪个自己养来吃，养十几个大火鸭子，还有新孵出来的二十个小鸭子。

　　但孝字在农村的老家大过天，而且也确实是遇到了麻烦事，妈妈只有我。

　　所以我还是一天三次地骑着小电驴去喂了。

　　妈妈不满意，她的要求是，小鸭子要分开，用手抓进鸭圈里，单独喂饲料，因为大鸭子会抢吃的。

　　地坝要冲水，时刻保持干净。

　　晚上要看时间，因为鸡要进圈，所以门不能关太早也不好太晚。

　　我：······省省吧，我能撒把谷子在地上，保证它们不饿死就不错了。

　　然后我妈生气了，说她无语了，啪地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我也很无语，爸爸家的地坝因为夏天暴雨的原因，塌了，这两天也在修地坝，爷爷八十几耳朵听不清楚话，奶奶七十几记忆力不太好，我爸在外地务工，还要在监控里提要求希望地坝怎么修整。

　　而我，就成了中间的那个传话的。

　　真的很烦躁，烦躁到想发疯，为什么之前那么闲，而所有的事情都要堆在一起来，就不能商量一下，一个一个排队出现我排队处理吗？！！！

　　还要被道德绑架，怕我不乐意，爷爷说房子以后也是我的，现在弄好了，也是为我以后。

　　我知道房子是我的，可是三十年后就得推倒重建了吧，看了这么多代人，祖祖那一辈修出来茅草房、爷爷这一辈修出来砖瓦房、爸爸现在修小别墅，四代人，每一代都有自己要修的房子，到我这儿，我不觉得我就不用修了。

　　啊对，只能说地基的使用权是我的，所有权甚至是国家的。

　　扯远了。

　　尽管烦，但我还是去喂了那些家畜，一天三顿，早上得六点钟起，烦死了为什么要这么早，中午一般是吃完饭之后差不多一点，烦死了这个点儿太阳窝大，我本身就又黑又瘦，晒两下就跟个猴子一样，晚上得八点钟，烦死了天都黑了，路上还有很多逛路的，路过就得笑着打招呼，像个迎宾一样，不然还要被说小话：

　　“这是哪家女娃娃，咋个不喊人，一点儿礼貌都没得”

　　咋滴你缺了我这一声问候是吗？

　　半夜十一点我躺在床上，又委屈又烦，于是开始打游戏，然后想着是不是该再写写小说。

　　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了一个念头——抽水机没关。

　　就是那个我妈设计的，让她家地坝能变成池塘给鸭子洗澡喝水的，那个抽水机。

　　我在脑海里反复回忆，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开抽水机。

　　出于某种该死的道德感，在七月十六，刚过中元节的这个夜晚，我半夜十一点骑着小电驴，路过好几个坟头去验证一件不太确定的事情。

　　天上的月亮大得吓人，立秋了的月亮居然比夏天的还要大。

　　也很冷，走得急我忘记套个外套了，一场秋风一场寒嘛，烦死了为什么中午那么热半夜这么冷，你们就不能匀一匀吗？！！！

　　快要到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心理，我开得很慢，四周全是虫鸣鸟叫，和隐约的，我的车胎和水泥路面摩擦的声音，我在想，会不会白跑一趟，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开过抽水机。

　　到了，有抽水机的声音。

　　······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没白跑一趟，还是该嘲讽自己还真他喵忘了。

　　我走下小电驴，搭脚撑。

　　“汪汪汪！”背后忽然蹿出来两只狗，对着我狂叫，给我吓得一个后退。

　　啪叽，我的电瓶车倒地上了。

　　我；······

　　*&……%*%*&*

　　那一刻我骂得很脏。

　　我和这两只狗不太熟，准确的说是这两只狗和谁都不太熟，除了我妈，连那个叔叔它们都咬，对着汪汪叫，特别凶的那种。

　　小棕还好一点，温顺些，一般我唤两声，它就开始摇尾巴，不叫了。

　　大黄不一样，凶得批爆，我最烦它了。

　　关掉抽水机，我又看了一下猫碗，里面还有猫粮，狗碗倒是饭有点少了，明天家里做事，应该会剩下挺多吃的，倒是后给它们多拿点过来喂。

　　什么都看好了，我将电瓶车扶起来，准备离开。

　　漂亮，大灯摔坏了。

　　也别什么七月半中元节刚过，指不定飘着各种魂魄了，我只庆幸，得亏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路给我照得亮堂堂的，没有灯我也能骑回去。

　　我正慢悠悠骑着呢，身后传来某种诡异又熟悉的奔跑声。

　　好家伙，刚才还对着我一顿狗叫，现在又跑两公里送我回家，一路飞打飞跳的，沿村的狗全被他两惊动，叫得震天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招贼了呢。

　　就这，还真没什么鬼可怕的了，相比起来，怕狗人士在这个场景下才是真的地狱。

　　我还行，我不怕鬼，也不怕狗。

　　鬼有什么好怕的，它要是弄死我了，我也是鬼了，高低再让它也死一死，它要是弄不死我，切~

　　我回了家，奶奶还点了路灯在门口等我平安回来。

　　行吧，看在两只狗送我回来的份儿上，我决定稍微平复一下心里的怨气。

　　早上给地坝的工人买烟和水，顺便给妈妈那边放鸭子和鸡，还要撒点吃的。

　　两只狗迎了上来，活蹦乱跳。

　　“我这会儿可没有吃的，中午给你们带好的。”

　　太早了，我自己也还没吃早饭，想不明白为什么工人六点就出工了。

　　买完烟和水，吃个早饭，再去买菜，回家就九点，然后要开始给工人煮午宵，就是鸡蛋搭配点汤圆或者面疙瘩之类的食物，用来垫肚子，做重活的容易饿，也是让他们歇一歇的意思。

　　煮完午宵紧接着就是煮午饭，十个人的饭菜，从清洗到切再到炒熟，也得好大一桌子。

　　我几乎是一直站着，堪比从前打暑假工字在奶茶店的那种感觉。

　　好在一切都顺利。

　　吃完饭给狗子们打包，它们肯定很饿，我准备了一大盆，奶奶给我的塑料口袋有点油腻腻的，我想了想，戴上了一次性的塑料手套再装饭。

　　太阳好大啊，特别晒。

　　到了之后，比较安静，我将车停好，开始唤狗子。

　　按照常理来说，本来应该在我的电瓶车停下的时候，狗子就蹿出来对着我叫了。

　　可能是刚好不在家，我想。

　　我唤着狗，推开了大门。

　　和我隔着门槛，小棕就那么死在我面前。

　　大门我特地留了缝隙，因为外面太晒了，狗子可以进屋去。

　　在我站在门口时，我就透过缝隙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小棕。

　　我还问它：“怎么躺到这儿歇凉嘞，我喊你你都不应我。”

　　可它一动不动。

　　刹那的不祥涌上心头。

　　我彻底把门推开后，就见到它整个身体一圈全是湿的，腹部下方还有失禁排出的粪便，嘴边有类似呕吐物的味道。

　　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我说不上来的味道，带着点淡淡的化学药品的刺鼻味道，也有点像胃酸呕吐物的味道。

　　大黄探出头，整只狗没了半点儿嚣张气焰，变得十分乖顺，就像小棕一样。

　　我下意识地怀疑，难道是我带的饭有问题？

　　可是昨天给它们喂的吃的，是我家人们都吃了的，大黄也吃了，可大黄没事啊。

　　我打电话给妈妈，妈妈说，应该是有人趁着她不在家，下药了。

　　她的两只狗精力太过旺盛，农村又都是散养，邻居很早就不满她的狗了，尤其不满大黄，因为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大黄还是不待见邻居，看见邻居就汪汪叫。

　　可能是想药大黄。

　　但是大黄有个毛病，它挑，它凶，它不吃生人给的东西，任何东西，几乎都是要小棕先吃了，大黄看小棕吃得像，才会冲上去从小棕的狗口夺食。

　　所以大黄没事，死的是乖顺又亲人的小棕。

　　人心有这么恶吗？

　　我的余光看见了地坝边躺着的大花公鸡。

　　鸡冠乌青，也死了。

　　这才是真实的种田文，趁你不在家，给你家的家畜下药，你甚至找不到什么指认性的人证和物证。

　　屋子里的椅子都被撞倒了，全是小棕痛苦的痕迹。

　　死去的狗狗眼睛还睁着，全是异常的红血丝。

　　我问妈妈怎么办。

　　妈妈有了怀疑的对象，让我将小棕的尸体丢在怀疑对象的地坝里。

　　我做不到。

　　我隔着那双因为巧合戴上的薄薄的塑料手套，在我刚发现时摸过小棕，还是温热的，而当我需要搬运它的时候，它已经变得十分僵硬了。

　　最终我将小棕和鸡都放在了地坝外侧的一个偏僻角落，妈妈也说明天回家，来看看这些事情。

　　妈妈的话里带着哭腔，说守家不容易，说太欺负人了。

　　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案。

　　直到晚上我再去的时候，顶着夕阳，我才想到，如果大黄也死了，或者有什么其他的家畜死了，我就报警。

　　我作为大人眼中的小孩子，遇到这些事情，被吓到了，报警很正常。

　　其实我应该，在中午看到小棕尸体的第一时间，我就报警，我甚至已经想好了第一句话：

　　警察叔叔救命，有人给我家下毒。

　　可是我错过了，可是我当时没有想到。

　　如果我当时报了警，只要警车开进村子，只要其他人来看了热闹，只要穿着警服的人询问周围的人一声。

　　那所有人就都会知道，这家人容易把事情闹大，再要做些事情，就会权衡一下，愿不愿意接这么大的风险。

　　可当时的我和妈妈都陷入了误区，是常年生活在农村，生活在老家的惯性思维。

　　农村的狗狗不像城市里的狗狗是宠物，农村的狗狗更像是家畜类的宠物，在农村，打死一只狗是特别常见的事情，没有人会为了一只猫猫狗狗小题大做。

　　可难受做不得假。

　　歹毒歹毒歹毒歹毒！！！

　　大黄没有事，其他家畜也没有事。

　　我喂了大黄，准备骑车回去。

　　村口忽然有四五个人，像是逛路，其中一个看见我就问“你家狗什么时候死的？”

　　有个人惊讶，不知道我家狗死了。

　　有个表示先前看到大黄躺在路上，没精打采的，还以为死了呢。

　　有人说，看吧，大黄也要死，也萎了。

　　有人说，昨晚自己家的鸭子也死了两只。

　　我打了几句哈哈，骑车离开了。

　　从妈妈给我打电话那天算起，我也喂了三天了，这是三天里我第一次遇到他们。

　　群众里面有坏人。

　　骑出村口，大黄突然追了上来。

　　它在送我，跟昨天一模一样。

　　但是昨晚是两只，今晚只有它。

　　它跑得也没有昨天那么欢脱了。

　　不知道是因为小棕死了而伤心，还是因为自己也误食了些什么，但有没有小棕吃得多。

　　歹毒歹毒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