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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替身 ...

  •   黑夜笼罩,大雨滂沱。

      -珩王府内-

      雷鸣如银蛇轰然而下,暴风卷着残枝败叶和飞走的沙石盘旋,拍打在昏暗如皮影的院落里,声音骇人。

      此时已近亥时,四周寂静无人。
      唯有一缕跳跃的烛火在雾凇小院中亮得惹眼,将屋内两道纠缠的人影投影到薄如蝉翼的纸糊窗上。

      那道束着高发的影子挺拔颀长,大掌托着岁岁的腰肢推向自己紧紧相贴。

      扑面而来的冷冽气息令阿七下意识瑟缩,细指惶恐不安地捏在男人的玄色阔袖锦袍上,揉得发皱。

      “王爷……”岁岁软着嗓子含娇细语,玉颈轻抬,茶褐色的瞳孔微颤,浸满了泪。

      好一张惑人的芙蓉面,何况足还有八九分相似。

      楚祈曲起指节勾住岁岁小巧的下颔一寸一寸地打量,眸色漆黑如墨,眼尾稍红,几分妖冶。

      眼前的美人分明在娇泣着,但楚祈却是透过她的模样看到了另一人或笑或嗔,更多的是哀戚地望着自己的模样。

      今日确实饮多了些。

      陌生且侵略性极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窗外的劲风似拍打的不是窗棂而是她的心尖。

      岁岁初来王府不过几日,若非王爷怜悯,恐怕身份不明的她也没资格得到王爷的赐名,待在王府当个奴婢混口饭吃。

      府内下人们都说也是一个如今日般的暴雨夜,她满身血污地倒在了珩王府大门前恰巧遇到了进宫办差回来的珩王楚祈。

      岁岁肌肤欺霜赛雪,滑嫩细腻,杏脸桃腮,眼尾微微上挑,为柔似春水的茶褐瞳仁平添几分妩媚,似狐狸般惑人。

      珩王为人清风霁月,向来对鱼水相欢看得极淡。现已至弱冠,王府内女人也是极少,仅有侧夫人一人和侍妾二人。
      实属是心善才将她给抱了回来,可她却是个不识趣儿的。

      当时手臂勾着王爷的脖颈,整个人都落进了楚祈的怀里。

      所以府内才会有那么多人不待见她,说她是靠脸勾了他们清雅绝尘王爷的魂儿,在楚祈怀里时就眼眸含泪满是缱绻,一看便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但岁岁向来对这些流言蜚语最不看重。

      她很珍惜自己能够留在王府内的机会,也极尽微薄之力躲着这位不能得罪的主子了,可谁知这素日她们这些寻常奴婢连衣角都见不着的楚祈竟会趁着夜色踏进了她的屋子。

      那面淬着冰霜的脸与她相贴,轻柔的啃咬在唇上发麻,眼神诱胁,像是在警告她的失神。

      岁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亲得发懵,反应过来便想要推开他,可那劲道犹如猫挠,惹得楚祈喉结滑动,一声低喘将吻加深,岁岁只能被迫昂头承受,骨软筋酥。

      就好似被扔到了火上炙烤,灼烧着她的每一处肌肤。

      楚祈将她整个人都托起压上了床榻吱呀作响,木质的床板又硬又小他却恍若毫无察觉,只缓缓将手指抵进她的指缝间,头垂在岁岁的颈部蹭着,轻怜重惜。

      岁岁浑身一僵,竟是忘了挣扎。
      所幸楚祈好似也确实是喝多了,不一会就从她身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没有再继续有什么动作。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顶,一滴剔透的泪自眼尾无声滑落,没入墨黑发丝。

      楚祈朝思暮想的姑娘这几年来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

      她身子柔弱,却生性活泼,尤其是在面对他时似总是有敛不住的笑意和活力。
      晨晖金灿,她趴在他木纹的书案上,摇晃着小脚。

      “楚祈。”她爱叫他的名字,娇音萦萦,“我喜欢你。”

      梦中的他难捱唇边溢出的笑意,但他向善于板着张脸,垂眸便提笔落字,笔锋滴出血来浸染了宣纸。

      四周倏尔陷入一片黑暗。

      “岁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微地颤抖,却无人回应。

      假山上的雪还在肆虐地下着,侵略而来的腊梅香,城内烟花绽放,他孤单地站在这片漆黑的夜里,寂寥冰冷。

      皑皑雪面上只剩下一片飞溅的血液,破烂的新袄,还有一串环佩。

      他这才忆起来,赵岁欢早就已经死了。

      翌日楚祈睁开眼的时候头还有些疼痛,神志回笼的第一时间他便注意到了那道狼狈不堪的身影。

      岁岁双膝跪地,头发凌乱,摇摇欲坠地点着脑袋看起来是一夜未眠,柔弱得惹人怜爱。

      清晨第一缕光自如意海棠纹花窗的缝隙成束洒在她身上,笼上了层光晕朦胧,好似那壁画上的神女。
      楚祈眷恋的目光在她身上的每一处驻留,可同时却也无比清晰。

      ——神女并不会在旁人的床榻前跪坐整夜。

      岁岁本就整夜未眠,一听到窣窣声响的便立刻睁了眼。榻上的男人已经挺身坐起整理衣物,砚池般的黑眸清冷扫过她后收回,如无波古井,激不起半点情绪。

      就好似对于昨夜的事情毫无印象,亦或者也是装聋作哑。

      岁岁一声不吭地起身,结果腿跪了半宿麻得根本使不上劲,一个踉跄便是向前跌去双膝狠狠磕落在地,清脆声响疼得她倒抽了口凉气,珠泪在眼眶中转个不停,指尖抠住床榻边缘弓得泛出了血色。

      见状楚祈对此那是一个字也无,可岁岁却是生怕扰了他的清静,仓皇地抬头看他,“奴、奴婢这就伺候王爷更衣……”

      柔弱的姑娘一抬眼那晶莹的泪便扑簌簌落了下来,似圆润的珍珠滚落在姣好的面容上。

      可楚祈只瞥了她一瞬,一言不发。

      岁岁有些拿捏不准楚祈的意思,但还是撑起了身子走到竹纹漆衣架前取下他昨日褪下的绀宇卷云纹鹤氅,极尽细致。

      女子身上香气清浅,似山间泉水却又带着股甜。
      那双小手杂乱无章又胡作非为地在他的身上来回抚摸,似羽毛般撩动,楚祈沉下了脸眼眸微闪,捉住了柔荑摁在自己滚烫的掌心。

      昨夜那称得上是荒唐的记忆流转不停。

      “……王爷?”岁岁受了惊吓,红晕眨眼便攀上了白皙的面庞,又娇又软。

      楚祈捱下躁意,便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将她还捏在指间的衣角抽出,上好的织锦缎从手中滑过的触感竟不及她雪肤的万分之一。

      楚祈不再看她,背身过去长身玉立,声音染着料峭春寒,薄唇轻吐:“出去。”

      岁岁昨晚惑主不成反被赶出去屋子的消息在王府内不胫而走。

      “早先便知晓她就是个狐媚子!王爷好心收留她在府中,她做的却是当上主子的美梦,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小棠是王府前院的大丫环,王爷他不喜女子近身,便是连个贴身婢女也无,通常情况下便是由她代劳。

      除此之外,王府中关于王爷的传言更是颇多。

      那娶进门来的侧夫人好似与王爷从未同房过,就连那两名娇嫩欲滴的侍妾也是誉王硬塞进来的,王爷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可她一介身分不明被捡回来的奴婢有什么资格?
      王爷纡尊降贵地先是将她给抱了回来,又让她独自居住在王府上下采光最好,坐北朝南的雾凇小院。

      她也配!

      “王爷又没给她个名分,就连个赏赐也无。听说一大清早便被赶了出来,多可怜呀你就少说两句吧!”

      话虽如此,几人却是围作一团笑了起来。

      岁岁刚提着盆边沿挂着抹布的清水走进堂屋时听到的便是这么句话,她身形若柳,步步生莲,轻微地垂下眉眼故作不知,将水盆搁在花梨条案上,嫩指掐着抹布在水中滚动,拧紧。

      周围人见她这般弱不惊风的模样便不由掩唇,也不知是装给谁看的。

      岁岁不过区区一个奴婢,按照常理是不该住在雾凇小院那种主子居住的东边院子,但楚祈偏生让她住了。

      王府上下最初皆是在想这怕是王爷动了心思要纳她。
      结果一段时日过去,楚祈既没有给她指派粗使丫鬟,也没有留宿,她甚至还出现在了前院同她们这些下人一同干杂活。

      众人便懂了,原来岁岁只是个玩物,先前种种,不过王爷一时兴起。

      “喂,你。”小棠走至岁岁身侧,抬脚踢了踢她小腿。岁岁疼得一个趔趄蹙起了眉,抬起玉面楚楚可怜地看了她一眼,小棠心下更是烦躁,翻了个白眼暗道声“狐媚子”。

      “去把那边的青花风穿花纹玉壶春瓶擦干净。”小棠用力推了岁岁一把,朝周围的人做了个手势。

      岁岁并不知晓这个小动作,她想让她做的,她做便是了。
      她无依无靠又孑然一身,能够在珩王府内混口饭吃已是极好,哪敢奢求旁的。

      这玉壶春瓶瞧着便质地极好,颜色饱满,色泽艳丽,是难得的佳品,估摸着也就珩王府这样显赫的府邸能够将之当作是堂屋的点缀。

      可岁岁不过刚抬手去捧起瓶身,脚下便是被什么横空而出的硬物一拦,踉跄之下玉壶春瓶从手中滑落,顷刻间摔了个四分五裂。

      伴着巨大声响堂屋内一片死寂,岁岁也身形不稳跌坐了下去,白嫩的手心重落在尖利残片上,没入肉中撕裂开的疼痛令她倏尔瞳中便洇上了水雾。
      甚至有几片细小的飞溅而起顺势划破了岁岁的鬓边肌肤,漫开一道血痕。

      她紧绷着全身,脑海中一片空白,慌乱不已。

      “你竟敢打碎王爷的心爱之物!反了你了!快把她抓起来!”小棠一声惊呼,几位还在状况外犹豫不决的仆役便涌了上来将岁岁用力擒住。

      “不是我……”就连岁岁自己都知晓她这番话毫无说服力,她模糊着视线对上小棠阴测测的笑,垂下头泪水滴滴答答,声音又小又软,却还是强撑着为自己辩解:“是有人绊我在先……”

      “我管你是什么理由?这玉壶春瓶可是从你手上掉下去的,所有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棠可听不得她那吴侬软语,方才那两个上前擒拿岁岁的仆役盯着她如雪的玉颈眼睛都要看直了,惹得她心烦。

      “我告诉你,你今天完了!这可是王爷摆在卧房内的稀罕宝贝,你不但潜了进去还摔了个粉碎,此时王爷不在府内,我便替王爷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玩意儿!”说着小棠就唤了两个一身腱子肉的莽夫进来,手里还持着足有七寸宽的板子。

      “不要……我没有去王爷的卧房,是你摆在堂屋让我拿的!”

      这下还有什么是不清楚的呢?从最初这便是个针对她的罗织构陷!那几板子下去,她哪能还有活路?

      可为了防她逃跑,那几个仆役发狠地将她拖到了院中摁着她不堪一折的肩骨,发鬓在挣扎下散开,杏眸微红噙着泪。

      整个珩王府内便也不会再有生得如此妩媚动人,娇似白花的姑娘了,岁岁侧着脸凌乱娇怯的模样看得人心痒难耐。

      有个手脚不干净地竟生生给看痴了去,喉间吞咽,那双手也开始不自觉地游移,滑到不盈一握的腰间。

      岁岁吓坏了,哭得肝肠寸断。视野朦胧一片,腰间的束带不知何时被拽散开,衣衫松垮,眼看着就要乍现春色时,那分外熟悉,颀长玉立的身形在簇拥下出现在视野中。

      她慌不择路,声音涩哑地抽噎:“……我没有做,你信我好不好?”

      那人闻言明显一滞,几欲是不可置信地踉跄着自不远处疾步而来。

      无人在乎她被碎瓷片扎得血肉模糊、不住滴血的掌心,唯有他上前轻柔捧住。

      一件宽大鹤氅遮天蔽日般笼下,卷起冷冽的香,将岁岁与凡世纷扰隔绝开,男人又托住她的细腰将她搂入怀中。

      岁岁识得这香,也识得这件鹤氅。

      因为昨夜和今早,都是由她红着脸替他亲手褪下又穿上的。

      而此时鹤氅的主人正手指微颤地触着她,楚祈的声音好似都要心疼碎了般。

      “你们好大的胆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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