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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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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定织在娆庄待了两天都没有要走的迹象。
阮温吟催她:“你都不用上班的吗?”
裴定织说:“上。”
阮温吟就给她订了第二天早上九点的机票,结果裴定织看她的眼神还挺幽怨。
翌日醒来,阮温吟又看见裴定织睁眼对着她发呆,一摸手机,显示已到早上八点。
阮温吟惊得坐起:“你是不是中年叛逆期到了不想上班?”
裴定织说:“不是。等你醒了我再走。”
阮温吟替她着急:“飞机都飞走了你怎么走?从这里开车去机场都要两个小时!”
“我可以改签。”
裴定织平静地起床洗漱、穿衣、收拾东西,而后说:“我走了。”
走到门口又回头看阮温吟,补充道:“回青余见。”
阮温吟从起初的莫名其妙中慢慢觉出味儿来,裴定织这家伙是不是担心她以为自己不告而别,所以特地等她睡醒了打个招呼才走。
还真是……懂事了一点儿。
阮温吟录完娆庄的综艺先天南地北地跑了几天通告,再才回青余。
一回去就有一个手机品牌的广告等着她拍。
是个剧情广告。拍摄地点在清立大学。
拍摄前一天她特地跟着导演组一起到现场勘景,其实勘景没她要做的事,她只是借口想来清立校园内走走。
因为这是裴定织的母校。
从下午到傍晚,导演组那边勘景结束,阮温吟过去和他们汇合。
“逛得怎么样?”导演问。
“这里太大了,我就跑了几个地方。”阮温吟颇有些失落。
清立大学里可以打卡的景点很多,阮温吟两条腿根本跑不完。学校里倒是有校车可以坐,但要刷校园卡或投币。她就从东大门的牌坊开始打卡,沿着主路逛了逛艺术博物馆,清立学堂,老图书馆,纪念亭和洪先生故居。
导演笑起来:“早知道叫我们司机师傅跟着你了,不过明天拍摄,也还有的你逛。”
阮温吟准备跟她们一起回酒店,导演却突然停下脚步,骤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要不这样吧,温吟。”
“嗯?”
导演说:“我们跟学校协调了一间宿舍供明天拍摄,那间宿舍今晚空着,但都布置好了,你要不要住?”
阮温吟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可以住吗?”
导演笑着把钥匙递给她:“你别睡到我们明天拍摄还不起就行。”
阮温吟接过钥匙,想着把裴定织喊过来,她一定比自己还激动。
没想到裴定织说她要加班,今晚过不来。
今晚您又这么上心工作了?阮温吟想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可惜隔着手机裴定织也看不到。
导演组跟学校申请的是普通学生宿舍,这一点阮温吟是真没想到。
她提着一个小小的旅行包上楼,和一群群青春靓丽的学霸们擦肩而过。
阮温吟不由自主地感到有点儿羞愧,把棒球帽帽檐压得再低了点儿。
她住的地方在走廊最里头一间,旁边是另一侧楼梯,走这边的人比较少,有学生在楼梯间里打电话,阮温吟在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
咳,这样终归是不太好。
她躲去小阳台,等那位学生把电话讲完。
清立大学晚间的天空没有那么多光污染,和娆庄一样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漫天繁星。
阳台对着一片小操场,操场上人很多,充满了欢声笑语。
大学生就是这样,可以在最简单的环境里创造各种乐趣。他们在阮温吟眼里只是一个个黑漆漆的小点,可阮温吟能感觉到这些小点那么快乐,那么青春,那么有活力。
真是让人怀念。
还有遗憾。
她的大学生活其实一点儿都不快乐。一边忙着打工兼职一边忙着学业,结果两边都没做好。工作那边三天两头被人坑,学校这边完全没交到朋友,成绩只勉强够到及格线。
回忆起来全是灰色的。
时间差不多,阮温吟洗漱完吃了药便躺下了。
在混沌的梦境里,她又听见那恼人的脚步声,但是一步一步,似是坚定地拾级而上。
那人走到她房门口,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了一圈,老旧防盗门的门页发出吱呀响声。
有人回来了。
是阮佳?
等下,不太对。
阮温吟想起那脚步声和阮佳的并不相同,不是尖细的高跟,而是沉稳的平底。
她甚至能感到那人影在黑暗中凝视着她,靠近她时衣料摩擦出细微响声。
靠北。这不是在做梦,是真的进贼了。
阮温吟敏锐地从睡梦中惊醒。
一睁眼,果见床边站着条黑影。
“啊——唔。”阮温吟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捂住了嘴。
“别怕,是我。”
那人甫一出声便安抚了她惊惶的心。
桌上的小台灯被拉开,橙黄的光线打在裴定织的侧脸上。
“我靠,我是还在做梦吗?”阮温吟惊叹,不然她怎么会看见十七岁的裴定织呢?
“没做梦,不信你捏捏。”裴定织抓着她的手靠近自己脸颊。
阮温吟掐了掐眼前那人的脸,手中传来带着真实体温的柔软触感。
“那你这,这……”阮温吟瞠目结舌,指着她那头显得过分年轻张扬的金发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为了角色设定改变一下形象很正常吧,你每部戏不也会做不同的造型吗?”裴定织说。
“角色?”阮温吟还是一头雾水,“什么角色,你要演戏吗?”
“那部手机广告,”裴定织说,“我是女二。”
“你演女二?哈哈哈。”阮温吟大笑。
“对,”裴定织的表情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今天你是我的女主角。”
时钟已过十二点,“今天”已经开始了。
*
“早点睡。”
裴定织关了灯,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脱着衣服。
阮温吟透过宿舍床铺的栏杆看她在黑暗中的剪影,一如从前。
裴定织换好睡衣,躺到紧挨着的床铺上,和她头顶着头,又伸手穿过栏杆摸了摸她的耳垂,轻声道:“晚安,阮温吟。”
阮温吟哪能睡得着,她还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她面前的那道门被推开,连通了过去,十八岁的裴定织走进来告诉她,她们没有分开过,她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还住在同一间宿舍。现在她们互道完晚安,一觉醒来还要一起去上院里老教授的早课。
她那些落空的遗憾好像有机会补上了?
后半夜的梦让她如堕五里雾中,也许是太期待“今天”,出现在她梦里的尽是些光怪陆离诞幻不经的奇异景象。
难得的一觉睡至天明。
就是梦做得太多,费了她太多脑细胞,阮温吟醒来头还昏沉沉的,有点儿疲惫。
“醒了?”裴定织顶着一只“狮子头”骤然出现在她眼前。
“啊!”阮温吟还不习惯,猛地坐起身,然后两人的额头便咣地撞到一起。
“疼不疼?”裴定织先揉了揉她脑门。
阮温吟又笑着倒回床上,像是全然忘了两人的关系还闹着别扭,就那样满目眷恋地注视着裴定织。
她伸手,裴定织便低下头,把脑袋送到她掌心供她蹂躏。
揉得差不多了,裴定织抓住她的手说:“帮我扎头发。”
阮温吟半跪在床上,裴定织就盘腿坐在她身前,递给她一根黑色的小橡皮筋。
“怎么扎?”阮温吟问。
“半扎起来就好。”裴定织说。
她的头发不仅染了色,还剪短了些,头发扎起来不像以前那么斯文,反倒显得野野的。
大功告成,阮温吟端着她的脑袋左右欣赏一番,甚是满意。
等她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裴定织把她拉到面前坐下,说:“我帮你扎头发。”
阮温吟顺势往她怀里一躺,答应得很干脆:“好啊。”
裴定织本以为还要跟她多费几番口舌,结果看她软软倚在自己胸前,不禁多愣了几秒。
阮温吟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哼了一声:“我才不会把私人感情带进工作。”
窗外晴空万里。
今天出太阳,天气暖和,阮温吟穿了件简单白T搭鹅黄针织衫,下面配浅蓝色牛仔裤帆布鞋,裴定织给她编了一股麻花辫侧垂在左肩上,使她看上去就跟寻常女大学生没有两样,青春又活泼。
而裴定织穿着黑色半高领打底衫和白色休闲款西装外套,深蓝色牛仔裤配黑色长靴,看上去更成熟些,比较像学姐。
阮温吟也忍不住喊她:“学姐,今天上什么课啊?”
裴定织挑眉:“喜欢年上是吧?”
阮温吟说:“哪有。我要能考进清大不得多复读几年,按道理你不就成学姐了吗?”
反正裴定织也很喜欢小学妹,没有计较那么多,指了指书架说:“上面贴着呢。”
阮温吟仔细一看,书架上还真贴了张课表,周五上午只有一节课,建筑设计基础,在第三教学楼520上课。
“真上课呀?”她反倒惊了。
裴定织不知道从哪儿变出张校园卡,上面还印着她的大头照:“还能有假?”
阮温吟捧着校园卡惊叹:“这道具也太逼真了。”
一会儿等她出门后还会发现,这道具不仅看上去逼真,而且真能用,食堂校车图书馆宿舍门禁都能刷。
学姐非常有责任心地帮学妹拎着书包,又买了早饭,最后带她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从出宿舍开始,阮温吟就注意到有摄像师隐蔽地跟着她们一路拍摄。其实昨天开会的时候也提过,这条广告的拍摄手法比较像录真人秀,演员要融入生活场景,在特定几个场合不着痕迹地露一下产品即可。
只是今天这场戏大概不会有导演喊开始和暂停,也不会有中场休息。
阮温吟入戏很快,不过叫她疑惑的是,裴定织竟然演得也很像那么回事。
“喂,你这个关系户怎么表现得这么自然,一点儿都不像新人啊。”阮温吟想给出点指导意见都没机会。
她们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课桌边架着一台早就布置好的云台摄像机。
裴定织小声对她说:“专心听课。”说完还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了两行笔记。
阮温吟想了想,掏出广告产品拍了两张课件,算是完成了这一场景的任务,然后把书本一推,开始趴在课桌上睡觉。
裴定织把她的笔记本捡过去,顺手把她的笔记也抄了。
搞这么认真?!阮温吟懂了,这人不是在演戏,是真的在“过日子”。
那她其实演得也很现实。
有裴定织在的大学生活就该这样。她上课会偷偷在底下追剧睡觉打游戏,复习周等裴定织给她补课划重点,期末肯定会挂几科,到时候裴定织就恨铁不成钢地跟她吵上几架,阮温吟会嚷嚷,挂科就挂科,等我毕业了就去当网红。
阮温吟一边脑补一边笑出声。
裴定织被她轻轻的笑声吸引偏过头,就见阮温吟孩子气地趴在课桌上笑,眉眼弯成月牙,秋日暖阳的光斑落在她侧脸,把她的睫羽镀成金色,闪闪发亮。
裴定织心尖沉甸甸地跳了一拍。
她也弯了弯唇角,俯身在阮温吟耳边悄悄问道:“阮小姐能接受拍吻戏吗?”
“?”阮温吟声都没出,只是为了去看从身后探过头来的裴定织,就那么动了一下脖子,脸颊便刚好撞上了她柔软的双唇。
裴定织眼疾手快地抽了本《公共建筑设计原理》盖住摄像头,偷笑道:“校园吻戏这么青涩,可以理解。”
阮温吟红了脸:理解你个头啊,老娘才不想亲你!
下了课,两人随着人流往外走。
其他赶着去别的教室上课的学生步履匆忙,两人险些被冲散,裴定织抓紧阮温吟的手,理直气壮道:“我们是一起的。”
阮温吟由着她,只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你想去哪儿逛逛?我当导游。”裴定织任她选。
阮温吟摇摇头。她昨天还有好多想去打卡的地方,今天却又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了。
有裴定织在她就变得很散漫,什么都不用她计划,什么都不用她考虑,只管去依赖,去跟随就好了。
于是裴定织牵着她的手,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
清立大学里有许多老建筑,青瓦灰墙红木窗,沉淀下古老温柔的历史气息。路旁的银杏树落得一地金黄,风一吹便沙沙作响。阮温吟和裴定织牵着手从中悠悠走过,互相对视间,都觉得对方在自己眼里入景成了一幅画。
时光似在此刻变成细水长流,宁静而美好。
中午裴定织带阮温吟去食堂吃了她心心念念的铜锅米线和麻辣水煮鱼。
裴定织端着餐盘从窗口打完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阮温吟身边围了几个搭讪的男孩子。
“这里有人了。”她对一个占着她位子的人说。
几个男生见了她立刻一哄而散。
“裴学姐,你的脸也太臭了吧,谁见了你都要被吓跑,”阮温吟撑着下巴洋洋得意地说,“你上大学的时候是不是完全没异性缘啊?”
裴定织反唇相讥道:“我要异性缘干嘛?多的是小学妹喜欢。”
“哦?”阮温吟声调上扬,“看来学姐你大学生活过得挺滋润嘛,不像妹妹我,高中毕业跟人表白失败,一整个大学生涯都在反刍那段伤心往事。”
裴定织胸口堵了一下,嘴角几经嗫嚅都说不出一句冠冕堂皇的话来。她干嘛没事惹阮温吟呢,她明明在她那里留了那么多黑历史,犯过的混蛋旧账随便一翻就压得她不能翻身,她在她面前就只有夹着尾巴做人的份儿!
阮温吟还是放过她了,把铜锅米线端到自己面前,哼哧哼哧地吃起来。
裴定织吃了两口饭,心里仍不是滋味儿。她想告诉她,她大学里也一直在想她,她也经常去南大校园里转悠,躲在她上下课可能会经过的路上看她。但这些话多说无益,那些错过的时光终究是补不回来的。
正失落着,蓦地,她的手被阮温吟抓住。
“裴定织,”阮温吟深深看向她,“就算是临时演员,也不要出戏。”
一句话仿佛把她拉回错位的时空,她再次回到两人选择了“正确”未来的那个“过去”。裴定织稳了稳心神,淡淡一笑:“这个卤肉饭也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
阮温吟从食堂出来,肚子撑得走不动路。
她捧着校园卡恋恋不舍地问道:“这张饭卡以后我还能用吗?”
裴定织说:“用不了,但这个食堂可以扫码付款,你要再想吃了我带你进来。而且那几道菜的味道我都记住了,我能在家里给你做。”
阮温吟眨眨眼,话答得模棱两可:“那好吧。”
裴定织没问她是想来学校吃还是想让她做,反正哪个都要她一起。
二人在明理湖边的榕树下寻了张长椅,裴定织坐着写生,阮温吟枕在她腿上睡午觉。
下午有三节课,阮温吟整整睡过去一节。
不怪她,只怪裴定织笔尖在纸面上摩挲的沙沙响声太安逸太催眠。
阮温吟打着哈欠问她:“你画了这么半天,都画了些什么?”
裴定织把素描本递过去,阮温吟一页一页地翻着。
一开始画的是建筑,湖边的塔,湖心的亭,湖上的桥,湖对岸的老学堂,再后面画的就都是人,全都是一个人。
阮温吟瞟她两眼,抽过她手中的铅笔,在人像旁签上名。
“送给你啦。”
裴定织抱着明星亲签的画集笑笑:“我真是谢谢你。”
两人坐了校车去上课。
像是突然顿悟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正经上课,阮温吟下午听课比上午认真得多,尽管老师讲的什么建筑构造她也听不太懂,但还是规规矩矩地把课件上圈出的重点抄到了笔记本上。
课堂上的时间总是流淌得很慢,但阮温吟希望它能再慢一些。当看到从玻璃窗投进教室的光影开始褪色,她无可避免地感到有一丝惆怅。
阮温吟偏头去看身边的裴定织还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的讲师,不禁好奇这人怎么干什么都这么严肃认真。
她忽然心思一动,悄悄附到裴定织耳边说:“学姐,我们去找个空教室自习吧。”
“学什么?”裴定织问。
阮温吟轻轻咬了咬下唇,洁白的小虎牙在水红色的玻璃唇上嗑出一块小三角状的凹痕。
裴定织盯着那块柔软的嫩肉慢慢充盈起来,喉头微动。
阮温吟带着裴定织逃了课。
裴定织带着阮温吟在教学楼里飞驰。
她们甩开摄像,躲进了一间空教室。
裴定织关上前门,阮温吟关上后门,然后两人一格一格地拉上靠走廊的窗帘,最后在教室中心坐下。
像少年人一样急躁地接着吻。
渐渐日落,窗外粉紫色的霞光像薄纱一样落在她们交缠的身影上。
再到黄昏。
直至二人的面孔湮没在灰青色的黑暗里,影子总算一分为二。
四周寂静无声,阮温吟都能听到裴定织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怎么?学姐你还嫌不够?”阮温吟戏谑地问。
裴定织也听得出她还在深深喘息。
“够了,”她反问道,“那学妹还满意吗?”
阮温吟很满意,她觉得今天做的这个梦已经没有遗憾了。
“我也觉得够了。”阮温吟说。
话音未落,教室里骤然亮了一个度。是窗外的路灯亮了。
二人眼中尚未完全消退的情欲霎时间在对方眼中暴露无遗。
“我觉得大学五年就亲这么点儿还不太够。”裴定织眼波潋滟,像在讨要着什么。
阮温吟盈盈一笑,指尖插进她浅色的长发里,往自己身前拨了拨。
*
夜晚校园里又热闹起来。
阮温吟和裴定织从南苑的美食街吃完饭出来后,便牵着手在隔壁操场上随意晃荡。
吹着晚风,阮温吟格外舒心。昨晚她还在羡慕,今天就成了他们中的一份子。
看着阮温吟嘴角的浅笑,裴定织握紧了她的手,问:“有个好玩儿的,要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
裴定织牵着她出了校门。
南门外就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客流多是附近的学生。
裴定织带她去了一家地下酒吧,这里为了照顾学生,不等夜深,场子早早便热了起来。
阮温吟看着台上的乐队目瞪口呆:“是,是狮子她们?!”
“对,”为了不让音浪将自己的声音盖过,裴定织抵在阮温吟耳边说道,“今晚还有一个新人乐队的首次演出。”
“哪个乐队?”阮温吟问。
裴定织露出玩味的微笑:“我还不知道叫什么,你来定。”
阮温吟一瞬间就想起来了,裴定织答应过她,等和她一起上大学就帮她组一个乐队。
旁边有人递上泡沫板:“快想名字吧美女。”
泡沫板左上角已写好了“欢迎”两字,右下角写着“乐队”两字,很明显是要她在中间填名字。
阮温吟抬头看了拿着泡沫板的人一眼,微微诧异:“沈赫?”
“她也是临时演员?”阮温吟问裴定织。
“我是老板,”沈赫抢答,“裴总也是我合伙人,阮大明星多帮我们宣传宣传啊。”
“你们跑这儿来开店干嘛?”阮温吟问,手机广告的合约才不过是最近一个月签的,应该不是为了今天准备的。
沈赫挤眼道:“来这里好钓女大学生啊。”
阮温吟鼓着脸瞪她。
裴定织笑着搂住她,道:“别管她,我是想早晚会有这一天。”
哪一天?阮温吟没懂,今天其实是裴定织计划的吗?
“你俩别腻歪了,”沈赫不满道,“你写完了我好贴外头去。”
阮温吟嘴角噙起坏笑,提笔写下“全场酒水免费”六个大字。
沈赫仰天长嚎着出去贴海报。
裴定织拍拍她的肩:“别嚎了,大喜的日子。有人误会全记我账上。”
周围音乐嘈杂人声鼎沸,阮温吟还是捕捉到了那几个字,“大喜的日子”,她没听错吧,什么大喜的日子?
见裴定织走过来,她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喝了口水压压惊。
“怎么了?很紧张?”裴定织握住她攥紧的手心。
“废话,能不紧张吗?”阮温吟掩饰过去,“我什么都没准备呢,你让我上台唱什么?”
“就唱你KTV里喜欢唱的。”
裴定织给她找的四个乐手很给力。四个专业的拖一个业余的勉强还是带得动,何况阮温吟还是有点儿舞台经验的。
狮子们给她暖好场,台下观众的应援也很给力,阮温吟一上台就不紧张了,甚至嗨到唱破了音。
店里有越来越多人涌进来,一部分是看到了“酒水免费”,一部分是听说阮温吟在这里演出。
阮温吟乐得忘乎所以,对着话筒指着台下的裴定织说:“今晚真全场酒水免费,这位美女老板买单!大家快对她说谢谢!”
场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谁也看不见她指的哪位美女,但是气氛彻底被引向高潮,全场都是热烈的欢呼声。
阮温吟在台上纵情地劲歌热舞,裴定织就在台下安静地望着她笑,阮温吟玩得开心,她就开心。
从酒吧里出来,阮温吟满头大汗,腿还打着飘,几乎站不稳。
“累的?”裴定织揽住她的腰。
“乐的。”阮温吟笑哈哈。
“今天怎么这么好玩呢?我以前在偶像组合上台演出的时候都没觉得这么有意思过。”阮温吟说。
“说明你不当爱豆当主唱就早该红了。”裴定织给她拉开车门。
阮温吟毫无警觉地坐进去,说:“你哄我吧。”
裴定织发动引擎:“没哄你。你唱得难听但会炒氛围啊,脸还好看。”
“去你的!”
阮温吟感受到巨大的惯性才反应过来:“你又带我去哪儿啊?”
车已开出去几百米。
她跟着裴定织被卖了估计都是后知后觉悄无声息的。
裴定织故弄玄虚地不说话。
车沿着盘山公路一圈一圈地向上。
阮温吟本来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开心到顶了,没成想一路上心情又重新悬到了嗓子眼。
她注意到导演组已经收工了,再没有人跟着她们。
接下来再不是演戏了。
山顶一片漆黑。
裴定织把车熄了火,停在路旁。
阮温吟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失望,她又没在期待什么。
周围太黑了,今晚又没有星星,阮温吟听着车外传来的阵阵虫鸣,感到有些害怕。
“我去,这荒郊野岭的你想干什么?”阮温吟假装捂胸。
“现在才知道怕了,晚了点吧?”裴定织嘴上吓唬她,但还是把远光灯打开,照得前方亮了一些,“再等等。”
“等什么?”
她刚问出口,要等的东西就到了。
一个闪光的小点从山下升上天空,在黑夜里绽放。先是一朵,再由这一朵变成无数流星,紧接着无数流星都在空中开出绚丽的花,把荒凉的夜空点缀成繁盛的花园。
阮温吟一时间惊喜得忘记出声。
她眼里盛满了迷迭的光。
她们这里是观赏烟花的最佳位置,一览无余的开阔,又不会巨大的爆破声和嘈杂人声吵得什么都听不见。
阮温吟可以清楚地听到裴定织的声音在问:
“阮温吟,你愿不愿意再收养一只小狗?”
“什么?”阮温吟目不暇接,不知道该先顾哪儿边。
绚丽的光影照亮了她虔诚的侧脸,裴定织拉下领口。
那里有一道黑色的项圈。
还有烟花不断上升,阮温吟的目光却无法从裴定织脖颈间移开了。
她颤抖着伸出指尖,碰到了她的皮肤,还有她的脉搏。
那是一圈刺青。
是永远都摘不下来的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