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叶律白明》薯条人

1、罪名恐惧

　　我喜欢普通的东西，普通意味着隐入众人。我上课时从来不和老师眼神对视，每天穿着最规规矩矩的校服，没有任何别致的装饰和纹样。我上课抬头、自习低头，和周围人一样。
　　我最怕人类的目光。

　　我不介意别人叫我笨蛋，因为普通的笨蛋到处都是，这是最好的保护色。除了一个用鄙夷目光叫我笨蛋的女孩。鄙夷也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联结，联结意味着开始，意味着我不得不去做点什么。

　　可是我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个普通人，想要不起眼地度过一生。上学——工作——结婚——生子——死亡，就这样一步步走到尽头，直到意识的终点。

　　她是我的同桌，座位是老师安排的，我害怕那是故意，有人试图打开我的窗。

　　午休的时候风吹进教室，有点凉。她起身关窗。我看见她在窗前发丝流动的背影，有点模糊，夏季校服白色微透，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她的轮廓。

　　我不敢再看，趴下休息，试图藏起发红的耳朵。

　　她回到我旁边，因为风的冷静，香气把我包裹住。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是哄诱？会改变我普通的人生轨迹，我最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体温逐渐升高，这是犯罪吧？可是她离我太近了，这不是我的错。

　　我只好落荒而逃，在僻静的地方成为罪犯。

　　我原本就感到自己是个罪人，如今更是罪加一重。我弄不明白我犯了欲望罪还是情感罪，对我来说都是千钧负担，既无法见上帝，也不能让佛陀渡我。这并不是说我相信神灵，说来好笑，没有信仰却害怕惩罚。谁会惩罚我。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她教我写题，我帮她带早餐，我们都喜欢漫无目的看书，只是为了脱离现世片刻。我们会聊天，漫无边际，什么都聊。有时候互相提醒班主任出现。我们越来越默契。她还是叫我笨蛋真嗣。世界上有好多叫我笨蛋的人，只有她这样叫我会回应。

　　我仍然秘密犯罪。

　　有一天我突然想，要是被她知道了怎么办。
　　那天她很反常。总是出神，总是答非所问。只是不停说我是笨蛋。我瞥见她的草稿纸，写满了笨蛋真嗣。晚自习后，她拉住我的手，带着我向前奔跑。速度很快，我看见的只有风带着发丝、半透明的校服背影，周围人迷糊不清的惊愕表情和影子绰绰交织，我不敢看别人的表情，更不敢看她的表情。周围安静下来，我不敢睁眼看看自己在哪里。

　　她说真嗣我们接吻吧。

　　和我预想的一样，是柔软温暖的东西。但我太害怕，我怕她发现我的罪。我一动不动，不敢呼吸。我以为我会成为第一个因为接吻憋死的人。思路突然有点乱：那样就不算普通人了，这样也算打破人生计划吗？

　　一、二、三……

　　她离我越来越远，她从来没有离我这么远过。她低着头说我是笨蛋。失望的表情，我是看不见的。

　　我害怕人的失望，这意味着有人曾经给予我期待，我害怕期待，期待意味着被看见，我害怕被看见。我害怕光。我选择闭上眼睛。

　　我跪在地面上剧烈咳嗽起来，像溺毙濒死的人。她说完最后一句笨蛋，把衣服拢好，站起身转身离开，呛咳出的泪花让她的身影更加模糊，她越来越远。

　　在那之后我们很少谈话。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再也没有独自犯罪。

　　我害怕担当不起这份罪责。

　　如果那天她给我的是手而不是唇瓣，我就能拉住，然后美梦成真。

　　明日香，我恨你，我害怕恨你。

作者有话说

　　豪猪理论和意味不明，就像摘掉眼镜的我，看到昏晕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