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凪玲|Eternal Love》肉松麻薯

6、18-40

　　昌盛了一个时期，他就破了产，
　　仿佛一个王朝被自己的手推翻，
　　事物冷淡他，嘲笑他，惩罚他，
　　但他失掉的不过是一个王冠，
　　午夜不眠时他确曾感到忧郁：
　　不知那是否确是我自己。
　　——穆旦《自己》

　　玲王……
　　还未睁开眼睛，玲王的气味就已萦绕鼻尖，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糅合了自己的味道。
　　轻轻移开环住自己脑袋的胳膊，凪捏起玲王的手腕，打量着他的身体。昨晚皮肤的多次重叠，凪发现玲王有了变化，相比再遇时有些松弛的状态，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玲王好像又年轻了一些。
　　再生长的速度有那么快吗？
　　小时候在一起时，玲王变化也很快。按理说，分开的这么长时间里，玲王应该早就变成三十多岁的样子了。

　　额前的碎发与眼皮打架，玲王揉揉眼睛，一睁眼就看着凪拨弄自己的头发。
　　“早上好啊，凪。”
　　“早上好，玲王。”凪收回手，“玲王的白发好像没有了。”
　　“是吗？我没有注意。”玲王用手梳起头发。
　　“叮……”床边手机屏幕亮起。
　　玲王转头查看，眉间瞬间蹙起。“凪，时间不早了，赶紧洗漱完，送你去训练。”
　　“嗯……”凪伸个懒腰，躺回床上，“今天我可以不去训练吗？我想跟着玲王。”
　　玲王表现得还和往常一样，刚确定关系的情侣一觉醒来会这么自然吗？不会再缠绵一会儿吗？还是说玲王并没有把自己当成恋人……
　　“不行哦，”玲王捡起衣服，走进浴室，“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陪不了凪了。”
　　“我可以……”水流声响起，打断了凪的话。
　　今天玲王是去见那个女生吗？玲王可以不去吗？昨天玲王回应了自己的心意，玲王是喜欢自己的，玲王是喜欢自己的……
　　不用怀疑，相信玲王就好。
　　凪甩甩脑袋，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凪，到了。”玲王推了推凪，这家伙自从洗完澡出来就心不在焉的样子，一路上也不说话。
　　这是刚确定关系的情侣应该有的氛围吗？是自己昨天的表现没让凪满意？
　　“嗯。”凪回过神，准备下车。
　　“我今天应该会晚些来接你，凪可以等一下吗？”
　　“没关系，我会等玲王的。”
　　凪挥挥手，送别玲王。

　　傍晚，凪坐在门前，鞋跟抵着地面，回想这一整天。
　　训练时身体状态不错，依旧无人能敌。
　　中午打电话给玲王，没有接。
　　发消息也仅仅是两个字的回复——稍等。
　　点开手机，下午四点。
　　精神状态有些萎靡，队友的话只能听取几个单词。
　　再次点开手机，下午四点十分。
　　无论什么时候点开手机，时间好像都不能向坐火箭一样迎接玲王的到来。
　　好不容易捱到训练结束。
　　坐在门口，
　　看车子一辆辆从眼前穿过，
　　看树影一寸寸在落日下拉长，
　　听蝉鸣一点点在耳边挣扎，
　　还没有来。

　　远处传来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热浪模糊了眼前的物体，凪费力地辨别车辆，不是玲王平时开的那辆车。
　　黑车在凪的面前停下，一道人影逐渐接近脚尖。
　　“好久不见。”

　　“你最近和一个球员走得很近。”
　　低沉的声音将玲王望向鱼缸的目光拉回，重新审视眼前人。
　　不像时间带走玲王身上的痕迹，时间确实在这人身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脸庞皱纹密布，双眼浑浊不堪，声音也带些沙哑，这人就是真正的御影先生，玲王的父亲。按照正常的年龄增长，御影先生是不会衰老这么快得，但一年前的一场查不出根源的大病带走了他健硕的精神和□□。
　　“是的，他叫凪诚士郎，你应该知道。”玲王毫不避讳，直视他的眼睛。
　　“我并不关心这个，前几天你一直接触的那位小姐呢？还是按照计划进行的吧。”
　　“我来这里也是要说这件事情的，我不会与那位小姐联姻……”
　　“不行！”御影先生打断玲王，过于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只是通知。”玲王翘起左腿，脚尖抵住桌子边缘。皮鞋移动在厚重的地毯上几乎听不见声音。
　　“呵呵，是因为那个球员吗？”
　　“是凪诚士郎。”
　　“无所谓他叫什么。你真的认为有人会喜欢你这样子吗？十八岁的年龄却有四十岁的身体。无论怎么检查研究，还是不知道身体的发育情况，像个怪物一样，谁知道你明天会变成什么样。与自然规律不相符的人还是不要与这个正常的世界有过多的接触。”御影先生坐直身体，紧盯着玲王，“这种爱情游戏不适合你，按照之前的计划来，你结婚生子，延续御影家的财富。那个小球员继续踢球，顺利的话还能踢个世界冠军出来，那不很好？”说完这一长串，他不受控制咳了起来。
　　“说了这是通知，你的建议对我来说不重要。”玲王将桌子上的文件推向他的父亲，“母亲那边已经去了国外养老，现在就看你了。我倒是有个建议，建议你早点决定。”
　　“哈哈哈，原来在这等着我，那你还是太嫩了点。”御影先生轻笑，推开文件，“看来你的期望要落空了。”
　　“没关系。”玲王起身拍拍衣服，“拭目以待。”
　　“不知道死神会先找到谁。”
　　玲王将这句话抛在脑后，大步向外走去。

　　“好久不见啊，凪诚士郎少爷。”
　　“好久不见，老婆婆。”

　　“玲王少爷让我来接您。”老婆婆打开车门，声音还像原来一样中气十足，身姿依旧挺拔。
　　“好。”凪背起书包坐进后座。
　　车子平稳地行驶。
　　“凪少爷不想知道要去哪吗？”
　　“没必要。”
　　“凪少爷没怎么变化呢？”透过后视镜，只能看见凪望向窗外的侧脸。
　　“嗯。”凪点点头，“玲王变了很多。”
　　外表变了，名字变了，甚至最近也变得神出鬼没了。
　　“玲王少爷确实变了很多，与上次分开相比。”车辆转弯，停在路边。“凪少爷想知道当时的情况吗？”
　　后视镜里四目相对。
　　“不想知道。”
　　害怕知道玲王故意扔下自己，害怕自己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自己找到了玲王，已经确定了玲王的心意，不需要别的缘由动摇自己的内心。
　　是不想知道，还是不敢知道呢……
　　窗外的霓虹灯光映在脸庞，色彩缤纷，但仍有阴影的存在。
　　“如果凪少爷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问玲王少爷。”老婆婆的手机响起，拿起查看，“少爷他确实变了很多，但少爷的梦想一直没变。”
　　车辆重新驶入车道。
　　我们的梦想，玲王还记得。

　　目的地并不是常住的公寓，而是围墙重重的别墅。
　　穿过一道道门禁，凪才看得清别墅的样子。
　　“玲王。”
　　玲王站在前廊的灯下，灯光从头顶洒落，宛若一层圣光。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那么柔和，眉头紧锁，脸沉得能滴水。只有在看到凪时，才稍微放松了些。
　　“凪，今天训练得好吗？”玲王挤出笑容，牵起凪的手。
　　“还不错。”
　　玲王点点头，转向已经下车的老婆婆，“要麻烦老婆婆了。”
　　“我还能派的上用场也是一种荣幸。”老婆婆欠欠身，便开车离开了。

　　玲王带着凪进入别墅，领着他参观。
　　“凪，这段时间我们应该要住在这里了。离训练的场地会有些远，但老婆婆会来接你的。”
　　“我最近的事情也很多，回来的次数可能也不会很多，有问题的话找老婆婆就可以了。”
　　“别墅这边的供给能坚持很长时间。”
　　……

　　玲王的声音时远时近，凪任由玲王牵着自己，犹如傀儡般走遍这栋别墅。
　　大脑如同放弃了思考，理解不了玲王说的话，只能总结出又要有很长时间见不到玲王了。
　　老婆婆找回了原来的工作，每天都要接送自己训练，但玲王确不会在身边。
　　玲王要去干吗呢？要问一下吗？还会像小时候那样不辞而别吗？
　　眼前玲王的嘴巴一张一合，什么都没听见。

　　“玲王为什么不辞而别？”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的嘴巴发出了声音。
　　“嗯？”玲王停下了脚步，面向了自己。

　　玲王听见了。

　　“小时候，玲王为什么不辞而别？”

　　“凪想知道吗？”玲王轻掐着凪的指尖。

　　“我想知道。”凪回握玲王的手。

　　玲王仰头，瘫坐在沙发中。凪贴着玲王坐下，模仿他的姿势，抬头盯着天花板。
　　顶上的灯光过于亮眼，无法直视。
　　闭上双眼，玲王的声音进入耳中。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了当时的情景了。只记得昏迷前还能听见你的声音，但再次醒来时，只能听见机器的响声还有医生的声音了。一睁开眼，不是我们的房间，而是陌生的医院。”
　　“我想出去，却发现动弹不得，手腕和脚腕都是枷锁，身上还插了管子。我不记得过去了多少天，只知道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医生进来查看我的情况，没有老婆婆，也没有你。我数着间隔的频率，才发现自己可能被困了有十天。”
　　“第十五天，才进了一个新面孔，也是我的父亲。他告诉我，我是御影家的继承人，以后得叫御影晋一，得学习他安排的课程，得适应新的环境，得彻底摆除原先的一切。对他来说，关于家族耻辱的一切。”
　　“等我出院时，不能与外界联系，不能和过去联结。”
　　“两年后，我才能够外出，还得在保镖的陪伴下。还算我表现良好，能和他做一笔交易。”

　　凪歪歪身子，靠在玲王肩头。
　　“我知道了。”

　　“前段时间的那个女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硬要说关系的话，也只能算是合作伙伴吧。”
　　“我没有想问她。”
　　“嗯。”玲王侧头蹭凪的头发，“我自己想说而已。”

　　“之后一段时间，我怕是陪不了你很久，但我不会离开。”
　　个中原因，凪不需要知道，他只要安心踢球，直到最后一刻到来就好。

　　凪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他知道玲王还有隐瞒，但他也不想深究。

　　“玲王明天会很忙吗？”
　　“明天不会。”
　　“那等明天我们踢完球再忙起来吧。”

　　明天应该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