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总之醒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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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做噩梦了，或者说是梦，他很久没做过梦了。
“在一些强刺激下，你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就会苏醒。你一再强调记不清的，可以坦然接受的现实，才是你最大的问题所在。”
“想不起细节就是一种保护，模糊处理意味着你不想忘记，但这一块记忆对你的创伤远远超过你的承受能力，以至于在产生的一瞬间就被隔离。就好像□□的痛苦达到一定程度就会麻木。过热的水反而会觉得冷。”
“药物会帮助你稳定情绪但也会剥夺正面感情，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建议你服药。”
“我可以用一些手段帮你引导，只是我想，你还没有做好准备。理性不能控制一切。无论多么熟练都不能。”
“做梦意味着你想起了什么。我只是你记忆的再现，给不了除你知道的以外的建议。”
“好了你该醒了，去看看你记录的内容。”
……
…
所以他醒了。
“中原中也”眯着眼一副还没完全清醒的样子，但还是慢吞吞坐起来发了会子呆。
临靠的玻璃窗透着外界蒙蒙亮的天。四点还是五点，他总是醒的很早，甚至有段时间三点多盯着房间外的钟，看着它如何一圈圈的走到“六”。
不，别再想了。
没有闹钟准点提醒服药，习惯性去摸柜子的手没有抓到记忆里的杯子，只有冰凉的托盘和里面的一些常用器具。
金属互相撞击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是如此明显，视线顺着看下去只有垃圾桶里空空如也的输液袋——他在武侦的医务室。
又忘记了，怎么还是记不住，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已经被迫停药很长时间了——谁会在漫展上随身背着分药盒啊。没有停药反应简直是个奇迹，也许和自己带来的东西会零点突然重置有关系。
抓抓头发，“中原中也”踩着鞋下床，回身把被子叠好扯平床单。
外套什么的都不在，大概是沾的血没法清理。摸摸胸口露出的一小块皮肤，“中原中也”只是觉得有点冷，而被子弹贯穿的地方完好如初，让人回忆不起撕裂时的痛苦。
过载的疼痛会麻木。
麻木之后就会习惯。
习惯就会开始无视。
无视就会变成日常。
“中原中也”没有经历过这种级别的疼痛，并且这种痛苦远超过他以往体会过的程度。所以大脑擅自进行衡量，试图从记忆里找到一个标准来解释这种疼痛，试图进行理解和镇压。
于是，毫无疑问，最疼的应该是那个，他和某人的位置进行了交换。曾经平静的复述自己已经接受的死亡事实，其实还在腐烂。这是非常简单的因果串联，一旦理性垮塌，感性就会迅速支配一切，告诉他那些被长久隔离的感受究竟有多么声势浩大。
我也许应该再睡一会儿。
最终，“中原中也”沉默的站着，面对置物架，把他拿起的刀片装回它的包装，然后塞到垃圾桶的输液袋下面，再起身时拿走压在枕头底下的黑皮本。
离开医务室，推开第二扇门，“中原中也”回到平时侦探社对外开放和部分办公的区域。
五点，刚刚好。墙上的挂钟这样显示。
压着门把手关上门，在门缝刚刚契合的位置松开，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声音。
饮水机“咕咚”几声，流下的水灌满一次性纸杯，反复几次，直到“中原中也”觉得自己饱了为止。整个过程他的眼睛都没有离开手里的小本子：在他自己的字迹之后，多了些旁人留下的信息。
而且是两个。即使后者有意模仿前者的笔记，但在起笔力道和收尾时笔锋的走向上都有明显区别。有技巧但不够熟练，应该是没有练习的纸张只能提笔尽快写，证明时间很紧。想告诉他事情，但不能暴露自己，以及这件事不在这个人的预期内，因此没有事先准备。相当自负、自信……自暴自弃？
食指固定，拇指翻页，整个所谓“迫害他”的计划剩余部分全都展露。主使把始末交代了清清楚楚，希望被他记恨。
以及这个人应该有位字迹相当潦草的长辈。最仓促的结尾暴露太多东西。
字迹覆盖在干涸的血迹上，没有晕染。这一点和前者的字迹一样。都是在结束之后写上的。
只是前者更从容，显然是光明正大的写给他的。应该是江户川乱步。
那么后者，则是悄悄来告诉他真相，告诉他真的有人不在乎他的死活，单纯的把人当工具使唤。这种遇事不决先拉仇恨的办法，闭眼都知道是谁。
那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太宰治。
哦，事务所的门被提前打开了。还是撬锁。
说曹操曹操到。太宰治面色如常，十分自然的把作案工具——一根铁条——扔兜里，想当然的进来，就跟进自己家一样熟悉，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自觉。
站在屋子另一端的“中原中也”没什么反应，还是直挺挺的站着，只瞧了太宰治一眼便移开目光，“距离侦探社上班还有段时间，非社员可以不用来这么早。”合上本子记起来自己要干什么，就拎着纸杯回自己工位了。选择的是离太宰治最远的路线。
“社长让我来看看你，顺便道歉。”太宰治从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个纸袋子搁到桌上，印着附近早餐店的标志的正面朝着“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看了看太宰治一侧脸颊糊上的医用胶布，“是做了什么桃子小姐不喜欢的事吗？这件事确实会让她心情不好，这样的话道歉要去找本人。”
无处可放的担忧和关心，如果被轻易否决确实够让人伤心的。太宰治容易忽视正面感情，出现这种失误无可厚非，认真道歉应该能解决，桃子小姐不是会为难人的人。嗯，逻辑完美。“中原中也”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太宰治抬起一边眉毛，表明他对这驴唇不对马嘴的结论有多感到荒谬。可惜“中原中也”说完就继续埋头在抽屉里找东西了，根本没在意太宰治会有反驳的后续——他真心觉得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太宰治决定先顺着“中原中也”的逻辑说。
“临走时桃子可是找了中也君很久，你的不告而别让她很失落哦，”太宰治一锤手心，“嘛，要这样算的话，嗯——因为是我安排的，所以需要道歉的还是我，跟中也君确实没什么关系。”
“中原中也”叹息，他差点把这事忘了。当时走得太急没时间把这个细节记录，本子内容停留在当天的计划安排上，导致今天复盘回忆就缺失一块。
“我应该事先打招呼，出现意外是我的责任。不过还好太宰先生的计划很顺利，侦探社的压力能减少真的太好了。”
“即使你因此差点死掉。真有意思，若说是慷慨的话，这可不是分给别人面包自己饿肚子的程度。”
“结果是，我并没有。”
这就足够了不是吗？对话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整个过程实际有受到伤害的只有他自己，他也可以理解，所以应该没有后续要补救的地方。“中原中也”想。不过放鸽子确实要道歉，今天需要和桃子赔不是。
好的，日程加一。
“可是因为你的受伤，那个小侦探的脾气变得格外暴躁。”太宰治还试探性点点他脸上被遮盖的淤青，随即疼得咧嘴，可见下手之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懂了，乱步生气会反对太宰治入社，所以需要向他认错来解决这个障碍。
“也算是一段时间的搭档，通融一下。”没有作为加害者应该愧疚的自觉，依旧轻松的语调带着时隔已久的自来熟，他撑着桌面弯腰，就差真的勾肩搭背了。这是太宰治第一次主动提起两人都没有太多交流的那段时期。
“中原中也”想了想，显然在度量。过近的距离让他不舒服，暴露的皮肤开始刺痛。好在他终于摸到烟与打火机，拖出来做个示意便迅速抽身走到离门口最近的窗户边上。
火苗窜出，点燃本该是滤嘴的位置立刻烧的旺盛，几乎撩到“中原中也”细碎的前发，又被轻车熟路的吹灭留下时隐时现的火星。他叼着烟的另一端——本该是被点燃的位置——推开窗通风，然后表示自己接受道歉。
“如果不介意，早餐可以一起，我吃的不多。”
太宰治张口要说话，非常罕见的，“中原中也”打断了话头。“还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他抬头看看钟，又低头继续盯着手里夹着的烟，“还有时间。我们还有时间。”
很难说那一刻“中原中也”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有一种陌生感降临在他身上。被所有人司空见惯的友好仿佛与烟雾一同消散不见，变得尖锐、冰冷，不允许任何人再进一步。一直以来好脾气的面孔迅速被冷漠占据，变得荒芜，让所有的情绪被密不透风的关在里面，太宰治再也不能捕捉到一丝一毫。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总之醒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