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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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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天边开始出现了些许柔和的光。
慕容冲此时站在德国的街边,望着他对面的天空。那是一尘不染的蓝色,自深蓝到海蓝,又从海蓝到淡蓝,如水洗般明亮。可能正因为清澈的有些过分的原因,反而给人一种“假”的感觉。
时不时,会有一两个自他的身旁走过的路人。那些人看他的表情极不自然,有的还会在要他不甚熟练的德语中时不常的夹杂几句蹩脚的英语。慕容冲满不在乎的打了个酒嗝,许是刚刚喝得有些多了。慕容冲以往每次看到高鼻梁黄头发的人路过身边就浑身不自在。说实话,这里环境不知比国内好过了多少。身边的朋友大多都移民到了这儿,可偏偏唯独他就是对这儿极不适应。若不是前女友Lucy喜欢,他倒是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来这儿。
Lucy是个好女孩儿,不只人长得漂亮还做得一手的好菜。慕容冲觉得自己这辈子能遇到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只可惜这段幸福的美好时光并不长久。短的几乎要他以为她只是一个令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在他的生命中悄悄来临又匆匆消逝。就如同墙边的夕颜花,黄昏盛开,翌朝凋谢,悄然含英,又阒然零落。
如今想来,与Lucy诀别也差不多快有两年了。本以为这段感情该是可以翻篇儿了的,可当他再次站到这条与她表白过的街上,才忽然发觉自己前两年的日子几乎都白过了。谁TMD说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痛的?绝对的胡说八道。不然有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胸口痛的依然与两年前那个车祸夜晚没任何区别?
他这辈子并无什么奢求,只想要好好对她,跟她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可到底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为什么上天连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也不能满足他?即便如此,可为什么还要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不忘?
他不解,真的不解。
头忽然一阵晕眩,慕容冲将身子搭在街旁的栏杆上。看来他的酒量并不想自己想象的那般好。抑或是,闷酒孤斟,人易醉。
烈日炎炎,暑气熏蒸,知了鸣声不断。
……
这支本应插在无主墓主发髻上的玉簪,如今正静静地伏在身旁的小桌上。
不忍心驳发小面子,慕容冲不得已接受建议来到这儿。据说这儿的主治医师就是心理学界数一数二的教授Webb・von・Michael开的私人诊所。
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不让朋友担心,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承认自己心里有任何问题。
应诏医师的要求,慕容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
“……恩,自此以后,就一直做梦。”
“春梦?”对方道。
“嗯?”慕容冲闻之愕然。
“这没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这种事情实属正常。”
“嗯,只是……”
“…对方是同性?”
慕容冲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便迅速的将目光撇向别处,且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耳根处可疑的红了起来。
“其实,嗯,也不光……嗯,只是……”慕容冲迟疑着,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
“只是,每当触碰到它……就会有这种零散的片段出现?”对面的人好心的帮他接过话,将玉簪拿起来,细细的看了一遍。
“嗯……差不多吧。”慕容冲有些迟疑的答道。
“请放心,尊重病人的隐私是我们的职责。”那人微笑。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能看到它?”慕容冲惊诧的指了指玉簪。
“你是说,别人都看不到吗?”对面的人疑惑了。
……
窗外鸣声依旧。
……
室内却寂静的有些过分。
在座两人的静默不语,使得隔音极佳的诊疗室只能传出些空调机工作的声音。
男人起身从慕容冲身边走过,紧接着又回到对面坐了下来。
随他回来的是一首轻柔舒缓的中国古典音乐。
“慕容先生,我想你似乎需要些放松。你看,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说着摊开手,向周围示意了一下。
温润的嗓音伴着柔情的语调,让慕容冲脑中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些。眼睛便无意识的跟着对方手的动作。
硕大的诊疗室,四周的窗帘严实的闭着。只有不远处的几盏壁灯,它们是这间屋子的唯一的光源。温和的光源自磨砂的灯罩里散出,经过墙面,反射出的昏黄的余光映在了不远处的桌面上,又顺着瞳孔反射洒到了心口。
慕容冲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团昏暗的光,任凭录音机里飘出古香古色的余音在耳畔回响。他有些犯懒,许是近日工作和生活有些过于压抑的关系,如今处在轻松的环境下,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能让他倍感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昏沉欲睡。
……
“凰儿,凰儿。”一个温婉如玉的声音,同天籁般,飘浮在慕容冲的耳边,回荡着,有些听得不太真切。
强烈的光芒刺的慕容冲极为难过,他不禁试图睁了睁眼,可是,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人与生俱在的毛病——“好奇”又在作祟了。越是睁不开,就越是想要睁开来看,非得要瞧瞧这个声音的根源才算。可双眼就像笃定了什么似的,非得跟他作对,越想睁开,就越发睁不开。到最后还急出了一身汗。
突然发觉有不明物体靠近,这让慕容冲全身紧绷起来。不一会便有些许温暖的湿气扑入耳,这着实弄得他耳畔有些湿氧。忍不住的蹭蹭耳朵,发现气息忽强忽弱,慕容冲这才明白方才是有人靠在耳旁。
刚吐了口气,惊觉到那气息又靠了过来,正欲躲开,却没想听那人笑道:“呵呵,凰儿,在朕面前还敢装睡,真是越发胆大了。”
严厉的话语,宠溺的语气,竟触动了慕容冲心底的那份柔软。
“不要闹了,快些起来。入秋以后,天转凉了,要是再待在凉亭里睡午觉,该是得风寒了。”
如此关切的语气,更让慕容冲心底掠过一股温泉,不禁想到:若是时间就停留在此,能一直睡下去,该多好。
见他依旧纹丝不动,那人也不做声。没过多久,一股暖意扑来,原是有人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罩了件衣物。本就懒得动弹,加上如此被人照顾,被这暖意围绕着的慕容冲更加不想起来了。
那人似乎并不着急,不慌不忙的道:
“凰儿,你若再不起,那,好不容易在邯郸快马加鞭运回来的‘圣旨骨酥鱼’,朕可就叫小玄子给太后送去了。反正太后是极喜欢这吃食的,朕正好可以借它来孝敬一下母亲。做儿子的效仿古人尽尽孝道也是理当而该的。”
说到这,也不管躺着的主儿有没有听到,便自顾自的起开身来,向后转去。看来,这便是要打道回府了。
趴在亭里的小人猛然睁开双眼,一把抱住还未挪步的人的腰,靠在脸上边蹭边道:
“暐哥哥,你好聪明,连凰儿装睡都知道,凰儿什么都瞒不过你,暐哥哥真的是好~~厉害,真不愧是凰儿的暐哥哥,嘻嘻。”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可这主的动作却不甚雅观,精灵的眼睛里还透出一丝的坏笑。
我蹭,我蹭,我蹭蹭蹭。哼哼,正好免得浪费我一条绢子,把我刚才睡觉的口水擦擦。暐哥哥的皇袍多得数不清,也不会在乎我糟蹋他这一两件吧,哈哈。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某人儿擦的正高兴,但被抱着的主可发话了。
“好了,别撒娇了,这’圣旨骨酥鱼’朕当然知道是凰儿爱极的吃食,怎会不给你留呢。放心,大半儿朕都留下了,只有少数派小玄子给母后送了过去。”
看着自己刚换没多久的袍子上被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蹭的一片片亮晶晶、湿漉漉的不明物体,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始作俑者。
刚刚诡计得逞还在低头傻笑的人儿,适时的抬起头来,立马换上了一脸毫无畜害外兼可怜委屈的表情,深邃黑亮的眼眸无辜的看着眼前的小皇帝,仙子般标致的模样,浮尘都怕能玷污了他似的。哪里还看得出一丝刚刚淘气耍宝的样子,好像适才那些坏事统统与他毫无关系似的。
“只是……”小皇帝当然不会受他蒙骗。
他看看袍子,又看看对面装模作样的人儿。
“只是什么?”
凰儿极力忽视自己的杰作,装作有些纳闷的看着他。
“只是…只是,适才刚好被瑶儿那丫头看到了,还跟朕说什么见者有份。恐怕这为数不多的‘圣旨骨酥鱼’都要被见者有份的瑶儿那鬼丫头给吃光了,可我看凰儿你还不紧不慢的呆在这里,朕怕……”
小皇帝故意使坏的拖了拖尾音停下来,不紧不慢的盯着眼前的玉人儿。
原本娇好如玉的一脱俗仙子,听这话,立即变一炸毛鬼。
“什么?瑶姐姐!不要啊,他要是看到,铁定没有了。”
随即胡乱起身整整衣冠直接就要往皇上的寝宫紫晶宫冲去。
可还没走两步就被刚才小皇帝给他披的袍子绊住了脚,正要和大地亲吻的当空,便听到一个急切的声音:
“凰儿,小心!”
接着,便觉得有双温暖的手将自己拦腰抱了回去。这一回头,便看到小皇帝着急的面容,心愧之余向对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都多大了,怎么还如此冒失。”
知道炸毛鬼凰儿没事便松了一口气。这口气正顺得一半,小皇帝突然意识到怀里的小人因刚刚不得已的拉扯,此刻正香肩半露。颈项微低处的锁骨,正形状娇好半裸在空气中,剩下的便被领子边儿勾勒出了娇羞的线条,半遮半掩的藏于衣领之中,俨然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人势态,不由引得人阵阵遐想。使得正值气血方刚年纪的小皇帝不禁嗓子眼儿一紧,喉结也无意识的动了几下。
其实这还不算糟的,糟的是这囧态偏偏被怀里的人发现了。
怀中的人好奇的摸了摸小皇帝的喉结,又摸了摸自己的,然后再摸摸小皇帝的,又摸了摸自己的。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表情,惹得小皇帝有些哭笑不得。
“咦,暐哥哥,为什么你脖子上有个小球,还动来动去的,凰儿却没有来?哎,凰儿说真的,没有骗你。不信你摸摸看,凰儿没有呢!”拿着小皇帝的手便朝自己颈项摸去,像是在证实自己没有说谎。
从神经末梢处源源不断地传来滑滑软软的触觉,还捎着些许酥麻。
“这,凰儿长大也会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些干渴的沙哑。
为什么会突然觉得有些热?糟了!——显然看起来这才是最糟糕的。
“奥,这样啊。不过暐哥哥,今天你身上可是有戴什么玉,你不是穿*服一向不喜戴玉的么。”
“朕没有带啊。”
“那怎么凰儿觉得腰后面好像有个硬硬的东西,咯得凰儿好难过。啊!暐哥哥,你可是有好东西藏着,快拿给我看看。”
说着,就要动手去慕容暐腰上摸他那个所谓的“好东西”。
“坏了,依着凰儿的性子,自己不跟他说清楚他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这是又是怎能说清楚的,这该如何是好。”
慕容暐无奈于他的嬉闹,一把抓住那双作乱的手:
“朕没有藏什么好东西。额,这个……咳咳……”
用余光看了看周围跟着的宫女太监,小皇弟咳了两声,忙帮小人儿用衣服,把怀中人严严实实的盖住,为了让他不要乱动,慕容暐换了一个姿势用胳臂捆住他。
“咳咳,嗯...这样就不咯了吧。
“恩,好了。不过那到底是什么东东,就给凰儿看看吧?暐哥哥你都贴身佩戴了,肯定是朝贡来的好东西,就给凰儿看看嘛~”
“朕的这家伙要给你看了还了得。”小皇帝嘟囔道。
“暐哥哥,你说什么,什么家伙啊?”
这家伙的耳朵还挺尖。
“嗯嗯呃,朕是说,中山王如此小孩性情。这么不听话,朕以后还怎敢委尔重任?”
心里默念道:唉~老天爷啊,拜托别叫他问了。要死了,要死了!
本该是孩子的他,不得不拿出皇帝的架势。唉~要他装的那样成熟,即使做了几年皇帝,却还是不习惯对凰儿如是说话。
或许是紧紧的拥在一起的关系,小皇帝身上的暗香扑面而来。闻着这股暖香,凰儿竟不想撒手。
“没关系的,有暐哥哥在就好。有暐哥哥在凰儿身边一天,凰儿就能当一天小孩子。”炸毛凰儿眉开眼笑道。
小皇帝正帮着他整理衣冠,听到这句话,便将身前的人紧紧地拥住。“朕,恐怕……”
小鬼玉人儿迷惑:“什么恐怕,恐怕~什么?”
“没什么。”小皇帝不自然的笑笑,低下头。
“你怕什么,你在怕什么?”
眼看凰儿还在穷追不舍,小皇渐渐的抬起头来,清秀的脸上表情慢慢变得狰狞。猛地抓住慕容冲的双臂死命的摇他。
“你还好意思问我,那你呢?你自己又在怕什么,你背叛我做的这一切,却又是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我背叛?不,没有,我没有...”慕容冲被他摇的有些晕眩。撇开不看他的脸。可依旧能感到对方在他双肩上紧抓不放的手指,像是要把它捏碎一般恨他至极。慕容中极力挣扎,想要逃出这束缚。
“啪——!”的一声,满头冷汗的慕容冲瞬时猛的睁开双眼。看到对面窗户的窗帘被人拉了起来。夕阳的光芒穿过窗户落进屋内,一片柔和。原来刚刚竟是又回到了梦里。